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破损要如何修复？

夜晚的故事，随着星河沉入地底，淮逸未能留下的记忆言语，由她的妈妈，淮野拓铭记。

蒸汽热雾盘旋在仓库顶端，庄园内的钟声像被拧紧的发条，敲出的急促金属声，吵得鸟儿都乱了方向。

“差不多，成了。”淮野拓摘下护目镜，抬手擦去额头的热汗，丢下扳手讲道。

四日了，她总算招架住这位老旧的缴费机器人了，当然，如果不是非要删除缴费记忆的话，时间还能再短点。

机器修理任务完成，她在任务清单上打下对钩。启动是没问题的，但她希望启动这个动作，是由自己的女儿亲自完成的。送出的礼物，最好是收礼者亲自开启。

“淮甲领，淮甲领，不，不好了，”千尺急匆匆赶来，手中还攥着药物，“淮李女士吵着要离开，您去看看吧。”

“去哪，花田村吗？如果是这样，就用我说过的话安抚她……”

“不，不是那样的淮甲领，”千尺大气喘喘，拍着胸脯调整呼吸，“呼——是，是要回自己的家！淮李女士现在恢复正常了，您去瞧瞧吧。”

这几日，淮李的情况时好时坏，记忆溃散的时候，最起码还会安静听着淮野拓的安慰话语，静候永远不会到来的飞艇，回到花田村，参加那场早已发生的选拔典礼。

但，好的时候，这个好只是针对淮李的记忆。随着她的记忆一同赶来的，是她执拗偏执的脾气，每次都嚷嚷着离开，每次又都会被淮野拓亲自拦下。

庄园的大家不清楚甲领同她的姨妈聊过什么，但每次交流完毕，暴躁的淮李女士总会出奇的安静一段时间，直到下次失忆，再次陷入恐惧深渊。

“现在又要闹哪样？离开？她想去哪？走了谁能照顾她！”淮野拓急速摘下皮革手套，随手丢到地上，大踏步离开，浅色的双瞳进线不悦。

行至庄园，戚首帧等人正在想办法拦截淮李，淮李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火把，她把火把当成开路利刃，为自己佝偻的身子开辟逃离的路线。

“淮李女士，请您放下火把，这是为您好。”戚首帧说着，摆出耐心的姿态。

平心而论，现在的她对淮李，除去显而易见的哀悼外，更有一层同龄者的恐惧。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同淮李女士这样，遗忘所有，成为众人的累赘，那时的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成为包袱，累赘，那不就和自己的追求相反了吗？

“淮李女士，”她摘下眼镜，眼中突显一抹哀求，“求您，放下火把，您会伤到自己的。”更会伤害到大家，伤害到你的亲朋好友，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

现在，站在戚首帧面前的仿佛不再是淮李，而是糅杂着自身恐惧投射的怪物。

“嘿，姨妈，你又在闹什么？”淮野拓大踏步走进，单是瞧了一眼火把，清风吹拂，火苗瞬间熄灭。

淮李的气焰也随着火光消散，围观者或许不懂，但她心中清楚，这场魔法较量中，淮野拓取得了胜利。

她丢下冒着白烟的火把，头也不回地走入庄园。

“淮甲领，抱歉，我没看住……”戚首帧戴好眼镜讲道，却又被淮野拓打断。

“没事的，戚管家，”她握住戚首帧微颤的手，“您已经尽力了，多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大家都散了吧。”

她伏身捡起熄灭的火把，从燃烧的痕迹，判断淮李的魔法残留。火把与灰烬告诉她，淮李的能力大不如前。

“唉……”她叹口气，垂头仔细思考，追随着那道低矮却又坚毅的黑影前进。

亦如二十年前从雷暴中清醒的自己，那时的她，亦是追随着那抹神秘的玄黑前进。

“非要闹起来吗？”淮野拓敲响半掩的房门，停在门前问道。

屋内的淮李正在尝试新的草药，听到淮野拓的声音，捣药速度不自觉地加快。

实在太过用力，手没扶稳，药罐倾斜滚落。

咚的一声，色彩浓艳的糊状物从药罐内断断续续地洒出。

淮李下意识看向门口，淮野拓已在路上，朝着自己走来，弯下腰收拾起残骸。

“在这儿，我还能照顾你，”淮野拓说着，趁机摸清草药成分，“这些可不能医治你的病。”

淮李生硬地夺过药罐，冷冷道：“和你没有关系。照顾？不如说是囚禁吧，把我关在这里，远离自己的使命……”

“那你离开，我不拦着你，只要你能告诉我你的计划，离开庄园后，你要去哪？回你的沼泽小屋，然后呢？发病后要怎么做？跑到人群中求助吗？”淮野拓冷静分析着，她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有些无情。

淮李捣药的声音渐低，她眼神躲闪，带着不甘道：“那我便回花田村，回去，回那里。”

“然后呢？继续受到她们的误解与打压吗，”淮野拓义正严词，没有任何怜悯道，“你同我讲过，比起你，那些村民更喜欢你的姐姐，花。她们都认为，花才会是要活下来的女巫，而不是……”

“够了！你有什么资格说她的名字，你这个外人，打破宁静，偷走世界种子的人！”

淮野拓并不理会淮李的指责，她越是愤怒，越是冷静，浅色双瞳看不出任何情绪，不紧不慢地说道：“她是我的女儿。我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我没资格说她的名字？好。那你呢，回去花田村，被那些村民抓起来，带到花海审判吗？”

淮李默不作声，埋头捣药。

“你自己说的，”淮野拓捅下最后一刀，“你的姐姐‘花’，逝世后并没有融入花群，她的灵魂……”

“够了！我说够了！”

壁炉的火焰随之跃动，淮野拓单看了一眼，并没有挂在心上。

“你自己知道的，离开庄园的你，只会是死路一条。不说花田村，从花田村离开的村民，也就是现在的‘先知团’，她们会怎么对你，你有想过吗？”

眼见自己没有正当理由反驳，淮李干脆威胁起，拿着淮野拓最关心的人讲道：“你把我留在这里，就不怕我哪天杀掉你的女儿吗？”

淮野拓不为所动，她礼貌笑着，讲道：“以前我还会担心，但现在不会了。杀掉淮逸也不会解决问题，你的魔法也在流逝，没有我的帮助，仅凭你一人，是无法播种下世界种子的。你心中清楚，我并不会站在你这一方。”

淮李僵在原地，意识短暂抽离，她讲不出话，深知自己再也无法完成使命。

对不起母亲们、对不起花田村的众人、对不起自然母神、对不起这个世界，更对不起，选择让自己活下去的姐姐，花。

“不行，你不能这样，”她流着泪，泪水刺痛双目，惹的她睁不开眼，看不清这个世界，“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必须完成使命，播种下世界种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绝不认输……”

为了母亲们，为了世世代代守护在荒原的女巫先辈们，更为了，自己的姐姐，花。

她已经尽力去遗忘，但那段回忆总同潮水般，退去后又会继续回归，侵蚀着自己的良知，侵蚀着自己的灵魂。

为什么会是自己呢？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的？明明花才是那位天才，母亲们，群民们，甚至包括自己都知道的。

那场选拔的赢家，明明就会是“花”，自己这个废物为什么会活下来呢？

花为什么要在线前停留，故意设下陷阱，就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自己究竟有什么好的？究竟有什么值得拯救的？成为世界之树的养分，那才是自己这个废物能做的事情。

为什么会是花呢？为什么呢？

她的记忆再起模糊起，遗忘未来，困在选拔仪式，亲自束缚着自己在过去挣扎。

“花，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去拯救的呢？”她再也忍不住地哭起，眼前皆是自己的姐姐踏入腐朽领域的画面。

“活下去田，你有着我所没有的东西，那才是拯救母神的关键。活下去田，你才是女巫中，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这是花的赠予，这是花最后留给妹妹的鼓励。

这也是田，禁锢自己的囚笼，永生不得超脱的无解囚笼。

“花，为什么呀……我究竟有什么好的？”她抱头痛哭起，陷入回忆。

淮野拓没有办法，只能强忍着不适，继续动用催眠术安顿下淮李。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背起昏睡后的淮李，朝着房间走去。

同风魔法的恢复领域不同，风魔法修复皮肤与呼吸。

火魔法的领域则是神经与能量。

淮李正是火魔法的操作者，可她，却无法医治本身的精神损伤。

“火能修复破裂的神经，却也无法点燃死灰，无法逆转年复一年的磨损枯萎。”她把淮李安顿好，思考着未来的结局。

不同的修复魔法又为她提供新的思考方向。

自己女儿体内的世界种子的部分，是否属于一种深层组织？

如果是这样的话，土魔法能否对其进行分离呢？

“玄致上，是时候联系一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