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历3035年1月1日,012号星球在一场冰冷刺骨的夜雨迎来了它新的一岁。
1月1日,对全星系来说都是一个重要日子。尽管诸多传统节日早已式微,但1月1日在人们心中仍然是万象更新、新年伊始的标志,颇具特殊意义:奥罗尔帝国的子民会在他们的太阳埃利安星升起之时,手挽手走上街头,颂唱他们伟大的皇帝;遥远银河的另一头,索莱恩共和国的人民则喜爱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氛围,往往一家人守岁至天明;即使鱼龙混杂如012号星球,亦不例外。
就这样,在这个寒冷的雨夜,012号星球上的各色人等基本都放下了白黑灰的种种活计,要么躺在摇摇椅上看电影,要么枕着雨声早早入眠。不管窗外发生了什么,都是明天才要讨论的事。
因此,自然没人注意到88区233街道上一个小小的、怒气冲冲的白色身影。
作为012号星球上为数不多的纯正普通人,林小河今夜原本是打算穿着柔软的双层棉睡衣窝在沙发里、啃着邻居送的鱿鱼土豆烧通宵看垃圾小说的。
但她刚从把热气腾腾的土豆烧送到嘴边时,大老板普莉玛·斯克莱勒斯的消息便不合时宜地弹出,要求她立刻前往研究所总部。
该死的老板该死的工作!该死的宇宙大爆炸简直就是一步臭棋!该死的造物主完全就是个臭棋篓子!
小河骂骂咧咧地套上雨衣出门了。好在这次普莉玛情绪似乎还算稳定,大约是因为永久性抑制剂的研究有了新进展,她眼角眉梢甚至透出来些微的愉悦,甚至破天荒地关心小河今晚准备做什么。
小河讪笑着说累了想早点休息,心里面实际上已经把斯克莱勒斯家族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事情一解决,她就立刻飞奔向车站,但公共飞车已经停运,于是只好骑上不那么心爱的小飞轮。
沿途的路灯都已经熄灭,飞轮自带的前大灯和一些夜猫子家的窗户透出来的暖融融的光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光源。
银色的夜雨一层层从夜空落下,用跃动的雨珠描绘出万事万物的轮廓。眼前的房子、树木、交通指示牌,都仿佛自带一层虚线描边,变得如同卡通画一般可爱。小河原本阴郁的心情因为这联想逐渐好了起来,一边哼着《雨中曲》,一边拧紧了把手。
“This sun’s in my heart...”
飞轮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And I’m ready for...”
小河也感到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仿佛可以离开飞轮、升上夜空、回到那颗蓝色星球。
“For love...”
没有任何征兆,一道耀眼的红色电光撕裂夜幕、劈砍向大地,眩光让小河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自上而下的沉闷的巨响,有如雷神之锤坠落,又好像是……飞轮与□□发出的碰撞。
林小河怀疑那道闪电劈的其实是自己的脑袋,否则地上怎么会凭空出现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
刚刚视野前方明明什么都没有!大过年的穷到出来碰瓷也不要选233号街这种穷酸地儿吧!
林小河不是一个坏人,但也绝不是一个好人。对这种从天而降的碰瓷儿之事,她的道德和理智都告诉她赶紧突突突开着飞轮回家才是上策。
那团黑色逐渐渗出了一些鲜红色的液体,在飞轮前大灯的照耀下极为显眼。
林小河的道德站到了理智的对立面。有没有一种可能,前面那一团瘫倒在地上的黑色不明物体是谁家莫名其妙偷跑的宠物、然后、她物归原主之后可以获得一大笔丰厚的报酬呢?
012号星球的夜雨通常很冷很冰,新旧年交替之际尤甚。雨密密地落在伤口上,恐怕和针扎没多少区别。血液汩汩涌出,与雨水混合成一条暗红的溪流,一寸寸爬行到了小河的脚边。
她的道德开始疯狂谴责她的漠视。
当年如果有人及时救下被撞飞的她,可能她已经在地球的某个角落里成功开上一个小小的彩票店,过上普通、平静又幸福的日子了。
唉!叹了一口气,小河小心翼翼地挪到那团黑色物体旁边,途中不忘打开光脑录像录音。
仿佛感觉到来人,黑色物体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细若游丝的呼救。
“救我……”
很好,暂时没有通用星际语说得这么标准的宠物呢。
小河蹲下,准备仔细查看情况。刚掀开一点兜帽,她便愣住。
即使被雨水打湿成绺,少年熔金般的长发也依旧璀璨夺目。纤长的金色睫毛下,是翡翠般的双眸。不过,因为生命的流失,这些耀眼的光彩都逐渐蒙上了死亡的阴翳。
小河往前挪了挪,伸手准备探探鼻息。但不料,电光火石间,这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纤秀身影竟突然暴起,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
还未来得及痛呼,她整个人又被狠狠掼向地面,后背重重砸进积水里,灌入鼻腔的雨水和脖子上铁箍般的五指都让她窒息。
失去意识前,最后留在她视线里的,是那双翠绿的、炽热的眼眸。
万物模糊,但那双眼却爆发出恒星毁灭般的光芒,仿佛燃烧着、跳跃着的永恒火焰,穿透厚重的雨幕,成为她瞳孔里唯一的光源与焦点,连死神也不能将其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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