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卓第一反应是转头往身后看去。
没有别人,这几乎是整个莫斯科的最高处了,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
“你说的人是我?”柳卓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是从哪儿来的?”
如果他也是从白雪研究所来的……
该隐这下真像是惨遭抛弃了,直勾勾瞪着柳卓好半天,脸上表情混合着失望、疲惫,还有一丝青春期少年的忧郁,看得柳卓险些招架不住和他抱头痛哭当场认亲,甚至都忘记两人之间相隔着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往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险些要了命,柳卓身体一晃,猛然惊醒才发觉自己再往前迈半步就跌下去了。
这种着了魔一样的奇怪感觉让人浑身不适,柳卓脑袋昏昏沉沉,往腿上下死劲拧了一把,借着痛感才勉强摆脱。
只见该隐吸了吸鼻子,没有回答:“我来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非常非常重要,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像是突然被堵住了,再也发不出声音,脸庞顿时就涨成了可怖的紫红色!
他的表情霎时间变得完全空白,难以置信地摸向自己的喉咙,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应该是用尽全身力气想再说几句话,可是声音水一样流走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柳卓一时间也蒙了:“你怎么……你先过来!”
该隐呜咽了一声,眼眶里顿时蓄满泪水。
柳卓生怕他站不稳摔下去,一伸手预备强行把他卷过来,又想起他那个省略号异能,心里不免犯怵:“你还能自己过来吗?”
熟悉得让人心惊肉跳,奥尔迦也曾经被这样强制“闭嘴”!
柳卓当机立断,喝道:“别动!没事的,先别动,这样很危险……”
该隐四肢乱舞,好容易扶住了楼顶边缘,颤颤巍巍站起身,好像一下缩小成了佝偻的老人。
“……他们发现我了,”该隐语气沉沉,有一瞬间不像个孩子的声音,“他们发现我逃走了。”
“过来,”柳卓朝前伸手,“跟我回安全局。”
该隐连连摇头:“不,不行,没有安全的地方,政府都是他们的帮凶,我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
“你总该相信我吧?”
柳卓不管是语气还是动作都非常坚决不容置疑,依旧向前摊开掌心。
“不管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我们都先下去好吗?这里太危险了。”
该隐说:“只有这里才是安全的。”
楼顶上风声凛冽,再向上一小段距离就可以摸得到内循环膜。
上一次到这么高的地方时她在逃命。
“那你可以先过来,”柳卓说,“不然我们离得太远了,我可能会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这个理由明显打动了该隐,他看了看柳卓,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好吧,那你站开一点。”
他先朝后退了几步,蓄力往前一跃,距离柳卓只有几厘米时,一条细长触手却突然自他身后袭来!
柳卓刹那间瞳孔紧缩,毫不犹豫一伸手,气旋瞬间生成,“嗖嗖”几声把触手切得粉碎,然而该隐被触手一撞,骤然失去了平衡,连叫都没叫出声,猛地向下坠去!
与此同时不速之客也现出了身形。
居然是个裹着全套防护服的高大人形,只从袖口处伸出两束细长黏腻的触手,其余部分都遮的严严实实,就连面部也扣了个漆黑的防毒面具。
是人,还是另一种没见过的畸变生物?
柳卓不再犹豫飞身跃下,那个生物也同时伸长了另一条触手紧追在该隐身后,这次柳卓比它快了一步,赶在触手追上前一把扯住了该隐!
高速坠落带来的压力太大了,该隐几乎处在半昏迷状态,一看见柳卓立刻连连狂叫道:“妈!妈!快走!”
柳卓心想你个小屁孩子不说人话,莫名其妙把人弄到这么高的地方来,我还没揍你呢你倒是指挥上我了。
不过该隐看起来是真吓坏了,一边飙泪一边抽抽嗒嗒地说着什么,柳卓暂时放过他,却也顾不上听他废话了。
“妈!”猎猎风声中该隐简直是对着柳卓耳朵在喊,“不能落地,把它引开!它的目标是我!”
柳卓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了九十度,由向下改为与地面平行,眨眼间飞掠到数十米开外,刹那间恐怖的瞬时速度足以把人的内脏从嘴里挤出来,如果有个测速仪恐怕也早就爆掉了。
那个突然出现的畸变生物是靠触手上的吸盘来活动的,它吸附在高楼外墙上迅速移动,速度一点也不比他们慢,甚至有几下马上就能将他们卷走了!
柳卓脚下不停,抬起胳膊用脸把终端界面呼开,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被扑面而来的通讯糊了一脸,米兰娜正在里面怒喊:“人呢!非要闹到全国都知道吗?”
柳卓一边夺路狂奔一边还要抽时间讲话,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情急之下又把镜片翻下来了,转身对准了正在建筑之间弹跳的畸变生物。
[已录入信息识别:刺胞动物门—立方水母纲—立方水母目—箱形水母科]
[异态生物:毒手]
[表现型异能:狂怒]
柳卓再不犹豫,当即一伸手,大朵大朵玫瑰花瓣顷刻间从天而降,飞旋着将偷袭者压在了花海下!
“下,下雨了?”
“不对,是花瓣……”
娇艳欲滴的玫瑰瓣纷落如雨,地面上行人都驻足观看,只是他们看见的不是什么如梦似幻的场景,而是花瓣间拼命挣扎的一只半透明的巨型水母!
卡尔松的异能[如此杰作]。
柳卓一直避免使用这个分化能力,卡尔松目前在冷冻间,后续处理……可能是看哪个焚化炉最先空出来。
“防护服”身上的遮掩已经七零八落,碎片纷纷扬扬,和着花瓣一起落下,露出了来人的真容。
那不是一张脸。
准确来说,不是一张人类的脸。
它上半身像个大蘑菇,伞盖是半透明的,皮肤多处剥落,露出内里柔软的肉,眼睛则是两个黑漆漆的深洞,前肢是触须束,下肢是大团纠缠在一起的丝状触手,不时被风吹得飘飞起来。
它被切断的肢体已经迅速再生,它盯着柳卓,缓缓举起巨大的前臂,触须束哗一下,全部张开了。
“……能给个支援吗。”
柳卓对着通讯频道,同时举起手臂,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此刻的“盛况”。
米兰娜说:“人在哪?”
柳卓报了大致方位:“还有就是,呃,门口那孩子是被这玩意追杀才跑到安全局门口的……”
“我们在那附近有人手,把他交出去,你可以专心对付那个东西。”
柳卓说:“等等,我以为你们能给我派个队友什么的。”
“没队友,”米兰娜说,“局里凡是有点异能的都被派去出外勤了,只有你一个是新人,所以……”
柳卓叹气:“明白了。”
毒手的“眼睛”裂开,“呼哧呼哧”往里吸着空气,整个身体顿时变得无比鼓胀,皮肤被撑到半透明。
它现在看起来更可怕了。
该隐连呼出的气都带着颤意:“不能落地,它的目标只有我,别把我交给你们的人……”
柳卓问:“那你有办法救你自己吗?没有就听我的,你是未成年人,并不会把你怎么样,不用保护你我能更快解决它。”
然而毒手已经扑上来了!
柳卓现有的异能中缺乏远程攻击类,只有[如此杰作]勉强可以派上用场,她一咬牙,再次伸手,艳丽花瓣如臂指使,疯狂涌出扑向了敌人!
血。
鲜红血丝顺着眼角,脖颈等皮肤薄弱处蜿蜒流下,她快要承受不了了。
柳卓直面它,一手拎该隐,腾出另一只手擦了擦眼前的血:“你怎么惹上它的?”
该隐牙齿都在咯咯打战,听到这话反而平静了:“妈,你是怎么惹上它们的,我就是怎么惹上的。”
毒手胶质状的头颅“咕叽咕叽”发出挤压声,下一秒它的触手骤然伸长!
柳卓往后一闪,那致命的毒触手距离她的鼻尖仅仅几寸远,一股海腥味迎面扑来,呛得人一阵一阵反胃,它随即又张开全部的触手,像两朵巨大的死亡之花,朝着柳卓就扑了过来!
这是闹市区,绝不能把它留在这里,但是光凭柳卓一个没法对付,又多带着个累赘……
该隐可能是察觉到什么,死死抱住柳卓不撒手:“真的不能丢下我啊!我真的会死的!”
柳卓向前疾驰,根本无暇去听他说话,该隐以为已经被沉默宣判了死刑,急得一咬牙,突然挣脱柳卓的手臂往后扑去!
身上一下子轻了,柳卓愕然,往后一看,该隐已经和毒手扭打在了一起!
他飞在空中的姿态看起来和柳卓或者是奥尔迦这种有异能的并不一样,有点笨重,时不时东倒西歪的,全速奔跑时看不出来,一旦滞空,他的弱点就变得很明显。
他最多支撑几十秒。
毒手狠狠地缠住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千万条触手一齐鞭打着该隐,该隐死死咬着牙,拼命撕扯它脆弱的胶质身体,汁液飞溅,电光狂闪,两具纠缠在一起的生物眼看就要一起粉身碎骨——
千钧一发之际柳卓奇迹般冷静下来,伸手,闭眼,等待电流在身体深处炸开。
时间好像变慢了。
[如此杰作]。
不仅仅是画家的杰作,也是暴君的杀人杰作。
电光火石间噼啪一声,花瓣鬼魅般倾泻,比起前两次更凶猛也更锋利,瞬间将毒手切割成无数碎块!
水母的身体基本都是水构成的,很快就被电流蒸发,只留下满天绚烂的花瓣飘浮着,缓缓飞过城市上空,顺着平静流淌的莫斯科河飞向远方。
花瓣散去后,留下了该隐。
柳卓简直是拼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赶在该隐脸着地之前伸手捞住了他,失去知觉的身体尤其沉重,像一块毫无知觉的无机物。
他被蛰了,彻底昏迷过去,眼睛睁开的小缝里能看到一丝白得发蓝的眼白,两只手肿胀变热,发红发烫,皮肤下都出现了黑色的血丝,顺着手腕向上爬,好像活物一样,甚至还在蠕动。
澳大利亚箱形水母,别名又叫海黄蜂,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水母,它的触须上布满了已知最有效的神经毒素,被原汁原味蛰上一口,换个体质虚弱的连遗言都来不及说就能跟着小天使到处飞了。
尽管畸变生物的毒素不可能和原本那种生物的毒素达到一模一样的水平,但也足够该隐吃苦头了。
该隐的异能要真的是那个“遭报七倍”,那么在毒素类异能上绝对吃亏,剧毒生物本身是免疫自身毒素的,别说加大七倍,就算加大七十倍恐怕也没太大用处,最多是叫人家难受一点,他自己却是真的被毒素伤害到了。
柳卓感觉自己像采完蜜回家的蜜蜂,两只手拎着蜜——也就是该隐的腰带,慢吞吞往前飞。
她暂时不敢落地,因为落了地更没法把这位新晋伤患妥帖地送去救治。
所幸安全局在这几分钟内已经反应过来,联系警方迅速管制了人流密集区域,动作快到令人大为惊讶。
大街上已经没人了,柳卓精神放松了许多,直到把该隐交给救护车都没感到身体有任何不适,直到十分钟后在安全局门口再次一头栽倒,光荣地把台阶磕坏了角。
安全局大楼的医疗部是专门研究分化者的,但并不能保证把局里所有回收项目的所有病症都治好,再说他们刚出了没认清病人就开干的重大过失,于是叶尔绍夫自掏腰包,把柳卓加急送去医院,和该隐几乎前后脚到,差点连病房都进了同一间。
多亏米兰娜据理力争,表示柳卓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回收项目了,万一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说,难道就在公共病房里当着几十号大小病人及家属大张旗鼓地念出来吗?把一个因任务受伤的自己人送去医院本来就有违保密原则,还这样做岂不是更加不人道不德谟克拉西①云云……终于把叶尔绍夫念得头大,把柳卓升进了单人病房。
第二天柳卓醒来的时候,同样刚能下地的该隐不知道怎么回事弄到消息,千辛万苦摆脱机器人护士,跑来给他心中这位千山万水难相逢,今朝终于见真容的……足足诉了十分钟的苦,把柳卓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闭眼装晕。
该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还要扶着门框殷殷叮嘱:“我明天再来,我还有事要说——”
然而他一片真挚的关怀之情被米兰娜迎头撞见了,立刻判定为“不学好的少年犯预备役分子试图骚扰政府人员兼救命恩人”,于是不由分说把柳卓连床带人扛起——此处指机器人行为——转移到“秘密阵地”去了。
感谢阅读[比心]
2025.7.27修了一下,基本是重写了,25号更新太仓促,很多地方都不好,希望阅读愉快[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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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才发现忘记注释了……
①德谟克拉西指“民主”的英文谐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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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伊甸园中03(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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