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
宽敞简亮的办公室里，高耸的写字楼，在黑夜里只有其一间亮着灯。李清远乘飞机从欧洲参加完毕业典礼，便紧锣密鼓地被召回家，可向他发来的地址，却是这间总公司大楼。
二哥李临山端坐在沙发上细看着手里的文件，一旁，是长姐李夜柳。
李清远匆忙赶过来，身上被静夜里的冬浸满了寒气，他坐在与他一同而来的行李箱上，道出那句疑问。
三位alpha姐弟，相视谈话。
李临山弓身将文件放在桌上，指间一推，那文件在光滑的平面上滑向李清远：“叫你先别把回国的事说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李清远长腿抵力，轻松从行李箱上起身，拿起文件一瞧，仔细端磨了会儿，眉头一蹙：“这账本上，全是破绽漏洞，明显是有人在这些天以少多次地移走了这几单的数额。公司的金额有纰漏，谁这么大胆！”
李夜柳讥讽道：“我就说他们是群蠢货，连你都能看出来。”
李清远对她地冷嘲热讽从上小学前就习惯了，还不如直接问二哥：“私生子干的？”
李临山道：“是他，但不完全是，背后推动他的主使，是周双德。”
李清远乜起眼，他听到这个名字，预感到事情不妙。
二哥口中的周双德，是妈妈的哥哥。可在前几年里，家中父母因感情不和离了婚，这个舅舅也再没取得什么联络。
长姐二哥初接手家族企业时，周双德便在暗中使绊，二哥本想与其当面对峙，却被李夜柳拦了下来。在此之前，公司多数大项目都因有内部人员从中作梗而途中与甲方中断合作，她深知是周双德按插了人手，要与之当面谈说，拿不出实证，只怕对方会告个空穴来风，要在法庭上论事。要斗，那就得分出个赢家。
为确保家中最小、未谙世事的李清远的安危，便将其送到国外读书。几年里，两家明争暗斗地不休不眠，最终姐弟俩在这场风浪里成为赢家。
“他是想卷土重来，不过手段一如既往的拙劣愚蠢。”李夜柳一副赢者论输家的口吻，“爸的确曾经有个旧故，不然不会离婚。而那个私生子，满口胡诌一通，说自己是从前爸与那个旧故的儿子，因为他妈没了，在死之前让他去投靠亲爸。也不知一靠靠到哪去了，来我这撒野范蠢，这种疯子我让安保一脚踹了出去，哪知爸竟然偷偷与他见面做了DNA。”她讲到途中讽刺了一句，“还真是跟他那少年虐恋情深意切啊。”
即道：“拿着张医院的烂纸说证据确凿，连爸都头昏脑热的犯糊涂帮他说话，可笑。”
“所以，他又被你踢出去了？”李清远道。
“不，是又被安保踢出去了。”她说这话时就像是在讲笑话，甚至还在回味当时那私生子被踢出去的惨状，“我从来不碰脏东西。”
“其实是不是亲生的都不会对家里有半点牵连，即便有家里人帮说话，也只是蜉蝣撼树，解决掉他不是问题，但他身后的周双德就不好搞了。”李临山开口道，“他被赶走后，我想找到他从新做取DNA，可始终找不到，当他在出现的时候，是周双德带着他来的，这次，他可强硬到踢都踢不走了，”他看了李夜柳一眼，李夜柳转了个眼珠看去了别处。
李临山收回目光：“说来也奇怪，这个人一开始都不道是从哪里来的，才消失短短几天，就莫名其妙和与其地位天差地别的集团董事长扯上了关系。”
李清远悟道：“他从一开始就是周双德派来的？”
“不错，这条狗算是跟了个好畜生。”李夜柳道，“而且为了打消我们怀疑的念头，周双德特意在我们的监督下让他和爸又做了一次鉴定。”
李清远：“亲生的？”
李夜柳：“假造的。周双德早就和医院串通好了，但他一点缝隙都不留地把这件事藏的严严实实。起初连我们都怀疑是真的，但经过周密的调查，终于找出了他们沆瀣一气的破绽。”
“还没找到证据？”要不然就不会这么着急教他赶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让你来这。”李临山昂首示意李清远手上的文件，“那个就是他们二人的杰作。”
李清远蓦然惊色：“谁让他进的公司？周双德？”
李临山无奈地摇摇头：“是爸让的。”
李夜柳听到这几个字，无力地呼出一口不争气的叹息。
“谁？”李清远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怎么和他说他都听不进去，他对自己还有个儿子的假象深信不疑，他让我拿证据，但我们不敢告诉他医院连同周双德造假的事，一是怕他说漏嘴，其二是我们的确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周双德像是察觉到了我们调查医院的走动，一夜间把东西和人藏的很难找到，像是撕开了用铁铸的一个小孔，但就着这个细小的点，进行下去恐怕是更难了。”
“那别家医院呢？”
“别家医院当然容易找到，难办的是人。”
“真不知道他俩谁是主人谁是狗了，周双德看它都把自己当条护主的牲口了，虽然这个假儿子被强塞进公司，但就算在眼皮子底下，周双德也要安排人看着，”李夜柳神色变得阴翳，“那些走掉的财产可不止是只有两个人协作，这栋楼里每天工作的，不止有自家人。”
李清远知道公司里有卧底潜伏，而这个卧底，无时无刻盯着私生子地走动，不，不光是做眼线，还有帮着周双德协同转移财产：“敌暗我明，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总结不错。我派人暗中查了假儿子的底细，但完全低估了他主人的实力，可谓是把对我们有利的信息清除的干干净净，我都怀疑周双德是不是请了什么大师，我猜名叫360。”说完她哼笑着向后仰头倒在沙发靠背上，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糊想些什么。
大姐的话风，兄弟二人早有司空见惯。李临山沉稳地将话接过：“但也不是彻底没机会，关门推窗，他仍旧有疏漏，我们察到了那人有个弟弟，虽然不清楚名字和样貌，但所居的地址定是确保无疑的。”他颜、词肃穆,“你切记，除你我三人之外，任何人都认为你在国外尚未回国，你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人的弟弟，我们会暗中帮你，”他递给了李清远一张纸条，“这是那座城市的地址和搜寻到的细微线索。”
李清远接过纸条，听二哥继续道：“已经为你打理好了新身份。谓轻，现在没有别人能让我们彻底信任了，只有真正的血浓于水。”
展开那张折叠的纸条，城市的名字呈现而出——雪阳城。
“叮铃铃——”
商铺门上高挂的迎客铃响了，高元玺放下手中备课的笔，抬头看去，见是个从未在镇上见过的面孔，个头颀硕健朗，面颜凛傲卓俏，这样的品貌，一看便是镇子上鲜少见的貌美alpha。
alpha刚进门时没有说话，左顾右盼的，似乎很有兴趣，没见过这样的小超市一样。
“欢迎光临，买些什么？”高元玺轻起嘴角，一副待客表情。
alpha移眸看向他，自然地起唇漏齿，嘴角两颊个凹了个坑：“哦，我随便看看。”
这样“随便看看”的顾客通常要看很长时间，尤其是这种还颇觉新鲜的外地人。高元玺微微点头，便继续拿起笔在文章上圈圈画画。
还没写几个标点符号，桌子就因放东西的力度稍颤了一下。
他抬眸看了眼桌上的饮料：“三块，扫码在门上。”接着又低下头持笔写画。
“现金，老板。”
一张红纸钱递到他眼前，他放下笔收过钱，打开抽屉，左翻右找，零碎的小钱肉眼可见的稀疏，零钱好像有些不够。
“老板，你们这附近，有没有卖房或租房的地方？”
高元玺顿了下，想到前两天镇上一个常来光顾的大姨买菜时和同伴聊起的闲言碎语，说是要跟闺女去外地同住几个月，想着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
高元玺道：“哦，应该是有的，镇子里有贴招租贴，你可以在这附近转转。”
alpha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口水，随后用袖子大咧咧地擦了下嘴：“好，谢谢老板。”
高元玺见他拧上瓶盖朝门口走去，“哎，还没找你钱！”
“不用了。”
“叮铃铃——”迎客铃再次响起，那人走了。
高元玺转首看向监控录像里alpha走远的背影，将钱放进抽屉里。
晚上打样的时候，高元玺正要锁上门，突然被一声“哎！老板等等！”叫停住。
高元玺从方框眼镜里投过去一看，是白天来的那个alpha。他垂下拿着U型锁的手，看着alpha一脸宽心地大步走来与他道：“还好还好，你家关门晚。”
高元玺对打扰到他下班的人略有不爽，心想是这人跑得快。
门被打开，迎客铃再次叮铃响起，两人进了铺内。
高元玺看着那人在熟食区站了很久，愣是没想好买什么。
他打了个哈且，又困又累，明天还要去上课，想少费时间早点睡，他走过去与那人推荐：“可以尝试一下这个。”他指着展柜里的熟鸡腿,“或者这个回去热一下就能吃。”他又移手指向另一盘熟食。
alpha盯着某处似乎是出了神，忽然道：“老板，你们这镇子上，有没有姓陈的人家，或者以前有？”
这答非所问的话抛给了高元玺，他眨了眨眼：“没有啊。”
他想这人是来干嘛的？旅游的话，不是应该问景点吗？
alpha得到回答后似乎若有所思，点点头：“哦，没有啊，那我要这个，这个，再要些这个吧。好，就这些吧老板。”他瞎点了几个。
高元玺按客人点的熟食论斤称好：“一共16，扫码在门上。”
这回，alpha又递上一张红票：“现金，老板。”
高元玺上午去银行破了钱，这次抽屉里的零钱算够了，他翻柜找钱，想着早上那张与手里一样崭新的红票：“今天早上零钱不够，抱歉没跟您说一声。正好连着这次的一同找给您。”说着，钱已经找好递了过去，“您收好。”
alpha神情上有些许诧异，但还是接过，笑了笑 ：“谢谢。”又从里面抽出几张零钱放在桌子上，“不过真的不用，请收好。”
高元玺看看桌上的钱，又看看alpha的脸，拿起钱，看着脸：“欢迎下次光临。”打开抽屉收了钱。
最后的顾客走后，商铺终于正式打样。
高元玺收好钥匙，跨上在店门口阴凉处停放了一天的小电车，启程沙沙稳稳地在星星暮下驶去。
车开进一户敞着门的人家小院，小院一侧建有一处棚棚架，高元玺将开进车棚停放好，拔下车钥匙，随后锁好院子的大门。
院里是一座低矮质朴的平房，房前种植着坛坛花卉，嫩芽鲜绿，花苞柔艳待放。
高元玺走到门前转锁开门，进屋后关上门，黑漆漆的房屋亮了灯，夜天下回归了安宁。
一个澡过后，卧室里，高元玺洗过澡躺在床上，打开教师工作群，看到底部一行字：[王主任邀请了李清远老师加入了群聊]
接着王主任发来一条消息，此条消息寒暄完即将复工的教师们后，大致就是介绍这位新任教职实习生“李清远老师”的内容，消息还是当初介绍高元玺时除了姓氏和添加“实习”两字之外其他字未动的模版。
片刻群里转来了多条“收到”的信息。
高元玺暗下手机屏幕，关上灯，合眼睡去。
暑假结束，开始复工。
高元玺周一上午前两节课没安排，在店铺里营业了两小时他才骑上小电动去上的班。
车开到离学校不远处，高元玺转动把手拐了个弯，将车停在了老地方，一处避开监控的偏僻角落。
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高元玺注意到了一辆自行车。
往常鲜少有人空旷的地方突然多了辆自行车，他好奇地走过去观察，还是辆老式的年头不小的“老物件”。
高元玺总觉得在哪见过，但记忆又是太久远，最终想不起来，便越是无趣的走了。
去教务处提交完教案，高元玺坐在两月未见的工位上，百无聊赖地等待下午的课。
“哎，跟你说个事儿。”
高元玺转过头看向八卦口吻的同组同事，一副好奇像：“咋了郝老师？”
郝老师的眼睑与嘴角齐齐愈弯：“昨天群里主任说新来的那实习生你知道吧，刚才我去艺术组恰巧跟他打了个面照，哎，少有的漂亮alpha，这学期上班的动力有着头了。”
“有这么夸张？”高元玺都怀疑是昨天那位alpha顾客了。
“那是相当夸张！”
高元玺被郝老师一脸狡黠的面孔逗乐，玩笑道：“你这表情也是相当夸张啊。”
“切，跟你说也是对beta弹琴。”她垮下脸，滑着轮椅“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要上课喽，谁跟你聊啊。”
高元玺抬眼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这时上课的铃声同时响起，痛苦地敲在了学生与老师的心上。
该来的终于来了。
“铃——”四十五分钟后，高元玺神清气爽地从教室里走出来。
十分钟后，又一脸严肃的进了另一间教师。
“老师好——”
“好好好，坐坐坐。”高元玺对一群小同学慈目展笑。
他走上讲台，将资料放在讲台桌上，桌上另一旁的褐色封面本子拉去了他的目光，他自然地想到是班上某位小同学的，拿起举在手里：“这个本子是哪位同学落在这里的？”
“老师，不是我的。”
“不知道。”
“它好漂亮啊，不是我的。”
一个个稚嫩否定的声音掺杂一起，还有的摇头不语。
“咳咳，”高元玺拳抵唇下，“好了安静。”他放下本子，“没有人领的话那我们就先上课。”
“好——”声音肯定齐齐，课堂安静下来。
须臾，高元玺侧耳传来了声：“不好意思，是我上节课落这的。”
孩童音切换至成男。高元玺看向门外，阳光与昨日年轻的alpha一同柔进了他的眸光里。
alpha似乎同样认出来他，神色稍顿了顿。
“是李老师。”
“画画老师哎。”
“是不是高老师进错班了，我们这节课还是画画课？”
“错，你看我写的课程表。”
一年级的同学们清晰而细嫩地发出“窃窃私语”声。
高元玺拿起本走去门口递给alpha，得体浅笑：“还好你来拿了，不然等会儿我下课不小心当错了教科书，拿走可就不妙了。”
李清远搔搔头接过本子：“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上课了。”
高元玺轻摇摇头，示意无碍，看着李清尬颔离去。
不消多说，高元玺便知道那位新来的教师是谁了。
下午放学，孩子们听着铃声撒欢地冲出教室。高元玺回到办公室放下书，理了理桌面上的资料，下班出了校门。
走到校外偏远处，高元玺刚拐角准备去取电动车，就看到早上那辆自行车下面蹲了个人。
是车主来提车？高元玺推了下眼镜，还是偷车贼？他眯着眼，新奇地走过去想看看怎么回事，脚步却像是不受控似的，又许是奇心过重，直至走到了人身边，才意识到走过头了。
不过走进了他也就看清这人是谁了。
李清远察觉到一旁的人，倏地抬头去看，像是在警惕什么一样，在看清是高元玺后，似乎是放下了心，随后露出懵懂的疑色。
两人上下对视，被发现的高元玺缓慢挤出了一个笑容，“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就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李清远站起身：“哦没事，就是这车出了点问题。”
高元玺看向那辆老旧的车，虽然在他眼里看着处处都是问题，但眸光还是定在了垮下来的车链子上，“链子坏了吗？”他抬眼看李清远，“这个我会修，要不我帮你吧。”
李清远的目光显见的亮了：“真的吗，可以吗，谢谢谢谢，麻烦你了。”他后撤一步让出位置，高元玺过去蹲在车旁，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后，开始上手。
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对修自行车信手捏来了，同学的车多多少少也是经过自己手里的。不一时，链子便紧绷复原了。
高元玺站起身：“好了。”
李清远递了张纸给他，高元玺接过，“谢谢。”仔细擦拭着染了污油却原本洁细的手。
对于“重操旧业”，高元玺颇有得意，“来，试试看。”
李清远骑上自行车，绕着高元玺转了两圈，“好厉害，我搞了半天都不成，还以为这车要彻底报废了。”
“小时候上学骑单车也是经常掉链子，修这个已经得心应手了，不过你这车确实是有点容易掉，毕竟是有些年头的老款式了。”
“啊？这链子不能一次性修好保持永久吗，或者几个月也行。”
高元玺听他天真的话发笑：“永久是没找落了，但几个月的话，看你运气了，不过如果你运气不好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帮忙。”
李清远停轮下车，仰起笑，两颊各边凹进酒窝：“我刚来这也是人生地不熟，咱俩也是有缘，找了份工作还能遇上，我又麻烦你帮我延迟关门还修车的，咱就交个朋友吧，我叫李清远，就是加入教师总群的那个新任教师实习生。”
开朗明媚，谈言活泼，像是高元玺曾经在外地教学的青春高中生。
他不免被带动，柔和莞笑：“高元玺，元宝的元，尔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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