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派乃修真界第一大派,现任宗主白玄尘年纪轻轻就登上了修仙榜前三。只要天赋异禀,实力够强,在门派内就可破格升为长老,也是修真界年轻一派长老最多的宗门。一旦入了天山派,哪怕只是一个烧火小工,那也是个铁打的饭碗,不仅按时发俸禄,还能学个一招半式的过年回家光宗耀祖,是人人挤破脑袋都要拜入其门下的必修榜。
虽往年的收徒大会上人杰辈出,但这位宗主大人对收徒没甚兴趣,瞧都不瞧一眼。所有修真者,包括门派内的长老们都以为他这辈子会与收徒无缘。可这位严厉、面若冰霜让人不敢靠近的宗主,会在收徒大会上和掌药长老白南星抢人。
白长老说破嘴皮子也没撼动许琰想拜宗主为师的心,气急了,当众踩了那名弟子一脚,赌气般撞了一下白宗主才鼓着脸甩袖离去。
时光一晃,眨眼间六个年头已过。宗主师徒已成道侣,白南星还是孤家寡人。
这会入秋的清晨有些凉意,清露顺着绿叶“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院外墙角那人的脸上。躺在地上的人轻蹙眉头,偏了偏头继续睡,顺道伸直了有些睡麻的腿。
方才出门就开始傻乐的许琰眼睛长在头顶上,美滋滋的下一秒,一脚踩在一团软乎乎的火红上。
“啊!!!!”
一道哀嚎划过宁静的小院。
地上那人扬起因宿醉而潮红的小脸,白发如瀑,一双狭长的蓝瞳狐狸眼含情脉脉,抬眸又有一股冷韵,此刻正撅着小嘴,怒气冲冲地瞪着身上那人,配上许琰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又勾人,又高不可攀。
“许琰!!!你故意的是不是?”
被喊的那人无措,又一脸懵,唰地收回脚。
“长老,你怎么躺在这?”
“要你管!本长老爱睡哪睡哪!”
“那......要不你先起来?”许琰回忆起中秋宴上,白南星确实被师尊灌了不少酒,走错院落也正常,不过前世出门并未碰见他。思此,抬手指了指他凌乱的红袍和长发。
本觉得有些羞的白南星,突然计从心起,顺势又把衣衫弄得更加凌乱,朝着许琰伸出脏兮兮的手心,道:“哼!你不抱我,本长老就不起来!”
“这不妥......”
“妥什么不妥!你想让本长老一直躺在这吗!”
许琰两难。
“你别以为本长老不知道,你昨晚和那白玄尘......”
惊天霹雳般,许琰惊慌失措地蹲下身捂住白南星的嘴,妥协道:“我抱我抱,长老别念了。”
“呜呜呜......”白南星甩了甩脑袋示意。
“抱歉......”许琰松开手,“长老,此事以后莫要再提。”
“提什么?提你跟白宗主昨晚......”还未说完白南星就红了眼眶,“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做我徒弟,呜呜呜。”边说边扑进许琰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他衣服上擦。
安慰解释了好一会,许琰认命般准备抱起白南星,想着先把人送回去,手刚托住他的纤纤细腰,就被人从身后一脚踹飞,摔了个狗吃史。
白玄尘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面含怒气,此刻阴沉着脸,眸若寒冰地盯着地上的两人,开口就是斥责:“许琰,你好大的胆子,连天山派长老你也敢觊觎?”
“师尊......”许琰连滚带爬地起来。白南星缩了缩脖子站在许琰身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红红的眼眶,嘀嘀咕咕道:“凶什么凶......宗主就可以随便打人吗?”
“师尊,你别生气,白长老昨晚喝多了,兴许是走错了。”许琰壮着胆子走近白玄尘,见他不说话,直接握住他的手,轻声哄着:“师尊,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扶长老起来。”
白南星在后面翻了个白眼。
“他腿是断了吗?需要你来扶?”说罢,瞥了一眼白南星,声音不善:“白长老还是请回吧,若让其他弟子看见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我......走就走!”
白南星审时度势,又不甘心,抬脚准备离开之前,在许琰背后偷偷用力推了一把,眨眼就溜之大吉。
许琰顺着力道扑向白玄尘,转而将人往怀里揣,唇贴着白玄尘的脸。
“师尊,别生气了,我去给你做早膳。”
“......”
“师尊?”
“......”
“夫君~”
“别乱叫!谁是你......那个了......”白玄尘被叫得面色通红,将脸埋进许琰胸口,环在腰上的手用力收紧,“再抱会。”
“嗯,不止一会。”
许琰从未像现在这般安心过。只要撒撒娇,服服软,就得到了前世不曾拥有过的温暖。算算日子,临近门派大比。前世的中秋月宴后许琰被白玄尘罚跪,想方设法躲着许琰,大比也是由离掌门陪同。
门派大比会在几个门派内抽签排名,轮流建立场地,魔宗向来没资格参与,今年轮到了清风派。大比将近,尽管白玄尘千叮咛万嘱咐莫要轻敌,许琰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前世他一举夺魁,重来一次也只会再放异彩。
出发前一天便偷偷拐了戒律长老墨清规的爱徒燕归下山,去了民间的集市。
封仙国紧挨着修仙之界,清早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两旁开满了商铺,空地上也挨挨挤挤铺满了地摊,每一个街角拐弯处都摩肩接踵。许琰牵着“未见过世面”的燕归挤进人群。
燕归是八年前,墨清规从凡界的街上捡来的瘦弱小乞丐,如今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悟性颇高的翩翩少年郎,不过也才十八,比许琰还小一岁。因入门派比他晚,许琰还得尊称他一声师兄,是这几年里唯一超越同门情谊的挚友。前世许琰身死前传来他失踪的消息,还未来得及查明,便魂断剑下。
如今要是被墨长老知道在大比的节骨眼上还跑出来玩,燕归真会被剥了一层皮。
许琰撇向一旁看什么都新奇的“师兄”,想起他还从未真正游玩过民间,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得了墨长老的,我远远瞧他一眼都心惊胆颤。”
“师尊,他很好。”燕归拿起一个孩童玩的牛头面具在脸上比划。
“好还能让你活得这么无聊?”许琰抢过他手中的“牛头”也放在自己脸上比划着,顺道吓唬路过的小童孺。“先给我玩玩,你玩别的去。”
旁边另一个无人看管的,长得肉嘟嘟的小姑娘倒是被吓得吱哇乱叫,呱一声哭出来。人来人往的集市里,四周投来异样的目光,指指点点。
“啧。”许琰最讨厌小孩,现在更是烦躁,戴上面具张牙舞爪。
“哭什么哭,再哭吃了你。”
“哇啊啊啊啊!!!!!!”
圆滚滚的小团子哭得惊天动地,周边不满的声音、围堵的口水客越来越多。满脑子环绕着路人的指责,还有小女孩聒噪的哭声,许琰笑不出来了。
“这小姑娘一直在哭,不会是遇上人牙子了吧?”
“难说,旁边站着那个确实不像什么好鸟。”
“报官吧。”
“对,报官。”
“谁去啊?你去?”
“我可不去,待会盯上我了可咋整,我家上有老下有小……”
“……”
重生归来不久,许琰的灵力和魔气在体内厮杀,情绪激动时便会暴躁失控。耳边的吵闹逐渐变成耳鸣,眼前的事物模糊不定,许琰面色渐冷,眼底泛起淡淡的猩红,周身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寒凉的玄色阴气,随时都要暴走。
唾沫星子越来越多,眼见要被人报官抓走,好在燕归及时拿着一根糖葫芦回来,蹲下身去递给小女孩,摸着小脑袋三两下就哄好。
哭声平息,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那股阴气也瞬间瓦解消散。许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没看到。”
“刚刚她哭的时候,我瞥见附近有卖糖水的。”说完递给许琰一根黄色的小糖人。
许琰有些意外地接过,舔了一口,道:“还算你有良心。”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各自舔着手上的糖。
小的拉着燕归的袖子开口:“哥哥,你好看。那个哥哥,丑。”
大的不乐意了:“你说谁丑?”
小的眼神清澈无比:“你,你丑。”
许琰怒气冲冲摘下牛头面具往地上一丢,面具霎时噼里啪啦,四分五裂。露出那张英姿勃发的精致面容,“你看清楚,再说一遍,谁丑?”
小圆团子滴溜溜地转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手托在下巴上故作思考,目光在两位少年郎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
“还是你丑。”扔出一个雷后知道自己要挨打一般,飞快躲去燕归身后,只露出一边脑袋上的小啾啾。
“……”
燕归无奈地笑着,向许琰摊了摊手。
行。
许琰也不恼,洒脱地转了转脖子,轻笑了声。只认为小孩子不懂审美,自己这么俊俏都不懂得欣赏。
没一会小女孩的母亲就找过来了,向燕归连声道谢。再看向一旁的许琰,蹚目欲裂、咬牙切齿的模样,被吓了一跳,临时收回一个鞠躬,抱起孩子急匆匆地小跑离开。
“哼,总算走了。”许琰不爽。
“嗯,我们接着逛吧,我还有礼物想买给师尊。”燕归唇角轻扬。
两人齐齐抬脚,背后传来大吼一声:“没给钱呢!”
看了眼脚下稀碎的面具,许琰面不改色,道:“燕子,给钱。”
燕归熟练的道歉,熟稔的付钱,对于许琰的种种行为从匪夷所思已经到了见怪不怪。只觉得这位许师弟生活清苦,过的艰难,回回都心甘情愿的帮着他善后。燕归入门派五年,积极出任务,也算是小有积蓄,偶尔帮衬、接济着师兄弟们也道是应该。
不过一瞬,许琰一脑袋扎进了封仙国最名贵的木雕店。燕归默默地拿出钱袋子数了数,祈祷许琰挑一个自己能力范围内结得起账的。
“掌柜的,把你们这最好的木雕都拿出来!”
燕归只觉心口在滴血,攥紧钱袋子内心天人交战。
店主竭尽所能地介绍着镇店之宝,紫檀木雕,水波云龙。唾沫飞溅,嘴皮子都冒火星了,许琰的眉头还是紧锁,不停摇着头。
燕归心下一松。
“换更贵的。”
燕归腿骨一软,直接给许琰跪了。
“怎么着?还没正月呢就给我拜年,师弟可受不起啊。”许琰跟提小鸡仔一样提起燕归,“赶紧挑一个,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方才还一脸死水的燕归,眸子瞬亮,又活了,道:“不用我付钱?”
“你这叫什么话,我什么时候让你付过钱?”许琰一脸懵。
“……”燕归也没接话,顺从地点了点。
许琰挑挑拣拣,没一个称他心,如他意的。顺手包了一个最贵的丢给燕归,在他惊得嘴巴能塞一个鸡蛋时,潇潇洒洒出了门。燕归张了张口,也没多问,抬脚跟上了前面那人。
燕归惊讶:“这么多,都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
许琰语气平淡:“师尊喜欢收集木雕,我要送他一个独一无二的,让他一见到就想起我。”
“那你接下来想如何?”燕归好奇。
“自己雕一个。”许琰如是说。
“你还会木雕!”
“那不会。”
“……”
二人在街上逛得七七八八,一整天下来哪哪都体验了一番。许琰见着新奇的玩意儿就往燕归的乾坤袋里塞,也不管付没付钱。途中良心发现,把自己的绣着六月雪的钱袋子丢给燕归堵住嘴,让他只管付钱,不要在他耳边罗里吧嗦地念经。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许琰是看什么都新鲜,眼见着天色渐黑,周围的男人跟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钻进载歌载舞的花月楼。许琰想浑水摸鱼,拉着一直念叨着要回山的燕归挤进了门口,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让许琰连着打了无数个喷嚏,但并不妨碍他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听说今晚曲花魁要露面了,还听说那男人和女人的两样东西,他可都有。”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啊!”
“赶紧的,挡什么道啊,去去去。”
“让我先进去!”
“爷先!”
“老子先来的,让老子进去。”
“……”
“食客”、看客闹哄哄地围在门口挤成一团,燕归是死活不肯进去,逆着人群把许琰往回拽。在反复拉扯下,燕归胜出,许琰妥协。
远离花月楼后世界归于平静,看着燕归在剑穗小摊前挑挑拣拣,许琰啧了一声,前世从未逛过这等花楼。如今也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心里烦躁得很。
“许师弟,你说师尊会喜欢这条蓝色的还是这条红色的?”燕归举起两条剑穗,拿不定主意。
许琰歪嘴一笑,道:“是我就都买了,让师尊选一条,剩下那条我挂自己身上。”
“好主意!”燕归笑眼盈盈地结了帐,如获珍宝般装起两条剑穗。
许琰沉默了一瞬,眼神突然故作暧昧、粘稠地盯着燕归。
“你和墨长老?是不是……”
“没有没有,”燕归手足无措,摇晃着脑袋和双手。“我只是……敬重师尊,想给他买点称心的礼物,至于其他的……”燕归支支吾吾,许琰也猜了个七八分。
一脸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燕归的肩膀,道:“没事,我理解你。”
燕归也没有否认,他对师尊确实超过了师徒之情,不过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他心知肚明,处理完这一切后,师尊便不会再要他。下意识伸手抚着怀里的剑穗,希望那天可以晚一点,再晚一点到来。
两人回到天山派时,月色过浓,照得宗主小院亮堂堂。
另一边的戒律堂因宵禁已不得入内,许琰拉着燕归蹑手蹑脚回了自家院子,见白玄尘的屋内烛火已熄,松了口气。小声在燕归耳边道:“就在外边用冷水冲一下,免得吵醒师尊。”
燕归在月光下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提着水桶去了院角打水。两人在月光下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搓澡”。准确来说,是燕归单方面伺候许琰。本着能为师兄弟们多做一点是一点的信念,向来不会拒绝同门的请求,即使是搓澡……应该是区区搓澡而已。
享受到师兄全身全心付出的某位师弟,心安理得地张着手,在月光下享受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搓背”。许琰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喟叹,感叹这小子手法真好,拍了拍燕归的手,示意停下。打着哈欠,拉着他准备回房睡觉。
走了没两步,刹那间仿佛灯火通明,一道灵力照亮了整个小院。两男手牵着手,还光着膀子,带着外人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就这么撞进了白玄尘眼帘。
“你们……在做什么?”白玄尘身穿玉白长袍,衣着完整出现在室门口。如水的银辉像是独独倾洒在他一人身上,光线飘逸迷离,青丝以银簪松松挽着,身形笔挺如松,恰似皎皎月光,清雅如谪仙。目光锁定院中两人交握的双手,脸色称得上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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