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正好,墙外的玉兰树以花叶为笔,蘸取天光为墨,以疏密有致的枝丫为形,妙染在墙面之上,一幅浑然天成的风景水墨画油然而生。
偶有斑驳的光影照落在旁,这光芒倒是赶巧般来给这幅画落款收藏。
这会儿一个猫着腰的人影闯入画中,这道黑影正顺着较矮的枝干向上攀爬,虽然有些颤巍巍的,但保持弓腰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环抱枝干。
吱嘎——吱嘎——靴底踩在树皮表面发出细碎的响声,后面身影紧跟着,提着衣摆谨慎地走过。
殿后的身影正抬起胳膊仔细地护住前面的身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像瓜果般掉落,其耳边的饰品在树影的遮盖下也难掩住暗流涌动的光芒。
不过幸好前面两位一看就是熟能生巧,三下五除二地稳稳落地。
墙边传来清亮的声音,尾音随着姜率致利落纵身跃下的动作而有些提高,“你们来啦,嗯,怎么还有个新面孔——”
墙沿旁歇息的蟋蟀听到动静慌了神,四处逃窜找一个安全之处,直直地蹦进另一个更加隐蔽的草丛。
院落中一树杏花,像是晕开的胭脂水彩,枝芽间随风浮动的朵朵粉白花瓣,见着来客,簌簌落下,它们在空中盘旋,飞舞,眠于掌心。
这时院落里的穿堂风不知是裹着甜涩的花香还是香甜的糕点味穿过,驻足在了院子中。
一人手持一根树枝,坚硬笔挺的枝条恍惚间竟有一种刀剑的样式,他深吸一口气,不知模仿的是哪位武学大家横劈而出,听见来人的声音,先是一个踉跄,过于使劲,以致于整个人如同不规整的石块试图站立在平面般摇摇欲坠地向前栽去。
挣扎的手在两旁使劲晃动着,枝干划出的形状反而比刚才横劈的态势更加有形,他往前踏了一大步,堪堪站定。
“诶哟,我还以为这个很容易呢,结果还没有练成。”他不好意思地收了自己的武器,小心地放在一边,迎面向姜率致他们走来。
还有两个人闻到香味就已经积极地掀开食盒,白雾裹着茶气弥漫而出,拿起几个点心便开始享受了起来。
刚才发问的那位已把香茶斟好,托住茶盏推向她们。
姜率致环顾了一圈,偌大的宅院里看上去只有这五人居住,这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也很是奇怪。
仔细辨别,前庭倒是似乎还有些个侍卫把守,但也不怎么管这后院的热闹动静,似乎只要这几位安安分分地待在这,就已经完成他们的使命和任务。
她接过茶杯,细抿一口,温润的茶香漫过唇齿,带着几分独有的涩味。
在仰头品尝时,眼角的目光让她察觉到一旁好像没什么兴趣参与到美食鉴赏活动中的一人,刚才还在歇倚在老竹椅上,随着脚尖在地面上一点一收,人随着竹椅的摇摆而晃动,好不惬意。
只见他左手执书卷,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靠在扶手处,当看到书卷里的一些词句时,指尖会无意识地在竹椅上摩挲着字样,像个吱呀学语的孩童般认真。
屋檐角的铜铃随着来客的欢笑声轻晃作响,惊起了栖在花上的粉蝶,它扑棱着翅膀,掠过天晴云散,风扬光洒的景色,飞舞在书卷处,似是找到一处好风景,它落在书页的墨字上,执卷人倒也不恼怪它的到来,依旧投入在书画中,他低垂的睫毛投在脸颊上的阴影随着光影闪动。
好似觉察到了目光,倏地他顺势抬眸望来,来人尚在五六步开外,瞳孔里印着光影交错的光景。
两人就这么偶然地目光交汇,四目相对。
嘶——姜率致手上一烫,那个棕褐色的墨印如同在炉火中炸开一束火星般,淅淅沥沥的光点缓缓从印痕中渗出。
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发出了声响,低头用另一个手掌盖住印记,等到她再次掀开想要查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印记已然平息,刚才的动静就像是黄粱一梦般恍惚。
等到她抬眼想要细究眼前这个感觉如此熟悉的人时,他已经将摇椅猛地一顿,放下书籍,他抬眸望来,眼神中满是姜率致不解的情绪。
“你还记得我吗,我过来找你了。”他上前半步,希冀地盯着姜率致。
在旁的其他人八卦的小眼神在两人间飘来飘去,站在姜率致旁的小蕊手肘碰了下她的胳膊,“是旧时?”
瞧着眼前人的模样,姜率致莫名的有些头疼,灰蓝色的瞳孔仿佛是冬日冰冻的湖面一般,时而在暖阳下泛起光泽,细长的睫毛下投射的阴影,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轻轻颤动,轮廓分明的脸型显得整体样貌更加凌厉,头发随着他的话语伴着风浮动,像是猫咪的聪明毛般一抖一抖。
“公子莫不是认错了人?”姜率致试图忽略脑内仿佛机器乱码般的失常头疼,尽量保持着语调里恰到好处的平和与礼貌,“不过,我确实觉得看着很是有眼缘,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目光暗淡了一分,呼吸滞了滞,心头莫名得一紧,蹙眉观察,姜率致腰包上镶嵌的宝石还在闪着莹莹的光亮,挂着的薄片经风一吹,绢绣着飞鼠图案那面露出,喉间似乎滚动些话语,挣扎一番后又重新咽了回去。
“是不是你忘记了。”小蕊在一旁瞧着对面那落寞样不似作假,转头看到姜率致的面色不佳,抬手扶着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姜率致缓解了片刻不适,重新打量起面前的人,看上去阿般顿说的不假,真的马上就见面了,就是这脑海中的记忆还是一筹莫展的样子,模糊,空白。
她斟酌了会儿,指尖摩挲着手指,“可能吧,抱歉。”
“许是认错了,你不要见怪,单桨,我的名字,很高兴见到你。”
“客气了,姜率致。”
刚才还有些奇怪的氛围像泡沫般在这一言一语中被戳破了,缓解头疼的姜率致终于在人群的谈论下理清了他们的身份。
原来这院落中的五人都是论道使,再过不久就要前往怪族的路遇城了,也许这个身份也是比较高贵,这边的衣食住行都算得上是较高的待遇,他们就在这算是混吃混喝。
其中一位比较健谈的南果苹开启了话茬,“要说咱几个真是有缘,前几日我们还一起被城守大人和那群侍卫盘问,后几日就直接在这一齐吃吃喝喝,再过几日就去那个怪族领地里观光旅游去了。”
“你不害怕吗?”苏孟正用银勺轻触酥山,细碎的冰片发出微弱的碎裂声,他舀起被淋上蜂蜜糖浆的乳脂奶油,不禁问道,“毕竟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对于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还全是陌生的族类。”
“怕又能怎么样,你看我在銮羽城也是无事可做的样子,不如去怪族那边闯荡闯荡,说不定还能找到想要的线索呢。”他看向刚才还在争夺美食的两人现在跑到一旁的紫藤架秋千上,开始荡悠起来,“而且听说之前也有人去那边,路总是闯出来的,更何况还有相识的人在身侧相互照应。”
“是吧,船师傅。”说罢,熟稔地搭手揽向旁边的单桨,“不过你现在即使不想去怪族那边估计都不行吧。”
单桨熟练地将其手一拍而扔下,“再看看吧。”
“为什么这么叫这位?”小蕊用竹签挑着茶点,目光在几人之间游走,好奇地发问。
“你不觉得他的名字跟驾驶一艘小船航行很像吗,而且乍一听这个名字就感觉有些熟悉。”南果苹仔细地分析着,“更何况单桨知道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们平时不懂的都是真诚发问的。”
原来玩家的样子在旁观者的视角里居然如此明显吗,姜率致看着南果苹的样子,无论从平常的言谈举止,还是样貌服饰中都隐约透露着“我来这做任务”“我来这做任务”的信号。
怪不得小蕊和苏孟会觉得他们的所言所语充满着新奇的玩意,这简直双方的话题都有吸引力。
不过,论道使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自己的任务了,暂时还是把注意力放到城守那边吧,得想办法跟常时蓉联系上。
这次出来还是有点收获的,她望向一边重新握起书卷的单桨,看到对方对视那一刻的瞬间慌忙将目光转向正在热情讨论的南果苹,他执卷的手指还在无意识收拢。
院外的玉兰花花瓣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之后好似找到自己的午睡地,安静地枕在单桨的发丝上,如同戴了顶礼帽般。
得找个时间仔细问问。
“对了,这论道使到底是什么个缘由,感觉大家也不怎么谈论背后的故事。”前面那位舞刀弄剑的“侠客”坐定下来好奇地问道。
——
“怎么人都跑没影了。”景斯把玩着算盘,抬了抬眼皮,望着有些冷清的饭庄,“诶哟,真是——”
库颗在旁边噗嗤地笑出了声,“要是等会还不回来,这活儿得落在谁头上?”
指尖在算盘珠子上一拨,“到时未归多次,怠惰误事的话,便罚扣月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