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有风穿行林间，簌簌作响。
啪嗒——
房间的主人似乎终于意识到室内的昏暗，随手打开了壁灯。
柔和的光晕不足以照亮昏暗的房间，时然依旧垂首，目光落在窝在手帕上那枚因为哭累了而愈发黯然的鲛珠身上，始终静默。
在人鱼登陆近两百年间，早有研究证实，相较于人类匮乏单调的五感，人鱼的听觉和视觉都比常人敏锐，这样，即便是在常年幽深不见光亮的深海之中，他们也能轻易辨别方向，精准捕捉到海底细微的声响。
可此时此地，除却那道单薄的呼吸，和随之微弱起伏的胸腔——
他们再见之时，他竟然只能凭借模糊的联结来感知他的状态……
但这一切，能怪谁呢？
白天的时候，他哭了很久，以致于到现在，时然似乎依旧能感受到指尖残存的几分洇湿。黑暗中，男人轻扯了扯嘴角，“我的错……”
……
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朦胧打在男人的侧脸，时然指尖几不可闻的挣动两下，很轻的摩挲了一下手帕上流光暗涌的珠子，而后将其珍重的放回青年的掌心。
床上的青年依旧睡得昏沉，时然将额头抵了过去，指端轻动，十指相扣间，光华流转，鲛珠随即没入主人的身体，消失不见，室内重新归于黯淡。
是他错了。
—————
“阁下。”时然接完一个电话会议进来时，徐林和他的助手正在为江寻做相关检查。
“嗯。”时然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两人，最终落在坐在床边发呆的青年身上。
从昨天晚上清醒之后，青年就是这个样子了，不说话，对外界也没什么反应。
“抱歉。”时然在青年身旁站定，低声和他解释：“耽误了一点时间。”
他答应今天检查的时候全程陪在他身边的。
……
“可以了。”徐林将最后一支真空采血管从静脉采血针的另一端拔出，时然在青年身旁坐下，替他按着抽完血后压在胳膊上的酒精棉签。
仪器分析还需要时间，徐林和助手去了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人。
“疼了？”时然刚刚注意到了青年望向他的目光。
江寻望着他，静静的，让人无端联想到橱窗里精致却没有生命力的陶瓷娃娃。
但青年不是玩偶，他听得到。
时然知道，青年自己也知道，他只是不想——
他对这个世界透顶失望，什么都不愿想了。
时然错开视线，将带血的棉签扔掉，他对青年说：“如果结果没什么问题，下次，可以不用抽血。”
阳光落在青年灰蒙的眼里，青年缓缓收回视线，背对着阳光，像是某种无声的抗议。
时然静静看了几秒，无声笑了一下。
其实就算是这样，也很好了，他想，人应该知足。
……
“小先生的各项血象指标大部分都没有什么问题。”徐林推了推眼镜，翻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其他的……”
没有结果支撑，他也不好乱下定论，只能说：“其他的，需要等更进一步的分析结果出来，才好判断。”
“好，有劳。”时然不置可否，徐林将试管妥善收好，就准备和助理告辞离开了。
“两位这边请。”接话的是周叔。
—————
新锐——
“今天先这样吧。”
傍晚，顶楼办公室里，时然在手边档案下落下最后一笔，袖口奢华低调的宝石袖扣在白炽灯下折射出柔和的透明光泽。
“您是临时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吗？”金牌助理林若岩小姐先一愣，下意识将她老板的行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认了下。
“嗯。”时然合上笔帽，瞥了眼视线被落地窗外的雨痕吸引的青年，不置可否。
他原本没打算今天来公司的，只是前几天芯片发布引发的一些后续事宜有些需要他在今天晚上前敲定。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林若岩顺着他们老板的目光看去——落地窗前，青年的指尖从玻璃窗面上划过，她好像懂了，贴心地安排：“稍后，我让司机把车开到公司门前。”
林若岩看到他们老板拿过沙发扶手上的浅色外套，走到青年面前，垂眸替他套上外套。动作间，青年默不作声握上了他的指节，时然指节微顿，轻抬眼皮，望进他的眼睛，“怎么了？”
但青年并未再给他什么信息，几秒后，沉默着松开了手，垂下脑袋任由对方替他整理外套。
返回云镜的高速公路上，车流不息，司机师傅注意着前后来车，车开地很稳。
后视镜里，男人正低头审着新锐这一季度的招商计划，青年抓着什么东西，搭着男人的西服外套缩在椅背上睡着了，车窗上渐渐拢起一层薄薄的雾气，掩去了车中画面。
……
时然对他的要求很低了，活着，如果有可能，那就好好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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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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