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完午饭，时间还早，许嘉懿让小王把车开去了商场，也不是要买什么，是要给萧然挑衣服。
他要把她的黑裙子全换掉。
岚缇的衣服都是隆重的礼服或商务装，不适合年轻女大。商场的衣服虽然也不入他的眼，但勉强能适合萧然。
四楼的每家服装店都被他逛了一圈，买下了二十多套，够她这个假期每天都穿不重样的。衣服也不用拿在手里，留了个地址，自会有人送货上门。
萧然跟在后面，小跑两步到许嘉懿身边，“许总，您不用给我买那么多衣服，我还有很多衣服可以穿。”
“你说的很多衣服如果是你那些黑色的破裙子的话，就不用特意跑到我面前来说了，乖乖听话就行。”
萧然闭了嘴。
许嘉懿扫了她一眼，闲闲道：“身上的这身衣服以后也不要再穿了。”
“为什么？”这明明不是黑裙子。
许嘉懿勾了下唇，用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说道：“这是齐蔚送的吧？”
萧然低头抿了下嘴。
“我上次拿给许总看过，是许总说可以我才留下的……”话说的越来越没底气。
他阴晴不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许嘉懿住了脚，弯腰俯身，凑到萧然耳边：“我已经忍住没有当众把你的衣服扒下来了，就不要再跟我顶嘴了。”
眼神变得锋利，似要将人撕烂嚼碎。
萧然攥紧了拳，“好……”
疯子，变态，神经病。
……
正准备回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面相应该是父女。
女的看起来跟萧然差不多大，年轻貌美，就是脑子可能有点问题，大夏天的一个劲的往男的身上贴，也不嫌热。
男的看起来比许嘉懿要大的多，算算年纪或许能当他爹，模样也好，眉眼处还跟许嘉懿有几分相似。只是他的目光太过于**，仿佛能用眼睛将人脱个干净，让人感到很不适。
许嘉懿将两人扫了一眼，把视线定在了男人身上，仿佛看到了仇人一般说道：“许先生怎么没跟姚女士出来逛街，昨天还在家宴上见面今天就腻味了？”
话里话外都是阴阳怪气。
男人听了这话，跟他对上了眼，看到是自己的儿子后，脸上没有一丝被捉奸的窘迫——许是做的多了，并不觉亏心。
他说：“谁要跟那个老女人出来逛街。”
许嘉懿蹙了下眉，冷眼瞥到旁边那个年轻的女生，忍不住嘲讽。
“那今天带出来的这位是我哪位后妈还是哪位私生的妹妹啊？”
年轻女生听到这话，同许嘉懿亲热道：“你就是嘉懿吧，我常听你爸提起你，今日一见还真像你爸说的那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哦，搞清楚定位了。
一个不仅胸大，还知三当三，上赶着给他当妈的无脑女人。
他不喜欢姚曼，尤其讨厌她那变态的控制欲，但不意味着其他人可以踩在她头上，到他面前来争着去当许太太。
他对着那女生，回礼：“我也听说过你，是叫……”
女生当人真是好脾气，跟她笑脸相迎的，便抢先一步说道：“辛迪。”
许嘉懿嘴唇抿成一条线，沉思般点点头，而后脱口道：“没错，是三十一。”
女生顿了一下，“……什么三十一？”
许嘉懿全然不顾女生脸上逐渐消失的笑容，转向风流老爹说道：“我应该没记错吧，是第三十一个对吧。”
“从我记事起，半年换一个，中间被爷爷发现过一次，打进医院躺了几天，出来后安分了不到一年，又不知悔改的继续……我其实记不太清了，但我见到的，应该是第三十一个。”
他又故作惋惜，阴阳到底：“许先生还真是年纪大了，就喜欢年轻的。这次找的这个比我都还小。”
商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多，但看到这么几个人在这站着，都纷纷住下了脚来看戏。
方才岿然不动的许丰，这时脸上变幻莫测，一会儿红一块一会儿紫一块的。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被当众掀了里子，他挂不住脸了，指着许嘉懿说道：“许嘉懿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你妈怎么教的你？！”
许嘉懿开口：“许先生，你和我妈又没离婚，分那么清楚干嘛？教没教好，就只是我妈一个人的责任吗？你没有责任吗？”
“难道你是怕我妈一个人教不过来，所以在外面养些小三小四的，让她们来教我是吗？”
一个处处留情又不顾家的风流老男人，倒是没什么资格指责姚曼。
这三两句话下来，一出豪门纠纷的戏码就上演了。围观群众心里暗道：精彩，实在是精彩。
都说到这份上了，父子两人今天注定是要撕破脸的。
老子还能被儿子按着头皮骂？那他许丰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看到一旁的萧然，说道：“我有钱有权有势，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身边的这个又是谁？！”
话题中心转到萧然身上，萧然愣了一下。
她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吧……毕竟她的身份也不光彩，真要说出来，那这场架许总不就吵输了。
她抬眼看了一下许嘉懿，许嘉懿慢条条的说：“她是谁不够明显吗？”
许丰像是参破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了底气，“男人都一个样，我怎么做的，你也不出其外！”
许嘉懿皱了下眉，“谁跟你一样，她是我女朋友。”
许丰哼笑，“这么年轻，谁知道是女朋友还是别的什么！要真是女朋友昨天家宴怎么没带过来？”
“带过去干嘛？”许嘉懿嗓音带着笑，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带过去看老爷子是怎么隔代把继承权传给我，然后把你劈头盖脸骂一顿的？”
“那多不好啊父亲，第一次见面就让人看到这样的丑事，您的面子该往哪搁。”
许丰气得手抖，指着他，“你！”
许嘉懿凑过脸去，转动着黑眸，落了个轻飘的眼神，挑衅：“我？”
许丰那只正对着鼻尖的手虚虚收回，倒不是被这眼神吓退，而是经过他的提醒，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真被自己的儿子踩在头上，无权又无势了。
眼看着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许嘉懿想要结束这场闹剧，直起身，转向那女生说：“三十一，你还年轻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他不会跟我妈离婚，也拿不到继承权，跟着他你不仅当一辈子的外室，还拿不到钱。”
“更不要妄想着母凭子贵。决策权在我这儿，如果你真生了孩子，我保证，不会给那私生子一丁点儿的财产。”
这番话不仅给了女生一记重拳，还将许丰的颜面击了个粉碎。
女生听完，怒气腾腾，指着许丰说：“你跟我说你有钱！”
她苦心经营的关系，竟然是一场欺骗。
见人默不作声，她忍住没有当众甩他一巴掌，留下最后一丝体面，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的走了。
围观群众转头目送她十米，回过头来看着剩下的三人，不想继续往下看了。狗血豪门才好看，但煽动狗血剧情的人走了，剩下的家庭伦理没意思，便散了。
戏台子撤了，萧然也想走，她怕真被人拆穿了小情人的身份，又把围观群众招回来，再搭一场戏。所以她得想个办法把人拉走。
脑子一转，她装着委屈，拽了拽许嘉懿的袖子，“阿许，逛太久了我好累，我们走吧？”
她谨记此刻的设定是女朋友，还亲昵的唤了个称呼，做戏做全套。
许嘉懿低头看着暗戳戳的小手，反手扣住，面不改色：“走吧。”
萧然临走前，还礼数周到的跟许丰挥了挥手，“叔叔再见，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但她还没演完，就被许嘉懿毫不留情的给拉走了。
摔到车后座，萧然还没坐正就急忙道歉：“抱歉许总，是我自作主张。”
她也不说过多的话，也不解释她那么做的原因，就只道歉，说多了许嘉懿会烦，所以积极认错就行。
许嘉懿从另一边迈着长腿上车，按下了隔板的按钮，隔板缓缓上升，他没那么有耐心，隔板还没升到顶，他就堵住了萧然的嘴。
单腿曲膝跪在座椅上，双手捧着小脸，啃咬着红唇上的每一寸软肉，补的口红全被吃没了。
“阿许？”许嘉懿的眼中意味不明。
萧然小口喘着气道歉：“对不起……”
他捏着一张一合的唇瓣，没什么语气：“再叫一遍。”
萧然感到威慑，垂下眼，怯生道：“对不起许总，我再也不敢了。”
他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眼，“我让你再叫一遍。”
压迫感如潮水涌来，无奈下，她本能的喊出：“阿许……”
他似是不满意，说道：“继续。”
萧然缓缓抬眼，对上了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眼中的意味不明变得清晰，不像是苛责，像是在期盼什么，很具有迷惑性。
她小声的重复了一遍：“阿许。”
寒潭眼眸柔如碧波，包容万物，包纳万物，他的身影落在了她的眼里。他俯身亲吻了碧波。
唇瓣再一次被碾磨，口红没了，亲出来的颜色要比口红深得多。
温凉的手不安分的从衣摆探了进去，覆在了小腹上，萧然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脑子里的弦断了，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花容失色，伸手拦了那只手。
她偏头躲开亲吻，喘气，央求，“别……”
车子没有发动，外面的人看不到车里的人，但她偏头就能看到窗外走过的人影。
拦不住的那只手向上攀升，步步到胸口，惊的她涕泪涟涟，“别在这儿……”
她伸手推搡在他胸口，“许总……”
突然换过来的称呼，让一个情迷意乱的败类唤回了些许的理智。
见人梨花带雨的哭泣，男人退开了身。
靠坐在座椅上，捂着脸叹息——他简直是犯了病。
萧然整了整衣服，坐正身子小声的啜泣。
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各自缓了好一会儿，许嘉懿抽了张纸递给了萧然，萧然接过去擦了擦眼泪。
等到她不再哭，许嘉懿按下了隔板的按钮，对前面交代，“回公寓。”
车子发动扬长而去，到了公寓，萧然被放下，许嘉懿去了公司。
*
在路上，小王多嘴问了一句，“许总今天不是休息吗？”
许嘉懿两腿交叠，望向窗外，难得没有不耐烦的觉得他多管闲事，说道：“那就去江边绕一圈吧。”
今晚江边的风应该很大，他的脑子是该好好吹吹风清醒一下了。
大概半个小时，车子驶到了江边，许嘉懿从车上走下来，沿着台阶下到江边。
暮色垂临，霞光万丈。
夏日的傍晚，有很多人走在江边。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一群人，都有。脸上都挂着笑，不像他一样满脸忧愁。
踩着江边的草地，还沾了一脚的泥，擦也擦不掉，越走粘的越紧。
就像是紧密相连的血脉，生下来就附带的基因，他终究还是成为了他最讨厌的人。
他讨厌姚曼的控制欲，可他不仅随了她的控制欲，还有着更恶劣的掌控欲，占有欲。他讨厌许丰的风流，可他也像他一样在外面养着小情人。他更讨厌这个看似完整，实则破败不堪，又冰冷至极的家。
他很想问：三个陌生人为什么可以组成一个家？家这么神圣的东西，也可以随意而为之吗？
无人回应。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匆匆路过，只有波涛汹涌的江水拍打在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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