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早,高元玺紧着眉头从睡梦中醒来。他做了一个差劲的梦。
暗寂的卧室,被褥窣窣摩擦,高元玺坐起身,拿起枕边的眼镜戴上。
窗帘遮挡住了破晓微渗的光。
他下了床,脚步沉沉移动着走出卧室。台灯线被轻轻一拽,客厅亮了一小角。高元玺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看向任意一处,久久不语。
等到光将窗帘彻底浸透的时候,高元玺才站起身活动,拉开帘,阳光抱了个满怀。他该去上班了。
高元玺的电瓶车停在包子铺外,晨间清凉,路上已有人车渐行,他一人坐在店里,看着临街门外的湘黎镇。
过会儿,一屉小笼包热腾腾地端了上来:“包子来了,您慢用啊。”
“谢谢。”
高元玺倒了些醋在小碗里,手持筷子夹起蒸笼上的小笼包,不经意抬眼向正对着的门外撇了一眼,他一顿,刚才那辆在街上一驶而过的黑色轿车,高元玺竟透过降下来的车窗看见了李清远的脸。
他推了推眼镜,又转念一想,可能是看错了,毕竟那辆车开的不慢,而且还是朝学校反方向开的,李清远又只有一辆单车。
高元玺吃完早饭后,便去了学校。到了办公室,与同事寒暄一番过后,坐到了工位上开始批作业。
邻坐的郝敏像以往一样滑动着工作椅凑了过来,小声嘀咕:“你画画了吗?”
高元玺放下批作业的红笔,转头轻声道:“什么画?”
“啧,你又没看群消息是不是。”
高元玺点点头。
“这周五要班办画展,周一下午就通知了,是什么‘儿童画展’,但是老师也可以参加,艺术组的美术老师们几乎全报名了,虽然不清楚是不是自愿的。你打算玩一玩吗?”
高元玺这才想起李清远跟他提到过这事,但他隐隐记地那天晚上才看的信息,打开聊天界面的时候已经是一长溜的“收到”了,至于发什么通知,他大概是懒得往上翻,单单消了个红点提示信息即退了出去没在理。
高元玺:“要是参加了,你的画跟人家专业的摆上同个台面,到时候一个个降维打击,那可就不好玩了。”
“哎呀你以为我傻啊,我从办理活动的老师那拷问过了,小孩子的画作呢,跟小孩子的摆在一起;教师的跟教师的在一起;水平高的当然是跟水平高的在一起了,还有啊,到最后可是会评出奖来的,每类水平的画都要得出个一、二、三等奖出来。小道消息哈,咱们这种普通教师的三等奖,好像是一盏玩偶型的台灯。”
“那一跟二等奖呢?”
“三等奖人家还隐晦的跟我说呢,上哪告诉你一二。”
“那你是想参加?”
郝敏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似的,兴事冲冲地驶动着工作椅回去转了个来回,手里拿了张艳彩缤纷的蜡笔画:“怎么样,我画了三个晚上。”
那画上绘的是张风景图,结合了烟火人间与余晖夕光,出乎意料的悦目。
高元玺:“没想到你还真会,画的不错。”
“那当然,怎么说我小学也是得过奖的,不然我干嘛参加。打铁还得真本事。”
“所以,你对三等奖很有信心了。”
郝敏拿回高元玺手里的画:“什么奖不奖的,重在参与。不跟你说了,我去上交画了。”她反滑回原位,起身出了门。
上午的课过后,中午的午休遂来。
高元玺往常上下楼梯换教室时都会偶尔与李清远碰个面,两人见对方时总是匆匆打个招呼便擦肩各忙各的,可今天已过半也未与李清远偶遇。
高元玺想是李清远今天的课少,见人没来找他,便去了对面楼艺术部去找李清远一同吃午饭。
“李老师他今天没来啊,听说是请假了。他还真行,实习期都敢请假。” 艺术组的同事与面前的高元玺道。
“哦,他没来啊。那打扰了。”
“没事。”同事道完便离开了。
高元玺站在办公室门外,望着李清远的工位,停留了片刻,便转身走了。他想是否要给李清远发则消息慰问一下,走到楼梯间,他还是觉得算了,这也许是打扰。
归于从前一样,高元玺吃完午饭,独身工作了一天。
下午放学的时候,高元玺听到铃声放下手中批作业的红笔,起身正要离开,进来办公室的人在他身后叫住了他:“高老师,你先别走,帮我办点事儿。”
高元玺转过身,看见两腮发福的中年男人:“王主任,什么事啊。”
“咱们学校周五要办活动嘛不是,这孩子、老师的作品和各个作品的主题风格挂上的展墙都是区分开的,就想麻烦你给这些作品类集写个标识牌。”
高元玺已然习惯这项每次举办活动都会被从不缺席分配到的任务,他点点头:“嗯,好的王主任。什么时候写完交给您?”
“明天早上吧,你现在就跟我来取标识牌。”说着便转身向前引路。
走出主任办公室时,高元玺两手捧着一大摞木制边框大小中等的标识牌。他抱着这些牌子上了楼,放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高元玺看着桌上今天的加班项,叹了口气,接着又坐回刚刚后悔未能快点走掉的工位上。他抽出手边最底层的抽屉,里面存放的物品只用来做一件事——书写书法。
高元玺将抽屉里的长型木盒与墨水、笔洗放到桌上,随后拿起水杯,将里面的冷水匀一些进了笔洗里。
打开木盒,一只木黑的毛笔被套在大小适宜的透明袋子里,一颗樟脑丸与它一同置存在一起。
高元玺拿起笔拆去袋子,轻轻地使笔端放进笔洗里。
此时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人,窗外的夕沉渲染成火红的天,斜下的光身攀附在高元玺的身上,洁柔隽儒的容颜上,是一双注视着笔尖在水中宛宛转动的幽眸。
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晚间八点整,高元玺终于完成写牌工作。从校门口出去时,都是敲的保安室窗户叫醒合目的大爷。
校外,除了风呼呼吹过流进耳朵里以外,还有脚下车轮胎行驶的沙沙声,以及驾驶车的高元玺肚子里的咕噜咕噜声。
得吃晚饭了。
时间不晚,街区路边店铺艳视的霓虹灯划过眼前,轿车滚轮破风的流息声逐渐响起。
高元玺依旧将车停在了那家常去光临的面馆。
他才下了车,敞门通亮的店内,便望见了一天未见熟悉的背影——李清远坐在那,桌上的面被他大口往嘴里送,光是看着他弯下的身躯、两侧鼓起的腮与这龙吞虎烟的姿态,都让高元玺觉得自己认错人了。
高元玺盯着那背影一步步往店里走去,距离进了,自然就肯定这人是李清远了。他不做停留地走过李清远前面,直到了柜台前,老板恰时从店后的厨房里走了出来:“哎,您点点儿什么。”
高元玺拿起柜台上的单子,垂眸漫不经心地看着,未开口,便如愿听到了身后李清远含糊的声音:“高老师。”
高元玺随手点了单子上的某一碗面:“这个。”随后回过头,一副豁然模样:“清远,我刚才看背影还疑惑是不是你呢。”说着,便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坐在了李清远对面。
“我你还认啊?”李清远端起碗仰头饮尽,碗放下后拿了张纸擦嘴:“直接过来不得了。老板,再来碗阳春面!”
后厨的老板隔墙喊应:“好咧好咧!”
李清远与高元玺道:“高老师怎么这个点来?在校加班?”
“嗯,周五娃娃们画展的活动也有我参与的一份。”
李清远惊奇:“高老师要大放光彩了吗?”
“不是参加画展的活动,是准备。我负责写画展分类的标识牌。”
“加班费是不是给的很多?”
高元玺摇头:“要是有的话,那就不是‘上班’了,而且学校每次举办什么活动的话,都会物尽其用地让我写些字,早就习惯了。”
李清远像是思忖停言了几秒,即道:“受‘压榨’,是每个员工都要经历的吗?”
高元玺笑着回道这初入社会呆头小子的憨厚问题:“也许吧。”你早晚也会经历的。
李清远听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碗面各自端上两人的面前。高元玺吃了几口,抬眼看前面大快朵颐的李清远:“今天怎么不回家自己做面吃?”
李清远颊腮圆鼓,吞下面:“我今天一早没吃饭就出门办事儿了,忙了一整天,往回走的时候,就饿的坚持不到回家了,还怪麻烦地自己做,正好路过这儿就进来了。刚进来没一会就见到高老师了。”
“是啊,忙半天都很累呢,更别说一整天,我今天中午去找你吃饭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你没来,工作忙的都没怎么留意。”
李清远的神色闪过一丝微妙:“高老师。”
“嗯?”
“想知道,我今天在忙些什么吗?”
高元玺沉吟了几秒,即道:“好啊。”
“寻亲。”
“寻亲?”
“对。”
高元玺对这个话题增加了言语:“寻,什么亲?”
“一个弟弟,从来都没见过面。”
高元玺回想起前几天初见李清远的画面:“是不是找了很长时间?”他想,李清远可能已经游走过不止一个地区。
李清远停顿少时想了想:“高老师什么时候见到我的,就是什么时候开始找的。”
好吧,高元玺想错了。
“那用不用贴寻人启示什么的?我可以帮你打印照片。”
“不用,已经快找到了。”
高元玺不可置信蹙起眉:“什么?四天就有消息了?”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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