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上学期，学校开始分配实习。虽然范子文和刘坤不同系，但很凑巧，他们被安排到了同一家公司实习。公司在离东海市有十个小时车程的承州市。
临上车前，方可凡悄悄把范子文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蚊子，你帮我看着坤，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给我打电话。”
范子文挑了挑眉，故作严肃地点头，“放心，包在我身上。”说完，他转身跳上火车。
他坐在刘坤对面，冲着刘坤挤了挤眼，“坤子，你家那位可是把你交给我看管了，看来你让人家很没安全感啊。”
刘坤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少贫，管好你自己吧。”
火车缓缓启动，范子文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忽然转过头，笑嘻嘻地问刘坤，“哎，坤子，你说可凡是不是怕你在承州被人拐跑了？”
刘坤正低头翻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你被拐了我都不可能被拐。”
范子文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我？谁能拐走我？再说了，我有我们家黎昕呢。”
刘坤合上书，抬眼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那你可得好好看着黎昕，他更容易被人拐跑。”
范子文一听，顿时不服气地嚷嚷起来，“我们家黎昕才不会被人拐跑呢！”说完，范子文扭过头去，再也不肯理会刘坤。
刘坤也没理他，低头继续看书。范子文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靠在座位上阖上了双眼。
火车继续向前行驶，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刘坤合上书，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范子文，轻轻摇了摇头，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到范子文的身上。
——
范子文和刘坤的实习生活，名义上是学习，实际上就是打杂。搬箱子、复印资料、录入数据、端茶倒水，样样都得干。
范子文盯着面前这十几个装满了旧资料的纸箱，忍不住抱怨，“我以后绝对不给人打工，我要自己当老板！”
刘坤站他身后，淡淡地回了一句，“那你得先学会搬箱子。”
范子文回头瞪了他一眼，“太过分了，就知道给我泼冷水。”
刘坤耸了耸肩，“好的，范老板，现在可以开始搬箱子了吗？”
范子文叹了口气，弯下腰，勉强抱起一个纸箱，刚走了几步就喘得不行，瘫坐在台阶上，“这箱子怎么这么重？我怀疑里面装的是砖头！”
刘坤站在一旁，忍不住摇头，“你这体力也太差了，搬一箱歇三回，照这速度，天黑了都搬不完。”
范子文摆摆手，“我不行了，我要……歇会儿。”
刘坤没再多说话，挽起袖子，一手一个箱子，稳稳地搬了起来。到最后，十几个纸箱基本上都是刘坤一个人搬完的。
晚上，两人回到宿舍。范子文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喊道：“本人已死，有事儿烧纸。”
刘坤洗了把脸，拿起手机拨通了方可凡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方可凡温柔的声音，刘坤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今天还行，就是某人只搬了一个箱子就差点把自己累死。”
范子文从枕头里抬起头，翻了个白眼，“喂，我听得见！”
刘坤没理他，继续和方可凡聊着，声音里带着笑意。
范子文躲在枕头里，愣是听两人腻歪了半个多小时。等刘坤挂断电话，他才开口，“那啥，坤子，还是昨天吃的那菜。”
刘坤把手机随手扔到床上，倚在门框上，瞥了眼范子文，“你倒是会使唤人。”
范子文一见他那神情，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得，刘爷，小的忘了今天轮到小的去打饭了。您别气，您老歇着，小的这就去效劳。”说着，范子文抓起两人的饭盒，一溜烟跑出了门。
刘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摇了摇头，低声喃喃，“真是个大活宝。”
——
实习已经一个多月，期间黎昕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范子文一直挺着没有主动打电话，但每天晚上听见刘坤和方可凡在通电话，他总会不自觉的拿出手机把玩。指尖在屏幕上滑来滑去，却始终没有按下拨号键。
终于，他实在挺不住了，手指一滑，拨通了黎昕的电话。电话刚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范子文愣了一下，心里猛地一沉。这都晚上十点多了，怎么黎昕会跟个女的在一起？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声音有些发紧，“你好，请问黎昕在吗？”
“你找黎昕吗？他在隔壁办公室加班，你等下，我去叫他。”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黎昕的声音，“喂，我是黎昕。”
范子文听到他的声音，心里那股憋了一个多月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已经一个多月了！”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只剩下轻微的呼吸声。范子文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了下来，“你…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黎昕的声音终于传来，“每天下班回宿舍已经很晚了，我知道实习很累，所以想让你好好休息。”
范子文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只是…很想你。”
电话那头，黎昕听见范子文吸鼻子的声音，语气变得更加柔软，“子文，乖，不要哭，我也很想你。”
“谁哭了，是感冒！感冒！我去睡了，挂了。”范子文慌乱地反驳，匆匆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的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眼里还带着未干的泪光。
刘坤站在阳台吸烟，转过头便瞧见了范子文的表情，只觉得有些好笑。刘坤突然想到蔡英杰对范子文的评价——别扭的小孩儿。
——
实习终于结束，范子文和刘坤已经整理好东西准备回东海市。刚打车抵达火车站，刘坤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顿时只剩下一片惨白。
“坤子，可凡正在医院抢救，你赶紧回来……”电话那头，蔡英杰的声音急促而慌乱。
原来，蔡英杰和方可凡一起去火车站接刘坤和范子文。在去火车站的路上，看到马路中间有个三岁的孩子站在那儿，而一辆货车即将撞向那个孩子。还没等蔡英杰反应过来，方可凡已经跑了过去。他推开了那个孩子，自己却被车撞倒了。
范子文和刘坤赶到医院时，方可凡已经因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范子文站在门口失神地望着刘坤，他呆呆地抱着方可凡冰凉的身体，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眼神空洞得可怕。
范子文忍不住痛哭出声。黎昕走过来，轻轻抱住了他，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是可凡？”范子文靠在黎昕的肩膀上，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一旁的蔡英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发抖。走廊里只剩下几人的哭声，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悲伤。
那个晚上，刘坤呆呆地抱着方可凡抱了一整夜，似乎只要他不放手，方可凡就不会离开。
范子文靠在黎昕怀里，眼睛红肿，目光呆滞地看着两人。
翌日的傍晚，刘坤一直把两位老人送上车，才依依不舍地把怀里的骨灰盒递给两位老人。
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刘坤跪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范子文走到刘坤面前，蹲下身体，紧紧抱住了他，“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完了还得继续活着，连着可凡的份儿一块儿活着。”
远处，蔡英杰抓住黎昕的手臂，愣是没让他走过去。
两人站在远处，注视着相拥而泣的范子文和刘坤。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像是无声的泪水，似乎是在为离开的人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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