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的风有点冷，手指在碰到一晃一晃的蒲公英时雨珠一点点从指尖滑到手掌心，但就在下一刻，软软的东西碰了碰潮湿的手指。
林柚：“！”
林柚眼眸抖了下，唇微微抿了下，这是他有些紧张的表现。
如同隔了好几个小时后，林柚才抬眼看向手边，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蹭了蹭他脑袋的奶牛猫，然后才是不远处冲过来异常欢快的大黄狗和半戴着草帽、身着大红色衣袍从雨中漫步走来的青年模样的灵。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手里的奶牛猫喵了一声，用软乎乎的爪子拍了拍林柚蜷缩起来的手指，侧头像是在确定他的表情，昂起头，又喵喵喵叫了几声。
“………”
林柚认真垂眼看着猫咪，试图听懂奶牛猫一连串的喵喵语言中的情绪。
几秒后，林柚确定了真的完全听不懂，有点歉疚地想要道歉，身旁就传来江成的声音。
“是在说：尾巴上秃了半截的花猫认不认识！猫说：马上了——不要催，人。在赚十个喵喵通行货币就可以投胎了。记得到时候认出我！小人！”
奶牛猫疯狂点了下头，丢了个赞赏的表情递给江成，像是在说：【你这个灵可以听懂我说话，不错不错。】。
做完这个动作后，奶牛猫自然地往林柚雨披落下来的一点地方挪，不想淋雨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闻言，林柚眼睛亮了一下，开心的情绪在蒙蒙的雨幕中格外显眼，像猝然开放的栀子花。
【大黄给他带信了。】
雨滴顺着雨披的褶皱缓缓流下，林柚这才感受到一丝丝的寒意与凉意，没来及的反应，先认真看向奶牛猫，道了声谢谢，尽可能地将雨披的一角拉的更宽大一点给奶牛猫挡雨。
从江成这个角度看，新同事像一只雀跃的小鸟，眼睛是罕见的亮，看向奶牛猫的眼神里也带着些许高兴和感谢。
无措感从刚才林柚同学低垂着眼、抿着唇安安静静种蒲公英的画面到现在，如此时的雨一样细细密密的。
那么至少能做些现在能做到的吧！
“咔”
江成打开提前准备好的伞撑在林柚上方，用气声指了指不远处的回廊和亭子说：“那边有个凉亭，要先去那边休息一下吗？”
“嗯，谢谢江成同学。”
“不用谢！！！”
林柚同学看他了而且夸他了！
高兴。
—
几秒后被询问意见的奶牛猫陷入沉思。
奶牛猫抖了抖身上不小心沾到的雨珠，摇了摇头，以乱七八糟的起跑与落地姿势、不规则曲线一般的路线跑进了雨里，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林柚：“…好厉害。”
第一次看到“π”样式的跑步姿势，不愧是灵界的猫咪。
“那我把伞收啦。”江成出声，晃了一下手中的伞柄，视线停留在林柚身上，见他点头，将伞收好放到口袋里，抬起头又对林柚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那我们一起走？”
语气期待。
“嗯。”
“歪歪，这边还有个大红人呢？”烟缘缓步从雨幕中走来，边说边打哈欠，看到林柚后手摸了摸下巴，朝他眨眼，拖长了音调说：“是新来的组员林柚吧？我叫烟缘。对了，你见过土地大人吗？”
“暂时没有？”
“哦，没见过啊。”烟缘拖长了语气，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后打了个响指，“那你遛过狗吗？”
林柚看着不远处雨幕里摇成螺旋桨的大黄狗，又看了看面前的青年，往后挪了几步才来得及思考，用再次乱七八糟的脑袋仔细想了想，摇头否定了。
“那这样正好，完全是个非常新奇的体验！”
“………”
是有什么KPI吗？
林柚抬头，看了会天，谨慎地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确定什么都没有后疑惑对上烟缘的眼睛：“我的脸上好像没有弹幕。”
也没写着【擅长照顾狗狗】的标签。
烟缘：“咳。”
烟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摇晃了下手指：“不，作为烟缘部的部长，我看出了你很有遛狗的天赋。”
说到这里，烟缘的眼前多了一把伞，顺着视线往上移，看到的是自家部员一如既往的笑容和认真的神情。
“老师，中药是能听懂我们说话的。”
非常委婉的话，非常委婉的帮忙拒绝…嗯？有点意思，小橙子是在帮忙拒绝诶。接下来要说的该不会就是……
“我有十几年的遛狗经验，可以应聘一下这个岗位吗？老师！好久没见中药了，正好和中药聊天！上次还说要和中药聊人界的事，都没来得及。”
自然地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后江成眼睛依旧很亮，举起手，像是真的很想要这个岗位一样，非常热情。
果然是这样。
“可以哦。等等……不用了。”
很无所谓的烟缘本来打个哈欠后想要点头答应，灵机突然响了，打开灵机一看：诶嘿，计算把任务改成实时动态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合理地摸鱼（划掉）请求以及锻炼小橙子了。
“真可惜～”
打了个哈欠的烟缘摆摆手，非常遗憾地宣布遛狗活动只能由他完成后就如同来的时候，那样漫步跟在在雨里继续奔跑的中药身后。
雨幕下，烟缘的身影如同摸鱼无望，被迫切换模式打工人的社畜。虽然很少有社畜会在下雨天边哼着歌，边在雨里漫步，看着前方四处奔跑的大黄狗还勾唇笑的。
因为下雨天大家还在上班/上学，根本没时间在雨里遛狗。
—
雨幕里，小路旁
林柚正在想大黄现在正在做什么时身边传来一道声音。
“林柚同学小心，要上台阶了。”
林柚回神，看着眼前的台阶，道了声谢之后低头看着台阶，慢慢往上走，石阶上的雨珠咕噜咕噜滚到了台阶下的土壤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也不知道大黄现在是不是在外面，会不会因为雨太大，懒得走，就蹲在树旁打着哈欠听雨声顺便睡觉。
走进凉亭后坐了下来，林柚将雨披的帽子取下来，捏了捏微湿的发丝，手腕和手指尖有些冷，冷的手指有些冻的发红。
但林柚无所察觉，看着亭子外淅淅沥沥的雨。
“林柚同学在想叫做大黄的猫咪吗？”
突然的声音再次使林柚回神，看着江成单手撑腮侧头看向他、有些好奇的表情，点头。
“大黄在外婆家的总是喜欢在这样的雨天，趴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雨声。”
所以是在担心那只猫咪受寒？
江成：“唔。”
江成拿出灵机放在手里，悄悄偏向林柚，出声打破有些安静的氛围：“林柚要看灵界的APP吗？APP里有彼岸集体组织每年都会为每个正规来彼岸的生灵拍的照片，偶尔会有些特别拍摄照片。”
“灵界的APP我可以看吗？”
果然，朝着他这边看过来。
眼睛是罕见的有些亮，像是撒了星子一样，安静的很漂亮。
江成点头，打开灵机后找到APP软件，点开有四个板块，其中一个板块是【彼岸集体组织委员会】。
在敲敲打打后找到一系列的图片，突然认真地转头对林柚，竖起手指说：“但是在看之前有个很重要的原则！”
林柚竖起耳朵。
有些紧张的氛围在江成和林柚同样认真的对视中开始发酵。
正在此时奶牛猫喵呜一声原地起飞，跳入凉亭，打破了刚建立起来的紧张氛围，江成拿出两条毛巾，认真说：“要先擦下头发，以最舒服的姿态看才行。”
“…………”
“好的。”
接过蓬松的毛巾，轻声道谢后林柚把毛巾盖在头发上，认真地抹自己的头发。
如同在抹抹茶的手法看的一旁的江成有点想帮忙，但是他还是安静地双手放在膝盖上。
在注意到抖了抖毛就要趴在地上的奶牛猫，眼睛突然亮起来，指了指自己问：“需要我帮忙擦下毛吗？”
奶牛猫警惕。
奶牛猫往后退了几步，跳到了林柚面前，喵喵叫了两声，尾巴轻轻拍了拍木桌边。
林柚：“？要睡觉吗？”
感觉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尽职尽责的奶牛猫送信员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感觉有点愧疚。
林柚转头看向一旁的江成，江成在林柚和奶牛猫的目光下，再次充当翻译机：“人，不要逾矩！猫喜欢湿湿的。”
江成和这句话好适配啊。
“就是现在！林柚同学帮我诱惑猫咪！”
江成突然以“事实只有一个”的姿势指向奶牛猫，雨披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下来，撸起了袖子，干劲十足的样子，“我来给猫咪擦毛。”
林柚：…诱惑？
林柚思索，认真地对上奶牛猫紧缩的浅色瞳孔开始了诱惑**：“请你吃猫条，不要动。”
奶牛猫晃了晃尾巴：“喵喵。”
这次，林柚眨了下眼睛，如同无师自通般说：“我不知道猫条对于猫咪是什么味道，但是大黄每次不想动的时候，听到猫条包装被撕开的声音会动。”
显然这句话，对于奶牛猫来说，是件很有说服力的事。
然而，打败奶牛猫的最后一句话是——“猫要送信，很累，所以吃猫条是件很正常的事。”
奶牛猫立马昂首挺胸，爪子还拍了拍林柚搭在桌子上的手，软软的肉垫“啪”地拍在手指边，猫好还特地收起了锋利的爪，一点也不疼。
“给你吃—”
林柚撕开了猫条的包装，递到奶牛猫的嘴边，在向前伸的时候毛巾滑下来一点，露出微微翘起的发丝。
奶牛猫吧唧吧唧地嚼着猫条，耳朵动了动，吃的很开心，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江成轻轻拿起蓬松的毛巾接近。
OK，get到一只潮湿小猫。
江成将奶牛猫抱在怀里，左手托着身体，右手轻轻地拿着毛巾裹在雨水最多的腹部以及四肢吸走更多的水分，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的吹风机开始烘干。
奶牛猫：“！”
耳朵竖起来，但动了动之后又恢复了平时的情况。
—
好几分钟之后，桌子旁就收获了一只干干净净、跑到箩筐里的猫咪和趴在箩筐里依旧抱着尾巴睡的很安静的小苹果。
林柚旁边叠着方方正正的毛巾，眼神认真地盯着屏幕，调整了一下呼吸，过了好几秒后才抬头问：“我现在可以看吗？”
江成看着林柚浑身上下写着【紧张但期待】，想了想还是比了个OK的手势，只是看着林柚紧张的手指蜷缩的样子，默默数了下这次带来的东西。
应该够了。
林柚点头，点开【彼岸集体组织委员会】的【小动物们】的模块，一张张动物们或精神抖擞或疲倦连连的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旁记录了动物们来彼岸的时间和原因，记录的文字是宋体加粗、最末尾总是会配了个可爱的欢迎颜文字。
林柚手指停留在耳朵有很多洞的兔子图片上，抿了抿唇，手指搭在照片边，轻轻地碰了碰。
江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些许安慰的意思。
“彼岸集体组织委员会是为了帮助来彼岸停留一会的生灵们建立的。有些生灵会初次体验某种感受，比如初初恢复听力、视力以及触感等。”
“委员会就会在APP和模块板上发一些任务。林柚同学刚才听说的喵喵通行货币就是针对猫咪的贡献值，贡献值多了可以兑换托梦、转生的服务。”
“啊当然。那种不算生灵的存在还是会感受到无边无际的痛苦的。任何有意危害生命、违法违纪犯罪以及意图犯罪的生灵都会在特定人员的监守下进行劳动改造，劳动改造后再进行考察。”
“嗯。”
手指继续往下翻，带着些许小心翼翼，过了几秒后再次停了下来。
江成看了过去，照片里茂密的树叶下蹲着一只花猫，尾巴微微缩在身体里，困倦地半眯起眼，照照片的灵大概是正好经过，正好拍到猫咪尾巴落地的一瞬间。
“…………”
原本高高悬起的心放了下来，林柚想松口气的，但是在看到大黄眯着眼睛朝着这边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气堵在喉咙里噎住。
抿了抿，有些疑惑地发现唇有点干。空气显得有些稀薄，周围却潮湿的可怕。
低垂的视线里突然多了一抹蓝紫色，普通包装的糖果大咧咧躺在他的视线里，顺着搭在糖果的手指那边看，是江成。
“请林柚吃糖。很好吃的，名字叫［心情随意］糖果，可以根据当事人的心情变化不同的口味。上次我吃的是海盐牛奶味，上上次吃的是巧克力草莓味……”
像是为了证明糖果很好吃，烟缘灵一口气说了很多口味，在雾蒙蒙的天气里如麦穗色的碎发很显眼。
明明是很耀眼的样子，搭在糖果边的手指却捏紧了一下，一副很紧张的盯着他的样子。
“…………”
呼吸突然通畅起来，林柚再次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触感恢复，这才反应过来手指尖的冷感。
林柚道谢，接过糖果，下意识捏了一下，软软的，有点意外，原本以为是过年时去拜访亲戚时经常看到的那种摆在圆盘里的硬糖。
“江成同学，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成点头。
“江成同学喜欢喝奶茶或者其他什么饮料？”
江成想了想，掰着手指头算：“之前下班回灵界的时候喝过咖啡、可乐还有茶，没有喝过奶茶？林柚同学是想要找我做个参考吗？”
令人意外的，林柚摇头，认真地看向江成，解释：“上午考完化学后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所以想请江成同学喝些东西表达感谢。很感谢江成同学。江成同学下午有空吗？”
江成：“！”
江成：“有空的，非常有空。”
“那约好了？”
“嗯！！”
对面的烟缘灵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奶茶有的时候魅力真的很大啊。
林柚看着江成想。
—
梦境世界里发生了太多事，表达了谢意后林柚有些困地闭了下眼，刚想将视线移到雨里醒神，一旁的江成如同会读心般开口：“林柚想睡的话，可以先睡会。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叫醒林柚的！”
一般情况下，林柚不会在外面睡着，但是现在太困了，看着江成举起手发誓的样子，他眨了下眼说：“那就拜托江成同学了。”
“好的！”
几分钟后，林柚闭上眼陷入了梦乡。在进入梦乡的下一秒就看到不远处的大花猫懒洋洋地从外婆家那棵香樟树树枝上跳了下来。
外婆家的大黄总是显得懒，但此刻它跑了过来，裹挟着思念和气息跑了过来。
“晚上好啊，大黄。”
“喵喵喵！”
笨蛋人，猫都等你好久了！
阳光洒满整个梦境世界，风轻柔地吹过林柚脸侧，手指尖的冷消散了一大半，像小时候一样，好的不像是梦。
抱住猫咪，感受着猫咪尾巴轻轻扫过他手腕间的触感，林柚想，好幸福，到时候一定要请江成同学一大杯奶茶。
—
梦境外
雨声依旧没停，偷偷摸摸的烟缘灵在确定新同事睡着后，走到林柚的左侧，手指捏了捏，给对方轻轻披上了一件外套，轻声说着很早之前就想说的祝福。
“林柚同学，祝你有个好梦哦。”
“晚安。”
小剧场
五岁的林柚决定去找大黄说话，十八岁的林柚在梦中看到大黄直奔自己而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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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彼岸集体组织委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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