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辰的操作页面倏地灰了下去。
Suda这一枪瞄准，洞穿毕方的心脏。
鹤辰的耳麦清晰地传递着皮肉被子弹撕裂的声音。
他仿佛也在这一瞬嗅到了硝烟的气味，感受到肢体的麻痹和痛楚。
同一时间——
梅菲斯特的手攥住了岩缝里的契约书。
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F P的支援终于到了下路冰川之上，Fade操纵着角色攀下崖壁，伸长手臂抓住了摇摇欲坠的Coco——
鹤辰盯着自己灰暗下来的屏幕，许久沉默不语。
然而说不出话的不止他一个。
一直到几分钟后，林暗带着契约书登顶TALE身后的荣耀之巅，Suda都没说话。
太虎了，一个练习赛有必要打成这样吗？
乔之长长出了一口气。
老陶笑道：“从来没磨过这种阵容，能打成这样已经非常出乎意料了。”
Venus砍人砍得相当过瘾，施施然收手，“嘿嘿”一笑。
Fade摩拳擦掌，手下键盘敲得直响，在公共频道里疯狂输出。
Coco转头看一直盯着屏幕没说话的鹤辰，“你想什么呢？刚才就一直没说话。”
“我在想……”
林暗也看过来，在鹤辰的眼睛里看见了似曾相识的困惑。
“为什么我俩死了，但是又赢了呢？”鹤辰此前从来不玩任何游戏，对阿尔忒弥斯的角色控制来源于池锐的一次采访教学，他的认知里，游戏人物跟人一样只有一条命。
“……”
槽点太多，Coco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解释，“……”
更要命的是刚才Fade文字输出不过瘾，开了公频语音，正好把鹤辰的话一字不落地收了进去。
原本还打得有些火气的TALE那边安静了一秒钟，紧接着爆发一阵炸裂的笑声。
鹤辰甚至怀疑自己听见了猛拍大腿的声音。
“你们招了个什么玩意儿？FP老板终于发现你们人菜胆大，准备跑路了吗？”
Fade被将一军，恨铁不成钢，对着鹤辰斥道：“你哪伙的？对面派来搞笑的吗？”
TALE的笑声十分刺耳，声音却在FP这边的耳返中戛然而止。
“干嘛啊？还没交流呢，怎么就退了？”老陶看着林暗直接退出了自定义服务器，一脸懵圈。
“手下败将，没有必要。”林暗垂眸。
“先解释解释，今天这个阵容怎么回事？你总不能事先预料到今天地图会刷到北陆冰原吧？”老陶看向林暗。
“没那么复杂，用俄狄浦斯对斯芬克斯的考虑不用说，TALE这次的BP明显是轻巧型阵容，那自然用重击压他们最省心。但是力量型角色有个共同的弱点，就是敏捷度不够。一旦刷到冰原就凉了。”林暗轻描淡写，“所以给鹤辰锁了毕方。虽然很少见在比赛中使用，但是毕方确实有载人的功能，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那你这还真是罢了。鹤辰根本没用过这个角色，你也能放心把底牌压他身上？要是他最后没能想到带着Coco飞过去这招呢？Suda外号可是‘藏书阁’，到了他手里的契约书就没被人拿走过！”乔之恨不得把林暗的脑袋凿开看看里面想什么。
“那就抢回来，我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林暗不是很明白乔之的顾虑。
老陶突然乐了，问乔之，“你知道林暗以前的外号是什么吗？”
乔之前头，FP还有过一任经理，他不是特别了解刚建队那些事，但是老陶清楚得很，给了乔之一个眼神。
“放心吧，林暗这些年已经收敛很多了，早些年那叫一个连争带抢，生吞活剥……”老桥咋舌，“都是腥风血雨啊。”
“好，你确实没必要，但是其他人还是要说一说的。”老陶转过视线，目光犀利起来。
这就是要开小会了。
Venus和Fade闻言，立刻收了笑容严阵以待。
“……有必要这么紧张吗？”鹤辰尚且对老陶的手段一无所知，还不知道即将要面对的场面。
“先别操心别人，”林暗眼中暗色隐没，“你等会儿跟我走。”
“啊？”三好学生鹤辰生平第一次有种家长会被留下开第三轮小小会的感觉，新鲜又不知所措。
“好笑吗，有脸笑？”老陶放大对战截图，对着Venus说：“你看看这个位置卡的，再浪一点儿就进Amy射程里了。”
“是，你这个角色对上斯芬克斯有设定优势，问题是你用上了吗？你赛场的操作让我觉得浪费了这个选角。”
Venus竞技四十分钟，被骂了将近半小时。
老陶讲得时间久，嘴巴有点干，Venus赶紧捧上水杯，打断老陶施法。
“你先到这……”老陶砸砸嘴，转向Coco。
Coco正襟危坐。
老陶的显示器转过来，“就这，暂停。”
画面上正是Coco停在冰川边上打状态的场景，“血条全满了你等什么呢？等我给你喊预备开始？”
“呃……”鹤辰说：“他应该是在等我……”
“等你个屁。”老陶一眼看出来，“他在计算角度，准备找个冰层当掩体。”
Coco沉默不解释。
老陶说：“契约书已经刷出来了，这种情况你晚上冰就已经给对方留机会了。”
Coco皱眉道：“可是那种情况下，我头铁上冰面，不管是被Suda打落还是自己落下去，下路掉了一个人，情况都会变得更危险。”
老陶深吸一口，骂了句：“呆子。”
说完他又气笑了，“算了，当时招你进来就看中你这个一根筋。”
乔之没忍住喷了个笑。
老陶问Fade，“要是你的话，没有毕方，怎么破局？”
Fade不假思索，“跟Suda同归于尽啊，他比我快但是我破坏性强，那就大家一起掉河里游泳呗，我不上岸谁都别想上岸，撑到队长和女神哥腾出手。”
“典型的破釜沉舟型选手，”老陶点点头，“行吧，也是个方法。”
Venus沉思了一下，“我应该会想方设法拦住Suda不给他下冰川的机会。”
跟性子跳脱张扬的Fade相比，Venus稳扎稳扎，攻于心计，擅长利益最大化。
老陶点点头，又看向林暗。
“看我做什么？你什么时候见我从冰川掉下去过？”林暗不打算配合他。
“……”确实没见过。
“……好想打你啊。”Fade幽幽地看他。
“反弹。”林暗起身，在鹤辰手臂拉了一把。
“能不能成熟点啊，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了，在基地天天跟小学生吵架似的。”乔之扒开张牙舞爪的Fade。
鹤辰懵懂地跟着林暗走出去，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二队两个队员交谈着走过来，一人手里一听可乐，应该是刚从厨房出来。
两个人见了林暗，立刻停下脚步打招呼，不明所以的视线飘向鹤辰。
林暗礼貌地点点头，侧身挡住了鹤辰，不让那两人打量他。
“我们去哪儿？”鹤辰垂眸看林暗抓着自己的手。
林暗的手很漂亮，修长的，骨节分明，用力的时候一根根青紫的筋脉突起。
鹤辰没有挣开他。
“嘘，”林暗的声音带着笑，拉着他走到了一楼尽头的一个房间，掏钥匙开了门，“偷偷给你开小灶，别声张。”
见鹤辰没进来，林暗扬眉，“不喜欢这样？我还以为你喜欢偷偷摸摸的。”
鹤辰：“……”
他心里无声抓狂，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犹豫片刻，鹤辰还是一脚迈进来，关上了门。
房间很大，正中间一个圆桌，嵌了个投影仪和电脑。
林暗几下给弄开，登上自己的号，调出来刚才练习赛的对战视频。
“会议室不太常用，这边投屏方便一些。”
林暗说是开小灶，就真的开小灶，四十分钟的一场练习赛视频，他开着鹤辰的视角，恨不得一帧一帧地分析。
鹤辰起先还有点不自在。
“这里，”林暗按了两下鼠标把视频拨回两秒，“再看一遍。”
鹤辰凝神，不由自主地凑过去一些。
“听。”Suda开枪之前，枪体有一个开保险的轻响。
虽然这个声音隐没在了冰川流动的声音里，但是仔细去听的话，还是能从轻微的冰块碎裂声中分辨出来这些微妙的差别。
如果鹤辰在当时能听清这个声音，他是有机会预判Suda的攻击的。
比赛过程中，每一个细节都有可能让选手绝处逢生，同样，每一处被忽略的细节也是致命弱点。
如果鹤辰更准确地听声辨位，预判Suda的攻击，也许那一下不会致死。
鹤辰听得入了神，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笔记。
他太过认真，以至于没发现自己和林暗的距离已经超出了社交安全距离。
林暗的手臂一重，鹤辰就这么带着一股甜橙的气味撞了进来。
“……”
“……你说得很对。”鹤辰搭着他的手操作鼠标，不厌其烦地把这两秒钟的声音反复听了十几次。
他睫毛在林暗眼前轻颤，浓密的上下睫毛轻轻搭着，连自己的手指正扣在林暗指缝里都没察觉。
林暗原本想抽手，却鬼迷心窍地没有动作。
鹤辰的体温要比他低一点儿，手指的触感却很细腻，挨在皮肤上，像抚着一块暖玉。
鹤辰还沉浸在激烈比赛时大脑飞速运转的刺激里，直到林暗轻咳一声，才如梦初醒。
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搭着林暗的手腕，鹤辰脸色瞬间爆红。
好在口罩的存在让他不至于那么失态。
“那个……抱歉……”鹤辰生硬地抽开手。
林暗看着他缩手回去，竟然无意识地搓了搓指节，不由得笑了一笑。
“今天先这样，你们宿舍几点封寝，我送你回去？”林暗起身。
“……啊。”鹤辰没留意，居然已经十一点了，那地铁和公交确实都没得坐了。
“……那谢谢了。”鹤辰亦步亦趋跟着林暗，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某个地方又塌了一小块。
虽然刚认识不到半个月，但是很奇怪，这么跟着林暗，鹤辰居然觉得挺安全的。
走出门的时候还能听见基地二楼老陶的咆哮和Fade的尖叫声，林暗熟练地带着鹤辰绕去了车库。
直到坐上林暗的副驾驶位，鹤辰才后知后觉。
什么感觉他喜欢偷偷摸摸，林暗是怕自己受不了老陶骂，所以才单独带着他出来的。
这个人真是……
鹤辰侧过头假装看着窗外夜景，心里漫浪着说不清楚的滋味。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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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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