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清从小就喜欢红色，大片大片的红色会让他觉得温暖亲切，但李无绝不喜欢，只让他穿宗门的服饰，平时很少有机会再穿其他。
后来顾莫欢百岁寿辰，他被邀赴宴，李无绝没有去，他趁着机会穿上最爱的一套红衣，又毫不意外的在宴席上和顾老头吵起来。念及好友寿辰，他眼不见心不烦地跑去了后院喝起闷酒。
他本来想去顾莫欢院子的，也不知是那天月色太好，还是顾家的酒醉人，总之，他误打误撞地跃进一个小院落，正好瞥见一个小孩满头大汗地挥舞比自己还大的钢刀。
外边欢欢喜喜办着宴事，小孩像听不到一样，固执地挥舞一招一式，院屋里也只有他一人，仿佛像是被遗弃在角落，与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李晏清看见他，一下就想到小时候的自己。
他坐不住了，用一个自以为最帅的方式出现在面前，充满善心地指点一番，几句话交谈下来，他又出于一个对晚辈的喜爱，大方地展示出一套刚自创出来的身法，最后在小孩怔愣的目光里，满意地潇洒离去。
但这样的事少说也有数十来次，对待后辈，他从不吝啬指点，以至于他真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至于那套身法，后来被李无绝贴上“毫无意义”的标签，他便再也没使用过，也难怪被顾朝认出来。
李清从记忆里抽出，僵硬地扭转着脖子，房间除了这个巨大的雕像，墙上还挂满了画。
他仔细看去，每一幅都是不同的场景。
他参加道界宗门比试的、和顾长生在山顶对战的、主持宗门试炼的、带着修士去除妖的...
画的最下方都有顾朝的名字。
原来这些时候他都在。
而其中最大的一幅，便是他在天胜台接受百宗朝拜的一幕，画里的百家宗门在里面显得那样渺小，红色的衣袂占据了大片画布。
李清滚了滚喉咙，将目光挪到下面。
“心之所向，一生之幸。顾朝。”
喜悦、苦涩、愧疚、震惊种种情绪像多种口味的巧克力，不断的产生多巴胺飙升这他的血糖，制造出巨大的眩晕感迫使他定在原地。
一个个想象画面快速划过，时光仿佛回到久远以前，他的每一次转身，都有一个孩子在人群里热烈地注视，他却半点没看见。
忽然，AI优雅的男声打断了思绪。
“灵魂开始觉醒，你又出现在我眼前，如昙花一现的幻影，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李清一下转过身，便见机器人管家正推着推车，站在门口冲自己展开一个机械的微笑。
“这是一首古老的诗歌，我想，它很适合您与顾。”
李清淡笑摇头，“我可没你家老板想的那么好。”
明月夜弯了弯机械的眼睛，“庞大的数据库告诉我，在爱人眼中，对方的一切都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美好。”
李清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问：“你家老板呢。”
“顾正在书房处理工作，但分流系统告诉我，他好像并没有心情处理，需要我为您连上书房通话吗。”
“不用。”李清一脸严肃地看着机器人，“明月夜，我发现你很八卦。”
机器人微笑，“我只是根据算法，做出合理判断。”
李清放弃和这个一本正经实则狡诈的机器人理论，他一眼瞥见推车下装的是自己衣服，蹲下身便随手扯了两件干净的准备去浴室。
AI声紧接着在后响起。
“您的午餐已放置屋内，床单已经换掉。顾吩咐，只要检测到您的情绪稳定，就能恢复您在别墅所有通行权限。”
李清回头冷嗤：“别墅外的呢。”
明月夜说：“请容我联络顾。”
“不用！”李清立即阻止，瞪了一眼露着机械微笑的管家，这家伙，就是第二个顾朝，狡诈阴险腹黑至极！
李清怒腾腾的去洗澡。
...
肖泡儿房间在二楼，原本还算大的客房，一夕间成了病患收容所，其中一只病患还是妖怪。而他的大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自己只能蹲在沙发。
茶几已经被挪开，狌狌还是不愿意坐在沙发上，只蹲在地上，伸着血迹斑驳的双手，让少年仔细检查。
重伤的人他看多了，重伤的妖怪肖泡儿第一次见，秉着爱护动物人人有责的心态，在见识道白布下满身的雷痕鞭痕烧痕，肖泡儿怒了。
“禽兽，这群人都是禽兽，做实验就算了，为什么要打你。”
肖泡儿怒气腾腾地擦着药，狌狌听得懂人话，但不会说，只能张着嘴小声咕噜着。
“咦，你说什么。”
“他说不疼，叫你别担心。”
冷冷的声音从旁传来，肖泡儿吓的手抖了抖，大惊转头：“祖宗！？”
此时李清已换了件T恤长裤，脸上的气色也好了不少，肖泡儿刚舒了口气，就听一句话问来让他大惊。
“顾朝用了多少真元。”
肖泡儿尴尬地笑了笑，挠着头说：“什么真元？”
李清手插着裤兜，懒懒地说：“我只问一遍。”
肖泡儿认命了，丧气地垂下头，朝他用手指比了一个量，下一秒，他能明显感觉旁边人的气场变了。
“祖...祖宗..顾总不让我说的，你冷静点，可别乱来。”
“我乱来什么？我哪有力气乱来。”李清嗤笑一声，走近旁边一屁股坐下。
见人没发火，肖泡儿眼尖地看见伸出来的左手，当即眯眼笑了，但在李清目光扫来的一瞬，就收了笑，决定转移话题。
“祖宗你来了正好，狌狌都是外伤，倒没什么要紧的，要不你就现在问问情况。顾总说，它如果没有问题，就派飞机把它送到私人岛上，会安全点。”
“嗯。”李清懒懒应了一声，斜眼看着他，“你用电脑，我说一句你打一句，待会你再把资料发给顾朝。”
“你直接去一趟不行了吗。”肖泡儿小声嘟囔，“我还有好多事。”
“别废话。”
肖泡儿认命地拿出背后的电脑，没过多久，房间里就只剩下低语声和键盘的敲打声，随着时间流逝，李清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事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两年前的瘟疫实际上是万灵生物的手笔，目的就是摧毁畜牧业，用合成肉垄断市场。妖界通道早在上个月就出现在BD公司。万灵利用特权，迅速将那一层包围，而狌狌，就是再此之后，第一个被万灵抓到的妖怪。
还有许多妖怪被万灵抓住，有的被转移，有的被关在天堂岛屿。
但这一切都没有证据，除非他将狌狌公之于众，但即便这样也无济于事。
“待会送你走，那个地方有山林幽谷，你会喜欢。”
李清照着顾朝的描述，对狌狌细细嘱咐，“如果遇到同类，我会将它送来陪你。”
狌狌听着话，脸上并没有太大波动，瘦长的手臂从长长的毛发里伸出，像一个慈祥的长辈抚着李清的头顶，轻声念叨着兽语。
李清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谢谢，但我不会牺牲你。”
狌狌的记忆回溯能力需要耗尽全部妖力，如果强行开启第二次，就会退回孕生球状态，狌狌想留下帮忙。但李清没这个想法。
一个小时后，直升飞机开启隐身模式，承载着一只妖怪和一只水晶球升上高空。
在确定二狗没事后，李清就回到顾朝的卧室。
那间次卧的门，在被踢坏后没有安上新的，生怕他又收拾东西回去住。
李清也确定，就算他跑去二楼客房，晚上一样会被顾朝抓回去。
懒得挣扎。
李清站在宽敞的卧室中央，瞥了眼唯一的床，转身走向右边休闲区的沙发。
手上戒指沉甸甸的，心也跟着沉。
暗室里的画卷一副副从记忆里晃过，太沉，他还不起。
深夜，卧室的大门被推开，影子被拉的老长映在光滑的地面，房间的落地窗因新主人不会操作，还保持着的透光状态，月色洒满整间屋子。
顾朝放轻了脚步，绕过屏风走向右边。
健硕的身躯很快就将月色挡住，沙发里的人像是睡着了，没扎住的黑发随意散着，盖住微微泛红的脸颊，旁边着上还有好几个空掉的酒瓶。
顾朝心里已经默默开始盘算，还是得限制酒库的权限。
李清闭着眼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装醉，本来他是躺在沙发小睡，怪耳朵太好，顾朝开门的一瞬就被惊醒，然后本能地保持闭眼。
没招，装就装吧，醒着也怪尴尬。
就这么想着，身体忽然一轻，头接着就被埋进臂弯。
胸膛结实富有弹性，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上面的触感，淡淡的乌木香飘在鼻息，李清能感觉到自己心跳在一点点变快。
顾朝步子很稳健，将人小心的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后定在了旁边。
李清假装迷糊地翻个身，实际上是受不了头顶炙热的视线，心里不禁腹诽，小时候看得老实巴交，长大怎么成这样。
脚步声开始走远，房间被调成睡眠模式，落地窗转为全黑，李清正适应环境的变化，就听见微弱的喷洒声飘过来，然后在耳膜无限放大。
李清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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