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青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了。
哪怕公司给他定在了东南亚最贵的酒店最高规格的套房,他还是觉得不舒服。他认床,只喜欢家里那个睡了二十六年被他亲妈吐槽是破烂货的床垫,每次出远门一回来他都要大睡特睡好几天。
但一打开车门,看到那个后座里对着他温和一笑的清俊恋人,他身上所有的烦躁和戾气都似乎被神奇的东方魔法一扫而空。
陈璟手上搭着一件黑西装,里面只穿了熨烫得极为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的手工定制白衬衫,扣子严谨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没有露出任何一丝肌肤,脖颈修长,喉结突起,唇色很淡,但瞳孔却是极其正宗的咖啡棕色,平静地抬眼看过来时,有种难以言喻简直爽到傅晏青头皮发麻的禁欲系氛围……
“哈喽,我的小甜心,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陈璟嘴角一顿。
林庭西默默和齐文山对视一笑,眼底都是玩味的戏谑。
陈璟根本不敢看后视镜,只能勉强维持神色自然向傅晏青招了招手,“又跟贺少还是林少学的?少乱学那些话,小心你爸听了又要拿‘家法’抽你。”
家法,是傅家的祖传木棍。
傅晏青撇了撇嘴,“哦,别提那个老东西,无聊。”
他钻进了车子里,习惯性地牵住陈璟的手,放进掌心里十指相扣。
发现没摸到戒指,他摸手指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快速的烦躁,但很快就收敛起来了。
“师傅,麻烦开下后备箱呗,我助理要放行李。”
感受到有人在细细摩挲他的无名指,头顶还有冰冷的视线扫过来,陈璟强压住本能不让自己甩开手或者强行移开视线,但右眼皮连跳了三下。
过了会儿,恢复平静的杨磊按下按键,林庭西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齐文山来回拎起路边的大行李箱往后备箱倒腾。
安静不了三秒,傅晏青浑身仿佛过敏般地摸了摸身下的座椅皮套,再看了看地上乌漆麻黑毫无审美的脚垫,现在腿就伸不直,待会儿还要再加上一个齐文山,他还怎么和陈璟亲热。
“不是吧,这车怎么这么小,我们家的公司是破产了吗?”
陈璟:“……”
他闭了闭眼。
好在林庭西不愧是他一把手提上来的迅速替他解释:“小傅总,明明是你去新加坡前把那辆迈巴赫撞坏了,我和陈璟才不得不打车过来接你。”
“哦,那奔驰呢?”
“上个月你借给贺少被撞了,还没修好呢。”
“哦哦。好像也是。”傅晏青这才罢休地摸了摸鼻子。
他喜欢飙车,他的发小也喜欢飙车,这在他们圈子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陈璟也从来没管过他任他玩。但其实关于这点,绝大多数人都以为是陈璟管不住傅晏青,包括他爸妈。因此根本没有人能懂傅晏青有时候有多烦躁。
林庭西汇报完后立刻看向陈璟眨了眨眼,陈璟带着赞善之意微微笑了。
杨磊发动车子前回头一扫,就这么看到了时隔四年陈璟的笑容——
很浅,看起来似乎很舒服很完美,但其实比起记忆里的模样,多了七分的克制和疏离。
杨磊眸光一闪,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脚下的油门又轰隆隆响起。
……
下午两点多的高速没什么车,一路畅行无阻,到了启思大楼的旋转门时,陈璟看了眼腕表,此时才堪堪到了三点。
他肩膀很重,半边身子几乎全麻了,因为半路傅晏青靠着他睡着了。刚发现时,他本想叫醒,但看到傅晏青眼下的青黑印记和褪去吊儿郎当外表下眉宇间遮掩不住的疲惫辛劳,他顿了顿,把手里的外套递给齐文山,让他帮忙披到傅晏青的身上。
这个新加坡的项目是傅晏青自上任以来第一次对工作这么上心,加班熬夜,屡次深夜往返两国,连傅德成都说他儿子确实是长大了不少。陈璟也因此,终于被傅家父母正眼相待了三分,离开傅家时还让保姆送了好几盒马来西亚进口的黑刺榴莲。
不过,陈璟向来不喜欢刺激性气味的东西,只有傅晏青会喜欢,反正这人一时半会回不来,第二天他就全带去公司里分了。
林庭西是第二个下车的,她先帮齐文山搬下行李箱,打开后座车门,又帮陈璟喊醒了傅晏青。
“小傅总?小傅总!”
“别吵!”傅晏青松开死死环抱住陈璟腰的手,烦躁地拍开林庭西。
陈璟趁机迅速下车,傅晏青伸手扑了个空,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近乎马赛克的视野景象里锁定了那个站在装饰性路灯下对他笑的青年……
靠,烦死了,没事跑那么远干嘛,不知道抱一抱他吗?一天到晚的只知道工作工作哄人都不会吗?
见小傅总半清醒半迷蒙地下了车,拽着陈璟进了门,林庭西转头又贴着副驾驶位上降下的玻璃跟杨磊说,“师傅,谢谢了啊,钱我刚已经付过了,您多耽误的那几十分钟我也给您多转了三百过去。”
杨磊皱着眉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不用。”
“什么?”林庭西缓了一秒才明白过来,“哦,不用客气的。这是我们陈副组长说的,希望您一路顺风!有缘再见!”
看着那一行衣装革履的年轻男女进了巍峨耸立犹如巨人的写字楼,杨磊摸出上衣口袋里被汗水濡湿了一大半的烟,点燃了,往嘴里一塞。
呵,还要看有缘?
杨磊晦暗一笑,车子朝拐角的咖啡厅驶去。
来日方长啊,小璟。
下午三点半,傅晏青作为组长,公然躺在副组长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用着副组长的毯子和枕头,睡得昏天黑地。而副组长,被迫搬了一堆文件夹和笔电临时把工位换到了隔壁更宽敞的组长办公室。不过,这在策划部三组已经是无人惊讶的小事了。
眼看着落地窗外的红日已经渐渐贴近地平线,陈璟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去隔壁办公室拍了拍睡得正深的傅晏青的肩膀。
“阿晏,醒醒,晚上八点有两个酒局,你去一个我去另一个。”
傅晏青刚睡醒大脑发懵,缓慢地把双手攀到陈璟肩膀上抱怨,“……啊?哦。我不想去。阿璟,我现在好困啊,你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吗?新加坡那边真的太太太太热了,我开了空调也没用……”
陈璟静静地听完然后双手捧住傅晏青的脸,不容抗拒地印了一个吻上去。
不是嘴唇,是额头。
傅晏青只能感觉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然后额头有个温热湿润的东西贴了上来,大脑当即就挂机了——
陈璟贴在他的耳边,又亲了下,轻声问,“去吗?”
“……”
耳尖一股温热的气流,简直快痒到骨子里,傅晏青崩溃地扑到陈璟怀里,“去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真是的!每次让我干活就知道撒娇,陈小璟,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有种在林庭西还有我爸妈面前这么来啊?!出门在外,总装正经人读书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璟伸手按住怀里乱动的身影,眼睛却看向不远处的鱼缸。
还真是麻烦。
为什么有人去上班,完成自己份内的任务,还需要别人哄着去呢?
酒局结束已经是十二点了。
酒意上头的陈璟双眼迷蒙,和万升负责人在一楼大厅摆了摆手随即把手搭在林庭西的肩膀上,摇摇晃晃地被扶着两步,直到感觉快把五脏六腑泡烂了的酒精要冲破喉口时,林庭西才小声提醒道:“陈璟,他们已经走了,你可以正常走路了。”
“……”陈璟迅速站直。
他快步走到黑暗处,掏出口袋里下午没用的塑料袋,往脸上一罩,然后弯腰靠着树根吐的昏天黑地。
林庭西皱了皱眉,去隔壁售卖机买了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他,“陈璟你怎么样了?刚刚那个王总一直灌你酒……不过我记得半年前你喝两瓶就会吐,没想到现在已经可以七八瓶还能红着脸装晕倒。酒量见长地这么快啊。”
陈璟接过水,林庭西继续说:“作为你师姐,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要注意身体啊,好不容易在这个年纪成家了身体还是第一位的。”
“事业,有你家那位担着,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愁吃喝的,放宽心啦知道吗。”
一辈子都不愁?
今天下午就开始愁了啊。
陈璟低头嘲讽地笑了下,抬起头却恢复温柔的模样,“我知道。”
吐干净簌完口的陈璟终于缓过劲来,扶着树根站直,“把老林叫来吧,身上好脏,我想回去洗澡了……”
这个酒店离市区距离很远,等到陈璟正式睡下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就已经意识不清地倒在卧室里的地毯上了。
不想,天还没亮时一通电话又把他叫醒了。
陈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皱起眉眯起眼睛摸了好一会儿才在沙发角找到屏幕发亮的手机,来电显示上写着阿晏。
凌晨五点零四分。
真阳间的时间。
陈璟按耐住心底的烦躁,划下接听键。
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却不是傅晏青的,语气很不客气,“阿晏他喝醉了你过来接他一下。”然后就挂了。
深夜宿醉,大脑宕机。陈璟捂着电话想了好一会儿,依靠着脑内紧急备用CPU才勉强根据简短的话语和熟悉的语气分辨出那个声音是贺时杰的。
除了云盛集团的太子爷外,他在陈璟脑海里排序最高的身份牌是——最受傅晏青信赖的狐朋狗友。
玩的花样多,人品一般,尤其对他,态度从始至终都很恶劣。
至于傅晏青现在的位置,除了XIMOON没第二个可能了。
实话说,陈璟不想去。
但是只要一想到傅德成和余见柔知道他们宝贝儿子又在夜店里鬼混了一晚上,还没人管地睡在那种云龙混杂的地方。陈璟觉得,可能自己今早一进公司门就得被请去顶楼喝茶,好好聊聊他接下来该如何平衡工作与生活。
捡起地上的衬衫狠狠揉皱再丢回到地上,然后把冰箱里傅晏青囤的最后一瓶汽水喝光,就当早起漱口了。
凌晨五点十分,陈璟在睡衣外披了件外套打车去了XIMOON。
“呦,来的这么快啊。”
贺时杰一见到陈璟就垮下了脸,活像陈璟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他们俩自从第一天见面起关系就这是这种摆在明面上的难看和不和。
陈璟懒得搭理他。
这种有钱有权没脑子的富家公子哥就像路边的野狗,整天喂喂叫,越踹它还越来劲儿。
接过他手里喝着烂醉的傅晏青,扶稳,陈璟看着一旁围观的嘲讽之意根本懒得掩饰的公子少爷们,轻轻点头就当打招呼了,“谢谢,再见。”
少爷们倒是没拦他,只是看着陈璟坐的车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唏嘘的声音连关上车门的陈璟都听的一清二楚。
“还以为阿晏有多喜欢那个穷学生呢,这么一看,车库里那么多车一辆都不肯给他开。啧啧啧。”
“放心,以阿晏的性子,结了婚也管不了几个月的,他爸妈都养他二十多年了,不照样管不住吗?这结婚只是给咱们傅少找了个新管家罢了。”
“烦死了,天天装清高给谁看啊。笑都不肯笑一个,难怪是从乡下来的。”
“别说了,阿晏呐,就吃那套。”
贺时杰得意地插兜大笑着,一转头便直直对上了陈璟的眼瞳。
阿璟:贺时杰是比格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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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深夜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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