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宋玉飘彻底没入光圈后，实验室陷入了有些尴尬的安静。
云昭隐现在很慌，这二人刚刚聊的那些话一听就不是什么正常聊天内容，她听到了又不想加入，不会要杀她灭口吧？
什么降尘体、什么尘霾、什么B位面，还有这直接凭空出现的光圈，傻子都知道这个公司不对劲。
可云昭隐只想做个单纯的打工人，她只想赚够养老金然后一键躺平，并不想当什么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你都听……”
“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实不相瞒，我患有间接性聋哑。”选择性的那种。
求生感爆棚的云昭隐直接疯狂摇头外加否定三连，至于这否定真不真其实无所谓，想灭口听她一言也不会动摇杀心，不想灭口听了也不会突然有了杀心。
听到云昭隐这般回答，白老一时有些无语凝噎，缓了片刻她缓缓转过身看去，声线沧桑，
“小姑娘，这次呢，是我们不对，利用技术强行黑了你的屏幕。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鬼才信没有恶意，若是真的没目的也不会强行把她招募进来了。
“主要是如今时局紧张，我们没有时间慢慢取得你的信任了，只好出此下策，先斩后奏。”
白老缓缓走上前来，她扯着有些哑的声音平述，“我便直说了，我们需要你的能力。”
云昭隐闻言微微诧异，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时还是不免纳闷，最终她缓缓道，
“那你们可能找错人了，我并没有什么超自然能力，我就是个普通人。”
“不，你是有的，只不过还没有到觉醒的时机。”白老说到这时忽然一顿，而后话锋一转，“我和你讲个故事可好？”
“不好。”
“为何？”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
但最终，老人还是讲了，云昭隐没有可以上楼回去的虹膜，只能坐下听老人讲“故事”。
“这个故事要从百年之前说起……你学过历史吧？那应该知道历史上最著名的时代，‘大跃迁’时代，那是人类科技进步的黄金时代。
百年时间，跃迁过后，人类科技发展到史无前例的空前盛景，实现了百年前所幻想的‘赛博朋克’时代，机械义肢、脑机接口技术、云端意识上传、全息投影……”
白老讲故事讲的差不多时，云昭隐的虚拟屏幕忽然闪烁了起来。
“叮咚——你有新的来电。”
云昭隐余光看了眼老人，见其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接通来电，这是她最好的朋友打来的。
只不过电话那头并没有响起好友熟悉的声音，反而响起一道陌生又不陌生的声音，是好友的养母打来的，“昭隐啊？你如今忙吗？”
云昭隐顿了顿，瞥了眼老人而后默默询问道，“怎么了吗？”
好友的电话如今是她养母打来的，云昭隐心里隐隐泛起一种不安，毕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师师之前不是和你约了明日去玩吗？她如今去不了，阿姨提前和你讲一声。”
云昭隐微微蹙起眉，她同时察觉到电话那头声音里那抹淡淡的有气无力，“阿姨，出什么事了？”
……
“迪凯东北区。”云昭隐坐进无人驾驶悬浮车内，眉眼间如今也染上了淡淡的忧愁。
耳畔响起刚刚的对话，还有些不似真实。
“师师不知怎的忽然昏迷不醒，找了很多医生都说找不到病症。”
“你先去见见你的朋友吧，我们给出的条件你好好考虑下，网站上说的那些福利都是真的。”
“现在周边人都劝我们放弃治疗，我们打算筹钱找西提区的医生来看看。”
……
悬浮车的磁力锁刚“咔哒”声弹开，不等车停稳，云昭隐便直接纵身越下车，径直冲向那栋泛着冷光的玻璃楼宇。
“是昭隐来了？进来吧。”
推开门的瞬间，记忆里半周前的还温馨房间彻底变了模样，屋内此刻只摆着数台泛着冷白光泽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陌生的绿色数据流。
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混着苦药味扑面而来，屋内好友的养父母眉头紧蹙着，嘴角抿成平直的线，沉闷的气氛压抑在屋内。
“究竟怎么回事？”云昭隐匆匆走到床前，不忘询问细节，“前几日不还好好的吗？她昏迷前做了什么？”
床上的女生安静的躺着，双眼紧闭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微弱的几乎注意不到，只有连接在手腕上的监护仪上跳动的淡绿色波纹证明她生命依旧1存在。
一旁妇女深深叹了口气，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眉眼，“这便是最头疼的问题所在了，她昏迷前一日就和往日一般吃饭练长跑睡觉。却不曾想就在前日她睡下后，便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医生呢？医生都是怎么说的？”云昭隐蹲下身，她缓缓握住女生没有佩戴仪器的手，冰冷刺骨。
“都说没有病症，就像普通的睡着一般，可哪有人一睡能睡到根本叫不醒？”旁边的男人也是皱着眉，他有些抱怨。
忽然，女人出去接了通电话，而后进来拉了拉男人道，“西提区有医生答应来治疗了，走，我们赶紧去西提区谈下治疗费。”
云昭隐和她是自小的挚友了，二十来年的友谊，她们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
云昭隐看着床上如瓷娃娃般一动不动的女生，她喃喃开口，“师师，澹师师？”
没有回应。
比起早有征兆，措不及防的意外更容易打的人自乱阵地。按照如今世界的医疗技术，医治不了的，往往是绝症。
就此便不再醒来了吗？
她看着澹师师的眉眼，一阵恍惚间，忽然看见光影背后，背着她行走的澹师师。
“我要走了。”那道声音模糊不清的说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云昭隐的内心涌起一丝丝的不对劲，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她似乎就该站在这里目送她离开。
生来便本该这般的感觉。
她又听见了道女声，似远方传来又似近处传出，“你还没有拿到长跑冠军，你不是要让我见证你站上颁奖台吗?”
是她自己的声音？哦，那应该就是她说的了。
“可是我必须要走了。”背对着她的那道身影再度重复道。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无从遐想，因为“自己”又说话了，“你不要走，你不是说好的要和我一辈子好吗？”
“是啊，和你一辈子好。”背对着她的人喃喃道，而后她忽然询问了个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那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跟你一起走……”云昭隐注意不到自己的眸色已经渐渐灰沉下来。
……好。
好？
她是谁？为什么要说好来着？
“你过来吧，我带你走。”由远及近的声音在耳边晃荡而起，而站在前面不远处光里的人，似乎是在等她。
云昭隐眸中原本的焦点逐渐淡去，只剩下耳畔不断回响的低语在牵扯着她，她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线操纵着，一步步往前挪去。
——一步。
——两步。
“来吧，我带你走，我们将会去到一个没有痛苦的新世界。”
走吧，跟着她吧，去新世界。
——三步。
不对，好像不太对，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刹那间，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骤然在脑中炸开。
一名看不清脸的少年扎着羊角辫，攥着她的手在孤儿院的后院跑，“我以后可是要当长跑冠军的人，你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必须也得把身体素质跟上！”
忽然，掀起大风，吹散了这片段。
——四步。
耳畔中再度响起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昭隐，这颗糖给你，我们还会见面的对不对？”
一段记忆忽然插入，是澹师师被收养了，离别当晚，云昭隐笑着说，她跑的终于比她快了，可澹师师却道，她会在前面等着她。
——五步。
又是一段零星的片段被吹入脑海中，那是大学的操场，有缘自会相见。
澹师师抱着腿坐在看台上，她看着挂满繁星的天空，明明机械义肢早已把她所言的“人类长跑冠军”衬成了笑话，但她却依旧眼睛亮亮的，如若星光。
“跑起来的时候，很自由。”
“自由？阿姨叔叔管的不是很松吗？”
“不，昭隐，不是这个自由。”她看着夜空，缓缓靠在靠椅上，指着天上的星星，“这些星星，都是全息投影。”
“全息投影怎么了？至少每天都能看见星星。”
“昭隐，你历史比我好，你不觉得吗？”澹师师扭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云昭隐，“这个世界……”
斟酌片刻用词后，她道，“好像死了。”
“很奇怪的比喻。”
“是啊，世界不会死。”
可人心会。
那夜，她们促膝长谈。
——六步。
距离澹师师很近了。
当准备踏出第七步时，云昭隐停下了。
错了，全错了。
二十年来的记忆混着笑声、眼泪疯狂涌入脑海，一起偷吃过期面包、偷偷许下的约定、深夜聊过的心事……
记忆中，少女的脸逐渐清晰起来。
那段牵引着她机械迈步的低语还在耳边盘旋，只是脚下的地面忽然有了质感，不再像踩着棉花般那般虚浮。
原本空洞的瞳孔逐渐有了新的聚焦，随即牢牢的锁定不远处背对着她的人形。
“你不是她，你是谁？”
“叮铃——”短促明快的脆响忽然炸响。
耳边的的低语刹那间化作齑粉，周围灰蒙蒙的模样如玻璃碎裂般渗出裂缝。
云昭隐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盛着未散的恶心，她如若刚从溺水般挣脱，呼吸有些急促。
她再度想起刚刚的最后一幕，那人形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而后，朝她微微一笑。
是噩梦？
她撑起发麻的手臂坐起身，看向周围，瞬间愕然，这是间由陌生的破旧铁板铸成的房间。
这什么鬼地方？
她努力的回忆了一下记忆的最后，她莫名到了个莫名的地方，而后遇见了莫名的生物，碰到了莫名的事。
再度醒来时，便是这了。
她再度打量时，再度愕然，破旧钢板上映出的她虽然还是她，但脑壳上缠了一圈绷带。
她下意思且合理怀疑，她撞坏脑子了，这才遇到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
还未等她反应个所以然，铁质大门便被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推开了，见到云昭隐是坐着的，那人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询问，“你还有什么不适吗？”
云昭隐：……她现在最大的不适就是眼前人，这谁啊？
见云昭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医生顿了片刻而后平静到，“看来你是失忆了，无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是第一个相当于爆头还没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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