深夜，林思漾被细碎的雨声吵醒。
盯着天花板呆滞许久，他湿着眼眶侧过身，窗帘没有拉严，露出很窄的一道缝，惨淡的灯光透进来，在近床的地板上铺出一条浅浅的光影。
淅淅沥沥的雨丝拍打着窗，发出很轻的响声。
没过多久，床头灯忽然打开，刺眼的光瞬间铺满视野，身后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被吵醒了吗？”
林思漾闭上眼睛，没有回话。
这几天满城大幅度降温，今晚又飘了雨，他缩在被子里，手指冻得发凉。
他听到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然后是卧室门开锁的声音，知道江一屿去了客厅。
半分钟不到，熟悉的脚步声再次逼近，听到门重新上锁的声音，林思漾抓着被角的手指慢慢收紧，甚至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起来把药吃了。”
说话间，江一屿已经俯身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湿热的吻。
吻完，他动作轻柔地拨了拨林思漾鬓边被揉乱的碎发，“怪我，我以后再也不像昨晚那么重了。”
“是不是弄疼你了？”
感受到颈侧温热的吐息，林思漾缩了缩脖子，艰涩地睁开眼。
外面，雨势渐大，远处天际划过几道狰狞的闪电，短暂地映亮林思漾的面庞，瘦削且几乎没有血色，双目空洞，死气沉沉，几乎快要不像活物。
“江一屿……”良久，林思漾哑着嗓子开口。
覆在身上的人听到，紧紧贴上他，从身后环住，音色深沉温和，“我在这儿呢。”
林思漾觉得心脏被什么攥住，整个人像是一汪即将干涸的湖水。
呼吸因绝望而开始打颤，林思漾哽咽地吸了吸鼻子，“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揽在胸前的胳膊抽动了一下，随后禁锢得更紧。
窗外骤然响起几声闷雷。
林思漾听到身后的人呼吸抖了一下，然后肩膀一紧，整个人被按着转过身。
他看到江一屿的脸，看到那双满是晦意的眸子，忽然开始抽噎。
江一屿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脸，指腹慢慢蹭过他湿润的眼角。
眼睛被泪水打湿，视野一片模糊，林思漾说不出话，哽咽使他喉咙发干发疼。
许久，江一屿的手指没进他的发丝，亲昵地将他揽进怀里。
“你不是说爱我么？”
“既然爱我的话，一直陪着我不好吗？”
床头灯被拍灭，房间陷入死寂的黑暗。
“思漾哥哥，你知道的，我也爱你，而且我会一直爱着你，一直……”
林思漾绝望地闭上眼睛，热泪顺着眼角滑进两人紧贴的缝隙。
他讨厌下雨天……
……两个月前。
下午，天上飘了些密密麻麻的雨丝，林思漾冒着雨从地铁口奔出来，等到星悦的时候，身上湿了大半。
赵乾正整理着领带，见到他，赶紧扔给他一条毛巾，“没带伞啊？”
“出门的时候还露着太阳，”林思漾胡乱擦着头发，“没想到突然就下雨了。”
“你这总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总有一天要垮。”赵乾皱了皱眉，将酒一杯一杯摆到盘上。
“这胃疼说了多少次，你也不去看个医生，就该疼死你，到时候喊爹喊娘都没用。”
林思漾手上动作一顿，“那也行，就当长个记性好了。”
见他这样把人好心当驴肝肺，赵乾轻嗤一声，“行了，对牛弹琴……我得去包间送酒了，你也收拾收拾换个衣服吧。”
“知道了，赵大少爷。”林思漾不耐烦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别，我可受不起，你还是喊你那赵大老板去吧。”
“滚，”林思漾锤他一拳，盘子上的酒叮当响了两声，“信不信我全给你摔地上？”
“行，你厉害。”说完，赵乾就拉着脸端着盘子走了。
这几天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准备的，越来越有恶趣味，今晚的甚至还带了一条黑色皮质颈环，上面搭配一条绿翡翠眼的蛇形银链。
从更衣室出来，林思漾整理了下衣领，再抬眼时，就见楼道前方不远处，秦薇正阴阳怪气地训着人。
“签合同的时候怎么说的，现在跟我说不想干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
“真当星悦是做慈善的？”
对面是个小姑娘，林思漾看着面生，估计是星悦最近招进来的一批新人。
小姑娘浑身发着抖，面对秦薇劈头盖脸的指责吓得大气不敢喘。
盯着看了会儿，林思漾笑着走过去，递给秦薇一杯还冒着泡的香槟，“秦姐，跟个新人较什么劲儿。”
秦薇循声侧过头，见到他这身穿搭，气劲儿立马消了大半，嘴角勾出一抹笑，“思漾，你穿这身挺不错啊。”
“是吗？”林思漾笑着回道，“那估计今晚有戏接到大老板了。”
“但是还差点意思。”秦薇接过香槟，缓缓打量着他。
林思漾不解，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就见秦薇抬手擦了下她的眼角，随后指腹在他露出的锁骨上来回抹了抹。
感觉到异样，林思漾脸上的笑僵了僵，没躲开。
几秒钟后，两节锁骨染上一小层白色小亮粉，在楼道昏暗不清的灯光下泛出细腻的光泽。
“这样就好了。”秦薇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好一会儿，她才想起什么，瞥了眼旁边的女孩，“这人交给你了，好好带带，别再什么规矩都不懂，到处给我闯祸。”
“喏，等会再领上那边那几个，一块带到608。”
林思漾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到那边站着三个同样局促不安的新人，点了点头。
等秦薇走远，林思漾转身看向旁边站着的女孩，女孩似乎很紧张，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在不停地摩挲。
想到什么，林思漾恍惚了一瞬。
“刚来的？”林思漾沉声问她。
女孩很快点点头，视线锁在地上，表情怯懦。
“叫什么？今年几岁？”
“程茵，今年……十……十八。”
见她说话这样磕磕绊绊的，林思漾也不想故意为难她，毕竟在这里干久了，一切自然熟能生巧。
他随便交代了几句这里的规矩，就带着她和另外三个女生进了608包间。
进门前，赵乾提了一嘴这次消费的是大学生，果然一进门，林思漾就见到沙发上的四个人穿着清纯，一脸未经世事的模样。
星悦建在A大附近，平日里有不少前来消费的大学生，并不稀奇。
但这几个人虽然也是学生，这一身上下却全是奢侈货，尤其是最右边那男生，手腕上的那块表最少十几万起步。
林思漾偷摸着打量了几秒，随后笑着指向身后的几个女孩，彬彬有礼地开口，“各位老板，这几个可以吗？”
左边那三个没多犹豫，很快挑着喜欢的招手过去。
倒是最右边的小少爷看着没什么激情，表情淡漠，全程跟个木头似地直直朝这边瞅着。
大概是第一次来。
林思漾见身后的程茵尴尬地垂着头，好声好气地看向小少爷，“这位老板，是都不喜欢吗？要不，我出去再给你找几个看看？”
“一屿，你发什么愣呢？”少爷旁边坐着的人体型有些壮，是个胖子，“这妹妹长得多好看啊，你忍心让她一个人挂不住脸？”
“江一屿，你什么意思，不会怕了吧？想反悔？那可真没骨气。”另外一个戴眼镜的人说，这话里多少有点阴阳怪气。
被这样起哄，程茵难堪地朝林思漾身后躲了躲，但这样的举动在星悦并不作好，林思漾反手拉着她往前站了站。
最后一个男生打了下眼镜男，“一屿，不是都说好了么，而且阿姨也都答应了的……”
林思漾静静看着他们这样闹，虽然吵，但也勉强能当个乐子。
“那选你，行么？”
少爷忽然开口，包间顿时安静，林思漾看到他深邃的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脸上，呆怔了一会儿，好笑地指向自己。
“你说我？”
他以为这种趣味只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才会喜欢，没想到现在大学生也有这样的人才。
但没办法，跟钱过不去的事情他办不到。
“当然可以。”他笑着应和一声，招呼程茵出去，随后轻车熟路地坐到少爷旁边。
包间内重新热闹起来，旁边三个男生拉着陪酒的女孩子有说有笑，时不时开麦高唱几句。
但林思漾旁边这个人倒显得安静得很，没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林思漾给他倒点，他就喝点，才十几分钟，耳根就红了一片。
酒量挺差劲的。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老板，林思漾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搞，平时那些谄媚用在这样一个人身上似乎不怎么妥当，但为了避免冷场，他还是尽量找着话题。
“刚上大学吗？”
男生一手握着酒杯，蓝紫交错的暗色灯光映出他分明清隽的侧脸，表情凝重。
林思漾一时发笑，故意逗他，“怎么，老板，你不会紧张吧？”
“没有。”男生摇摇头，也不知是不是酒精上了头，终于开口，动作迟缓。
“那老板你回个‘嗯’是什么意思？冷暴力我啊？”林思漾说。
男生偏过头，眼底揉进些细碎的亮光，像是蓝黑色宇宙中滑落的星子。
林思漾盯着愣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人长得好像……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能不能不要叫我‘老板’？”男生一本正经地说。
林思漾疑惑，“那叫什么，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江一屿。”
“我叫江一屿。”像是怕他没听清楚，男生又沉声重复。
“你现在知道了。”
[让我康康]本文重点放在墙纸球进和破镜重圆部分，所以刚开始的节奏会有点快
（ps:前半句感觉我在做阅读理解[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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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一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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