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呢?
梁焚阳无法用匮乏的语言形容。
排山倒海般将他淹没的,是徐烨的躯壳所能做到的?还是掺杂了爱的搅动,才那样失控?
只有一点,梁焚阳非常确定──他再也无法忘记那间窄小的密室,像一只竖立的棺木,像一个温暖的子宫,徐烨与他连结,由死到生。
不工作时,梁焚阳的脑子为徐烨所霸占。
月牙西沉,电动三轮行驶在凌晨三点的街道上。
同行的人无不哈欠连天,梁焚阳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徐烨,浑身的血液随之沸腾。
事情过去三天了,梁焚阳每天奔赴抢险第一线,终于解决了科技园的给水。
心中石头落地,记忆随之复苏。
“徐烨──”
工棚外的巷口,徐烨坐在门口复印店的台阶上,瑟瑟发抖。
路灯下,梁焚阳并不能看太清,但徐烨的味道飘散在风里。
“给你留门不?”
工友问。
“不用了。我早上再回来。”
徐烨听到梁焚阳的声音,伸手,让梁焚阳把他拽起来,他全身都僵硬了。
徐烨原以为梁焚阳是故意躲着,他想不到以什么口吻打破二人间无形的墙。
思来想去,人已经等在巷外了。
还是听工程队的邻居讲,这几天在赶工期,每天凌晨才回来。
徐烨的心从凌晨开始后悔。
天太冷了。
徐烨的低烧刚刚好转。
没必要以健康为代价,干等着。
可偏有一股执拗,拖住徐烨的脚步。
路过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饮品店时,梁焚阳买了两杯热饮。
想到梁焚阳埋首苦干一两个小时,才能换来两杯喝的,徐烨觉得热乎乎的甜里带着苦。
“你尝一口我的。”
徐烨不解,但还是照做。
梁焚阳也喝了一口徐烨杯里的,略品了一下。
“是不是茶太多了?两杯都是苦的。”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喝含茶的饮料?我们刚刚熬了个大夜啊。”
徐烨一语点醒梁焚阳。
笑声缓解了二人的尴尬。
“徐烨,你为什么会离婚?”
梁焚阳其实想排除徐烨有没有复婚的可能。
毕竟徐烨和前妻之间有那么可爱的女儿作为纽带。
“我不是故意隐瞒这段关系的,我应该一早就告诉你的。还有……”
“你别误会,我不是责怪你。毕竟一开始,咱们之间顶多算一场冲动,还没有适应恋人间该有的觉悟。”
徐烨赞同。
“现在……我们应该考虑未来。如你所见,我几乎没有时间陪伴你。这样的缺失往后大概率是常态。如果,你不改变心意,我们就这样交往下去。互敬互信,托付相伴。”
这是梁焚阳的人生。
有没有徐烨,都是梁焚阳会度过的一生。
除非意外降临,不然长久平和,枯燥乏味。
真是毫无吸引力的征婚简介,像被毛延寿润色过。
与聊天软件上简单粗暴的页面风格如出一辙。
“嗯。”
“嗯?这么简短?不够庄重啊。你也可以讲讲对于未来有什么规划……”
“庄重?梁焚阳,你网名、签名、空间只用一个处字当注脚的人,天然就被庄重的人过滤掉了。我徐烨是一个轻浮的人又怎样?我轻浮和我爱你又不冲突。”
至于徐烨的未来么,已经设计好了。有没有梁焚阳,那都是徐烨要走的路。
“哦……怪不得好些暴露狂私信我。”
“好些?哪些?给我看看!”
徐烨扯着梁焚阳的手,亦步亦趋上楼,一门心思全用来开发梁焚阳手机。
在徐烨不知道的地方,梁焚阳被那么多变态骚扰过……还给──梁焚阳短信收件人惊现徐烨前妻的号码。
“梁焚阳,你当时是什么心态?”
进门时,徐烨抢步到梁焚阳前头,反遭梁焚阳一把抱起。
“yoo……”
导购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不好意思,打扰了。”
梁焚阳说的好听,抱着徐烨从导购面前经过时,简直招摇。
梁焚阳简单冲了个澡,徐烨等在床上,看着玻璃上健壮的轮廓,有些娇羞。
梁焚阳从浴室出来时,徐烨又放荡地将被子挑开。
徐烨洞悉男人的劣根性,随便一只香饵,就把梁焚阳这条大鱼钓牢。
“梁焚阳,几次了?”
“天亮了。”
“早……”
“嗯。早上好。”
为了便于与徐烨同居,梁焚阳下班后,在发廊兼职洗头小弟。新鲜面孔一度让发廊热闹起来,时间一长,又归于平静。
徐烨不无感慨,“什么都抵抗不了时间的魔力。”
梁焚阳不这么认为,反复折叠的人生会产生厚度,他对徐烨的感情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逐渐深厚。
伴随着熟悉,梁焚阳的心不再恐慌。
与徐烨的前妻和女儿也约过几次饭,徐烨女儿对梁焚阳的加入,多了几分好奇的窥伺。
年幼的她并不能从父亲与梁叔叔亲近的举止里分辨出什么,但感受到妈妈完全放松的状态,她也相应地开心。对父亲和梁叔叔越发熟稔。
徐烨预备接手发廊分店的事如火如荼地提上日程,新地址的位置靠近东区,那是亟待腾飞的新城市中心。
梁焚阳本能地感觉徐烨不仅手里有钱,人脉资源更广。
这与徐烨的出身出入很大。
梁焚阳不禁想,徐烨年纪轻轻,如何积累的?
与徐烨确定关系后,梁焚阳红鸾星动,身边多了几批对他抛洒媚眼的男男女女。
最不留痕迹的女人身资不菲,长相不俗,除了对梁焚阳青眼有加这一不合理之处,似乎一切都是上天造就的相逢。
与徐烨说起这些时,徐烨警觉地质问梁焚阳,“是不是这个单身女富婆最令你心动,所以印象最深。”
“我觉得遇到了年轻时的我妈。她浑身透着一股敢想敢拼,挥洒自如的激情,是我想象中我妈的样子。”
徐烨腹诽:这不也是我的写照?
徐烨端正梁焚阳的下巴,看向自己,正如他要端正梁焚阳的思想。
“梁焚阳,你已经断奶了。即便渴望再续上那种感觉,也只能吃我的奶,别人的想都不要去想。想,就是犯罪。”
梁焚阳想:徐烨说话就是够劲儿。
徐烨身上专有一种执着和精明,说出话来一针见血。
不像梁焚阳辞不达意,若非徐烨理解能力强,他们间无谓的对话将呈几何式增长。
一想到为数不多的相伴大部分时间要耗费在争执上,梁焚阳就觉得疲惫。
幸好。
“我想买一辆二手电动车,配个新电瓶。”
“买呗。让你开我那车,你又不肯。白白拿了张驾照。”
徐烨的车是年初新提的,也是二手市场买的,说是泡水车,打骨折出售,但性能不错。
徐烨和徐烨的东西,对梁焚阳来讲得区别对待。但凡隔着徐烨一层,梁焚阳就不能贪求什么。这一点,梁焚阳和徐烨的前妻冥冥中达成共识。
但徐烨前妻看向梁焚阳时一些眼神,叫梁焚阳心惊肉跳。那是一种局外人看局内人的清醒与惋惜。
梁焚阳与徐烨前妻唯一的连结点是徐烨,她在梁焚阳和徐烨的关系中清醒地看出什么?惋惜梁焚阳什么?
这个问题时常萦绕在梁焚阳心头。
“洗头。”
这天,老店进来一个年轻顾客,在店里扫视一眼,点名让梁焚阳服务。
梁焚阳已经不在店里兼职了,但顺手的事儿,立刻引导顾客躺好,调试水温。
挑选洗发精时,梁焚阳谨慎地问过顾客有无过敏史一些必要问题后,才将泡沫均匀地揉搓在顾客发间。
许是服务周到,梁焚阳能感觉到顾客与小店格格不入的戾气慢慢消散,望来的眼神里,平和渐而取代鄙夷。
“听说你在工地上班?”
顾客忽然发问,原来早有预备而来。
“是。”
“那么重的体力活做完后,还能保持温柔细致的脾性,怪不得……”
“额?”
“把分叉都抚平了。”
倒也不至于这么神奇。
“我想去最近的公交站台,你能送我一程么?”
梁焚阳往外一指,“出门就是。你刚才就是从那里下的公交车。”
“哦。”顾客没有一丝尴尬,“那就请你送我到那儿。”
“走吧。”
大晚上的,梁焚阳也是遇到奇葩了。
从店里出来,过了人行横道和非机动车道,就上了公交站台。
顾客站在人行横道上非机动车停车位边,一脚把梁焚阳的车子踹倒了。
“什么破车,看着就招恨。”
“它也没想到,能跟你犯冲。”
梁焚阳把车扶起来,试了试,好像不过电了。
得,他也得坐公交赶去徐烨新租的房子那儿。
跟发廊众人告别后,梁焚阳和刚才的顾客一起上车。
在一种奇异的氛围里,梁焚阳与顾客保持着距离。
顾客的眼中也覆盖上了与徐烨前妻一样的不解和惋惜。
什么意思?
梁焚阳最讨厌谜语人了。
车到站,顾客跟着梁焚阳下车。
“你家也住这儿?”
顾客摇头,“我爸住这儿,我来找他。你呢?”
“我朋友住这儿。”
“哦……”
电光石火间,梁焚阳生出一个奇异的猜想。
“16层。”
“16层中户,我爸买的,最近他在这儿住。你朋友租住的是哪户?”
“中户。我怎么没见过你爸?”
“巧了么不是,你出去的早,回来的晚,不得拜街坊。”
从顾客的年纪看,他爸跟……那晚与徐烨同行的老男人差不太多。
“你妈也在这儿住么?”
梁焚阳不死心地打着补丁。
“我妈住墓地。死了三、四年了,乳腺癌。”
顾客眼里明晃晃的恨意与依恋,是梁焚阳不曾触及的东西。
他有些笨拙的不知如何安慰。
“对不起。”
“没关系。我爸接茬给我找了个小妈,没有在母爱上让我感到缺失。”
这点上,梁焚阳倒有点儿共鸣。他爸也曾雄心勃勃地给他带回来好些预备役后妈。
直到看到梁焚阳奶奶对梁焚阳的绝对维护,梁焚阳爸爸对梁焚阳奶奶的绝对依从,果断纷纷跑路。
在梁焚阳模糊的记忆里,只记得那些阿姨对他的示好。母爱虽然缺失,但并没有使他产生额外的恨意。
“到了。你有钥匙么?”
“没。”
“嚯……我也没有。”
顾客先给他爸打了个电话,约在外头吃饭。
回头看梁焚阳在发呆,调侃道:“你不跟朋友打电话,怎么进去?总不能趁我爸出去的空当进去。”
梁焚阳听出顾客话中恶意,犹豫着拨通了徐烨的电话,对方正忙。
“呵呵。我爸那儿也挺着急忙慌的。”
顾客刚才开了外放,梁焚阳被迫听到了一些内容。
老男人嘴里的“徐烨”声声入耳。
不要脸。
当着孩子的面,还这么荒唐。
“你自己□□有我什么事儿啊!总不能因为我赶计划书,没给你俩加油助威,就讹我一脸吧。你肾不好,吃肾宝啊!”
徐烨骂骂咧咧地声音由远及近。
一个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从房里跌跌撞撞地退出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个男人,以及一些卫生用品,和一闪而过的徐烨。
顾客指着门,问梁焚阳,“你信么?”
怀疑的种子迅速扎根梁焚阳的心。
“这种把戏,我见过不知几次了。说是为了不让我受伤,不过是他们给自己遮羞的借口罢了。”
“你爸……和徐烨以前好过?”
“额?那你以为?总不能我爸这个先来的是小三儿吧!讲讲基本法!”
徐烨不是没看到梁焚阳的电话,他挂断梁焚阳的电话确实为遮掩什么。
房间里太味儿了。
隔壁房间的狗男男太吵了。
还有,徐烨不想让梁焚阳误会他跟老男人有关系。
虽然,徐烨仍在享有老男人提供的资源,但在身体和感情上,徐烨一直是独属于梁焚阳的。
徐烨太了解男人对绿帽迫害妄想症有多么执着,况且有梁焚阳至今都不知道的种种前情。
思前想后,只能让梁焚阳往后稍稍。
却没想到,这一稍,就稍了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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