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屏上深蓝的字体被明亮的灯光照得有些泛白，柔和女声从光脑飘出，落进郁烬耳里。
他换了个姿势，懒懒靠在沙发上，任由柔软的抱枕把他淹没。
“第二次了吧，身为向导特权这么大吗？”
“底层哨兵不配发言，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被删了多少条留言？！官方给个说法。”
“五年前因为他死了多少人？就护着吧，这回直接连哨兵那仅有的一点念想都断了。”
“说到护着，是不是因为傅彦给他求情，所以才没关进去？”
“傅彦要真为了个这样的向导，那真是眼瞎了！”
“再次声明，郁烬身为D级向导，根本配不上傅彦。”
“说谁眼瞎呢，郁烬看上去就是那种很会骗人的向导，傅彦怎么防得住，况且哨兵本来就很容易对向导心软。”
“对呀，越迷人的越危险。”
“就是，经过这次傅彦应该能看清他的为人，希望早日解除婚约。”
“我建议大家一起抗议，让郁烬服刑，他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吧？”
“解除婚约也轮不到你，楼上少做梦了。”
……
女声突然卡顿，原来是留言刷新太快，眨眼已经飚出去几百条。
【正在重新连接，即将开启阅读模式。】
女音复又响起，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光脑上点击一下，声音霎时间消失。
光屏变成黑色，上面的字透过灯光映在郁烬眼里，他看着那条关于他‘销毁缓解哨兵精神负荷加重药剂’的新闻。
新闻已经在热搜待了一整天，从早晨的寂寂无声，到现在他被星网所有哨向口诛笔伐，热度越来越高。
有觉得他该去坐牢的，也有替傅彦不值的，还有要开除他向籍的，各种言论杂糅在一起，零星几人替他说话，很快就被骂的不敢再发言。
郁烬看着飞快刷新的评论，已经歪到全部都在疑惑傅彦为什么会和他订婚上，他的目光在最新那条停顿一下：
【快去看，傅彦发声明了！】
下面留言的人顿时少了许多，郁烬也顺着链接点进去，就看到傅彦发在星网主页的置顶博文。
大概就是虽然郁烬做错了事，但他不会落井下石，依旧会站在向导身后，等真相水落石出。
郁烬浅绿色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笑意，他把那条声明反复看了几遍，又看到评论里许多被傅彦的深情打动，正在安慰他的向导，也在下面留了评论：
【喜欢的向导可以冲，我们解除婚约了。】
刚发出去，新的评论就和雪花一样覆盖了这条。
郁烬无心再看，关闭光脑。恰好管家机器人移动滚圆的身体从厨房出来，它手上还端着一杯咖啡，来到沙发前往上托了托，好让郁烬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主人，加奶不加糖。”
郁烬接过，喝了一口，又在机器人光滑的脑袋上摸了摸：“去充电吧！”
小机器人听话离开，郁烬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刚放下杯子，就听到光脑传来的通讯请求。
他顺手挂断，铃声又响了几次，最后一次甚至不等郁烬动手，就强制接通了他的光脑。
一张俊脸出现在半空，光脑那头的男子皱着眉：“郁烬，我没答应。”
郁烬瞥了他一眼，管你答没答应。他坐在书桌上，垂眸去看资料：“东西全在师兄手里。”
傅彦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顾西亭手里的实验材料残缺不全，制出来的药剂效果尚不明确，“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剽窃我的实验成果，你说和他有没有关系？”郁烬说着，轻笑出声。
因为他这声略带嘲讽的笑，傅彦眉心的痕迹更深，他眼神往旁边瞟了下，恰被抬头的郁烬尽收眼底。
“抄也抄不明白，研究所当年负责考核的不会是个实习生吧。”
光脑里传来声不甚清晰的闷响，郁烬笑了下，说：“所有实验材料已经被销毁，我不会再做一次，想要结果就让师兄多努力。”他说的轻描淡写，傅彦心情却越发沉重。
“只要你交出材料，我可以帮你澄清。”
郁烬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拨了拨垂到脸颊上的碎发，好看的浅绿色眼睛弯了弯，按下结束按键。
当初和傅彦订婚，是因为他们互相有利用价值，他负责研究药剂，供傅家发展，傅家则做他的后盾，把他送上首席的位置。
所以傅彦追了他半年后，他就答应了。
事后才听说傅彦有个青梅竹马，不巧正好是他的师兄，顾西亭。
那段时间郁烬在星网上被骂惨了，说他是小三的有，瞧不起他的出身，嘲讽他等级低配不上傅彦的也有。
傅彦在外形象经营的很好，所以提起三个人的感情，他总是被指摘的那一方。
而傅家也没有发挥扶持他的作用，在顾西亭横插一脚，把他做到一半的实验数据偷走，做出一批次品药剂，意图送到前线，把正在战斗的士兵当做实验体时，他们第一个想到的是让郁烬做被推出去的那个人。
这批药剂不完善，郁烬还没有得出最优的结果，所以在发现后他销毁了那批即将出仓的药剂。
但关于药剂的新闻早就铺天盖地，让所有哨兵都满怀期待，只等药剂送到前线。
临了却被郁烬横插一脚，傅家前期的宣传都打了水漂，为了挽回声誉，他们把锅扣在了郁烬头上。
因为郁烬有前科，再加上傅家控制舆论，他发出去的话没人信，尽管他再三澄清，网络上还是骂他的居多。
上面有不少人知道真相，但他们乐意看见哨向对立，不少人更愿意没有舒缓药剂，那样向导的地位会更高些。
向导在体力和人数上不占优势，那只好将精神安抚这个最稀缺的特点发扬光大。
有人这样想，自然也有人意见相反，所以郁烬现在才能好端端待在家里，没有像五年前那样被带进监狱。
可没有人会为他申辩，因为在他们心里，郁烬还不够“重要”。
“西西。”郁烬喊了声。
立刻就有一个圆滚滚的白色机器人走过来，“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郁烬把看完的资料给它，西西立马开启销毁模式，纸张瞬间成了碎末，又被火焰吞噬殆尽。
在西西处理残局的时候，郁烬上楼洗了个澡。
他刚在浴缸躺下，一条青色的小蛇忽然出现，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游移到浴缸边缘。
竹叶青喜欢阴雨天，所以每次郁烬洗澡，它都会离开精神图景。
郁烬也顺手在它绿色的小脑袋上点了点。
寻常向导的精神体都是些无害的小动物，例如仓鼠，垂耳兔。
只有郁烬例外，所以他通常不会把精神体暴露在外人面前。
—
灯火通明的安防部大厅。
身形颀长的男子一身蓝白军装，挺拔的脊背更衬他身形高挑，他微微低着头，任由身前比他矮些的中年人把手掌放在他肩上。
“不要冲动，一定要保护好他。”中年男人说着，男子却执拗地不肯开口，仿佛无声的反抗。
看到他一声不吭，中年人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对他有恨，但现在只有你能保护他。”
年轻男子这才点了下头，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分开。
男子，也就是应淮止，在转身的瞬间眸中浮现一丝恨意。
五年前由他带队的边境军因为药剂覆灭三分之一，他的精神图景也被敌人重创，变得岌岌可危。
他曾经想过找郁烬报仇，可不等他动手，就听说向导入狱的消息。
因为向导稀有，所以法律对待向导更加宽容，就算进入监狱，也不会像哨兵一样受到虐待，顶多定期去给没有配对向导的哨兵进行精神梳理。
郁烬在监狱待了三年，等出来的时候却又赶上他去前线，所以报仇的事就这么一拖再拖。
前阵子他的精神图景险些崩溃，所以从前线退了下来，无所事事在官校当了一个月教官，昨天刚被调回来，要他去执行任务。
刚开始听到是去监视郁烬，应淮止心里倏然轻松，可上司下达的命令却是让他表面监视，实则保护。
应淮止确认了三遍，最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接下任务。
但坐上飞行器，他的手却不止一次摸到腰侧的粒子木仓。
终于在他又一次摸到木仓体，飞行器中的智能体突然发出声响：【已到达目的地。】
应淮止回过神，大步跨下飞行器，用空间钮把它收了起来。
入眼是一座华贵的庄园，特殊金属制成的大门在阳光上闪着冷光，旁边的墙壁上爬满了藤蔓，上面密密麻麻缀满了花。
应淮止走近，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大门倏然打开，露出一条被葱郁树木笼罩的路。
待他走进去，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院子里很安静，等应淮止走到那幢白色的建筑前，突然飞出一颗有手指大小的监视器。
【请录入信息。】
应淮止抬眼看向监视器，虹膜信息被录入。
【未知访客，等待主人授权】
二楼。
“滴”一声后，郁烬睁开眼，弹出的光屏上是一双冷漠的眼神，可能还带一点杀气。
“给他开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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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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