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气不错，雪洋洋在院子里支了个锅，认真地炖起了王八汤。
弹幕看得一脸迷惑。
【好端端的，王八惹到它了？】
【连续三天王八汤了，小海豹它肾虚？】
罪魁祸首的顾寻躺在床边的软塌上，书盖在脸上挡住了大半张脸，唯留精致的下巴在外面。看到那句肾虚，他胸口颤抖，低低地笑。
【……看这样子，像是被顾老板忽悠了。】
“在水中加入枸杞若干，淮山药若干，熟地若干，”雪洋洋一背着背着，又有点想不起来了，转头求助狐先生，“还有什么？”
顾寻忍笑：“姜片，花椒。”
“啊对。”雪洋洋高兴地转了回去。
滋滋——
在它放入姜片的下一刻，不远处的某个镜头灰了下去。
【有没有搞错啊，镜头又坏了】
【技术部的人不是说在修？怎么还越修越差了！】
【十个直播镜头能坏八个，真有他们的】
弹幕怨声载道。
自从几天前的那次雷雨天后，极寒之地的镜头就坏了不少。这些问题早就反馈给了官方，官方也几次派人补充摄像头，但不知道为何，刚换上的摄像头，出错的概率出奇的高。
顾寻的长睫毛在充满墨香的纸上缓缓扫过，不一会儿，书被他拿开了些，露出来的那只琥珀色眼眸，沉思地看向了小海豹的背影。
……
几十米远的地方，两只豹子收回手上的仪器，对为首的花豹说：“又搞定了一个。”
花豹将失效的摄像头踩在脚下，微微用力。
透明球外型的镜头，在他的脚下碎成一堆碎渣，他的眼里闪过愉悦，抬头，再次看向不远处的竹屋，吩咐：“继续。”
“是！”
……
“咔嚓。”
北极狐的耳朵动了动。
那声音虽然很小，但是仍然落到了顾寻的耳中。顾寻从书里抬眼，眼中的风景还是那些，白茫茫的雪笼罩住整个世界，看不到其它的异常。
“小团子。”
顾寻的嗓音有些淡。
雪洋洋呆呆地回头，不解：“啊？”
它的手里，还拿着在转动着汤水的木棍。
顾寻眸色稍柔，语气有些散漫：“如果有人想欺负我的话，你会帮我吗？”
北极狐琉璃般的双眼，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澄澈。可不知道为什么，雪洋洋就是从里面读到了一种说不上来的认真。
雪洋洋有些困惑：“欺负？”
“嗯，他们很坏。”顾寻扬起唇角，眸色转深，“但是很厉害。你会保护我吗？”
雪洋洋歪头想了一下，随即非常代入地、怒气冲冲地丢下了木棍。
“这么过分！”
它气冲冲道，看起来像是随时能找对方拼命：“这样的人，我一定不要放过他们。”
小海豹看起来肉嘟嘟的一只，柔软好捏。但这一刻，这只团子的脸上带上了浓浓的怒火，眉心紧锁，眼中沉痛，似乎真的为他而生气。
——事实上，雪洋洋还真是这么想的。
顾寻掩去眸中的笑意，道：“可是，如果你打不过对方呢？”
雪洋洋呆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手这么麻烦。它张着嘴，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似乎有些犹豫。
顾寻耐心地等了一会儿。
片刻后，雪洋洋想明白了。它认真地看着他，道：“那也要尽全力吧。”
狐先生看起来那么虚弱，被风多吹了一阵，这会儿的脸色就有些苍白。这样的狐先生，却还会记挂着它的伤势，每天帮它抓王八，耗费心神帮它调理身体……
雪洋洋不是一只不知恩的海豹。
所以，它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他的！
顾寻在它的眼中，如愿以偿地看到了那份坚决。他止不住痒意在冷风中咳嗽了起来，但他唇边的笑意，却不断加深。
“你说的对。”
那么他也，投桃报李一下吧。
雪洋洋听到狐狸先生仿佛说了句什么，但是它听不清具体的发音。它困惑又好奇地想凑过去听，然而还没等完全靠近，脑袋上就一黑。
顾寻反手将书扣在了它的脑袋上。
雪洋洋呆了呆，下意识地动了下鼻子。
一股书墨的香味，带着狐狸先生独有的药香，缠绕在鼻尖散不开。它的眼前被挡住了视线，头顶却感受到了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像是一只手，在抚摸它的脑袋。
“乖。”
清清浅浅的嗓音，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
夜幕垂落，最后一个碍事的摄像头都被清除。
豹子们隐在各个方向的阴影处，他们的脊背，弯曲了些许的弧度，脚掌踩在雪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猎人，在黑夜中隐匿了身形，无声无息地靠近目标。
眨眼的功夫，他们已经走进了顾寻的院子。
为首的花豹轻巧地跃过门槛，幽幽的双瞳露出了嗜血的冲动。他舔了下舌尖，低声吩咐了一句：“上。”
伴随着这声命令，数只豹子从四面八方而来，敏捷得像是最优秀的刺客。
木门没有任何阻挡，轻松地被踹开，豹子们眼中刚出现惊喜的神采，但就在那一瞬间——
杀意弥漫，花豹首领的脊背激起了一片战栗。
身体的危机意识率先拉响警报，他下意识地往地上一滚，而就在下一刻，一道冷光从他眼前掠过，冰冷的剑锋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身后的豹子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花豹首领回头，就看到那只豹子的喉间，溅出了喷薄的血液，落在雪地上仿若点点红梅。
他抬手，擦了下脸颊。
几分血丝渗出来，破了皮。
漫无边际的精神力以洞穴为核心，层层铺开，带着沉沉的威压和一声冰冷的：“滚！”
豹子们的脸上出现了畏惧之色，其中一只忍不住看向首领，面露踯躅：“头儿。”
花豹首领冷眼看他：“就算顾寻再能打，患了精神体暴动症也是个废人。我们这么多人，他敢和我们硬碰硬？”
花豹恶狠狠地擦了下脸，目光阴沉：“全都给我一起上！”
数只豹子扑了进去，不消片刻，就被人连门带豹地踹了出来。一道白影快得像是幽灵，穿梭在豹群中，精神体力量在他指尖化成利刃，随着指甲刺破那些皮肉。
一时之间，院子里充斥着惨叫的声音。
花豹眯着眼打量着那道白影，趁着顾寻某个换气的瞬间，他从背后弹出指甲，带着整只手掌的力道砸了过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
那股力道极大，顾寻虽是反应及时，脸色却不住白了白。
花豹阴阴地笑着：“曾经的情报部部长，现在身体差得连我的一击都挡不住了？”
顾寻缓缓勾勒出一抹笑，琥珀色的双眸情绪极淡：“想多了。”
他的表情很冷很静，身体的精神力却变得锐利又狂躁。白色的幻影绕着花豹的身躯，双脚在花豹的身上踩下几处关键点位，再然后，爆发的精神力集体刺入这些位置——
血花绽放。
花豹带着伤在地上滚落，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缩。
冷光闪过，他的左眼一阵巨痛，鲜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花豹捂着半边脸颊，看向那抹银白的目光充满怨毒。
那柄剑不知何时已回到了顾寻手中，他的眉梢具是冷意，唯独看向花豹的时候，眼尾缓缓地挑起一抹戏谑和挑衅——
“都说了，让你滚。”
花豹死死盯着他，两秒后，转身几个弹跳带出了他的视线。
等不速之客离去，顾寻才垂下了手，剑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表情一点点被收敛，最后，只留下一张白到仿佛透明的脸。
轻轻“pu”的一声，他呕出两口鲜血。
本就支离破碎的精神体，又添上了数道碎痕，看起来仿佛随时要裂开。但顾寻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院子。
一具惨死的豹子尸体，数片脏污血迹。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转身的瞬间，精神力再度扩开，将死去的豹子连带脏了的雪卷在一起丢到了几公里之外。
……
顾寻颤抖着，伸手在药柜中找出几株药草，连吞带咽地吃了下去。
内脏大概在渗血，这些药能止住外伤。
但，顾寻浅浅地笑了起来。
外伤可止，可碎掉的精神体，还有办法救回来吗？
眼前已经变得模糊，顾寻艰难地挪动视线，看到了床榻上的一个圆型白点。小海豹今晚的王八汤被他加了点东西，就算有人把洞穴整塌了，它都醒不过来。
不会再有第二个气泡，来救他了。
熬不熬得过去，看命吧。
顾寻一边觉得自己可笑，一边又累。
他想，他和凌渊不一样。凌渊能从极寒之地走出去，包括他在内，大部分人都会为他高兴，可是，如果他从这里出去的话……
顾寻又笑了一下。
或许很多人都会急得睡不着觉。
他这辈子，许多事都不值得。
漫长的岁月里，能真心对他好的人，统共就没几个，如今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只是，现在多了这一只傻傻的小团子，愿意为他倾尽全力——即使这份关心，也是他骗来的。
但大概……
还是值得的吧。
北极狐带着笑，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
他的精神，仿佛坠入了一个深不可见的黑洞。他知道自己在往下掉，并且也知道，这黑洞的底下，大约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是，顾寻懒得挣扎。
他几乎是冷眼看着自己往下落，思绪难得闲适的放空。
“啪。”
一道白光，死死地缠绕上他的手腕。
顾寻抬头，顺着白色的小触手，看到一只颇为眼熟的气泡。他笑了一下，又觉得也不怎么意外。
“你松手吧。”
顾寻对它道，眼里满是倦意。
大白气泡执着地拉着他。
触手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掐出红痕。
顾寻皱了下眉，又低头看了看漆黑的洞。难得的，他吐露了一点真实的想法：“是我自己不想回去的，你别管我了。”
大气泡那叫一个生气，鼓得更大了。
它的体积不断膨胀，撞在洞的边缘，发出砰砰的声音，像是很有话说的样子。但顾寻显然听不懂它的意思，大气泡又急又恼，最后，堪称固执地多伸出了数根触手，将顾寻死死地抱住。
——既然说不清楚，它就用行动说明。
顾寻嘴角一抽，无奈：“听话。”
好不容易用药把亏空补回去一些，这么一闹，怕是又得折腾。
结果触手瞬间多了一倍。
顾寻：……
这是打死都不听的意思？
顾寻说不上来什么情绪，只是沉默着和大气泡对视了数分钟。没一会儿的功夫，气泡累到充血变红，从一只白色的团子，变成了粉红色的气球。
顾寻心中一软，微叹了一声，还是认了输：“算了。”
“你拉我回去吧。”
气泡欢快地跳了起来，非常费力地带着他，一点点往上挪。
顾寻眼中无奈更甚：“这么辛苦，要不你先把我放开一点？”
带着一个“蚕蛹”上去，能不累吗？
气泡根本不听他的，反而十分警惕地在外面又多包了一层。
顾寻：“……行吧。”
就在这慢慢挪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eil Phantom 60瓶；萌得扣 5瓶；簡單就好、慵懒的十月、洛洛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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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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