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云铮和林含月就起来了,他们给花豹做好最后一顿午饭,放在蒸锅里温上,便带着行李牵着马离开花豹的家。穿过洞口,山林还是如以前一般,高树遮挡着阳光,不过好在,他们现在有了花豹教他们辨别方位的办法,还有各色的药粉和捕兽的工具,让他们心中底气更足。
这一会,他们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就出了山,顺利在晚饭前到了下一站--会通驿。
天气毫无预兆的阴了下来,林含月住的屋子依然在云铮的隔壁,窗户一开,能看到他房间开出的窗扇。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就各自回房了,此时云铮的房间点起了烛火,林含月能看到窗扇上一点点跳动的黄色灯光。
她其实应该在写作,但是每次下笔时,都有些莫名的心烦,便只给阿母写了一封信,就靠在这窗前想事。天上的阴云走动的很快,风很急,吹的探出去的窗扇都在呼呼作响。
林含月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势,起身把窗户关上。待她探身出去,下意识的往云铮的房间撇了一眼,却看见他屋里的烛火熄灭,她愣了一瞬间,心里猛地空了一下。可紧接着到来的风提醒她赶紧关窗。
林含月没再犹豫,迅速把窗户关上。就在她准备去云铮房间看看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熟悉的声音。林含月嘴角挂上一丝浅笑,她三两步走到门前把门打开,果然是云铮。他手里端着两碗绿色的冰沙状的东西,还在丝丝冒着凉气。
云铮举了举那碗,笑道:“要下雨了,不如吃些冰浆,凉快一番。”林含月看着他那一副献宝的样子,忽然记起这样的场景好像已经不止一次了。
没错,自从在船上出了事,每次一到下雨天,云铮就会带着他搜罗的好吃的,到她屋门前,说上一句:要下雨了,就要窝着吃好吃的才对。然后她就会忘记心里的那一点恐慌,只专心的品尝那些自己从未吃过的美食。
“想什么呢?这冰浆可不能久放,一会要化了。”云铮语气里还是带着笑意,但眼睛里的关切已经不加掩饰的跑了出来。林含月忽然很想跟他无理取闹,比如打翻他手里的碗,比如冲他大喊大叫,就像小孩子试探大人对他们爱的底线一样,去试一试云铮。
可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常欺负阿母,以此来引起她的注意,或者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证明阿母爱她。
可后来父亲对她说:不要挑战爱,也不要证明爱,因为不好好去保护爱,那它就一定会消失。
她还记得父亲脸上那种少有的郑重的表情,虽然她对这句话懵懂不解,但父亲的语气还是让她惊醒,再后来她没有再见过父亲,就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明白了父亲的话,更有了自己的感受:世事无常,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或许很快就尽了,即使是至亲之间,也要珍惜彼此,好好感受每一刻的爱。
林含月眼眶有些湿了,她赶忙接过那碗冰浆,掩饰道:“这个怎么是绿色的呀。”或许是夜晚的烛光太过恍惚,云铮没发现她的异常,只笑道:“这个是胡瓜的汁液所做,吃起来格外爽口,这里面我还放了些花生碎,更添风味。”
林含月捧着那冰浆,心里却犹如被包裹住一般温热,她道:“云铮,多谢你。”
云铮有些惊讶,笑道:“呦,小月亮今天的嘴巴这么甜,得你一谢,这一晚上的功夫便算没有白费。”
林含月听他又叫自己小月亮,脸颊微红,闷声道:“我回屋了,你也快回去吧,记得把窗户关好。”云铮摸摸头发,显然觉得今天林含月的脾气有点太好了,便道:“你。。早点休息,晚上下雨湿气重,记得点上些线香。”
林含月点头应了好,便转身进了屋。云铮也不逗留,两个人就各自在屋里吃起冰浆。
屋外的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不绝,偶有雨水打到窗棂上,发出砰砰的声响,林含月一手拿着冰浆,一手翻着以前写的日志看,颇为自得,丝毫没有被窗外的天气影响。待吃完了那碗清新爽口的冰浆,林含月也有了灵感,她净手研磨,又连写了三章自己的新话本,看着纸上浅浅晕开的墨迹,那娟秀的小楷如米粒一般排列在纸上,远看便让人心旷神怡。
林含月拿起纸吹了吹,待墨迹稍干,自己又细看了一遍,改动了一些,这才用镇纸压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阴干墨迹。做完这些,她伸了个懒腰,才感觉到身体的疲惫,尤其是自己的大腿,已经有些做麻了。
她有些费劲的起身,在屋里练了一套父亲教过的简单功法,这才打水洗漱,吹灯上床。随着床几声吱呀,林含月已经盖好被子,侧身对着墙面,等云铮的敲墙声。黑暗放大了很多声响,窗外的雨似乎比刚才更大了,她静心去听,甚至能听出这雨滴是落在檐上,还是落在后院的水池里。
没想一会,她就有些意识涣散,待要入睡时,墙那边传来两声敲击,林含月顿时睁开眼睛,嘴角微翘,却又有些赌气他过了这么久才敲,便再心里数了五秒,才伸出手快速敲了两下,之后便沉沉睡去。
云铮也在心里默数着,五秒之后传来敲墙声,他心里才落了地。外面雨大,他想着最后再去看一眼马,这才耽误了些时间。此时他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床帘外挂着的湿衣服,心想:没有月亮可真黑啊,也不知道林含月那个胆小怕黑的会不会害怕呢。
他一面想一面眼睛打架,没过一会也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来赶路,林含月站在驿站门口吃着云铮给她的饼,看着檐角不断滴落的水珠,心道:也不知道昨晚的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下的可真大。
天空还是一片阴暗,连天上的云彩都是昏黑而低沉的,让人感觉雨还会随时下下来。云铮牵着马从东边过来,马蹄踩在水上,渐起点点水花,成为这清晨里唯一的声响。
林含月迎过去,有些担忧道:“不知道路上会不会下雨呢。”云铮拿出他准备好的蓑衣递给林含月,道:“若是下雨我们便找个地方先躲上一阵。趁着这会晴天,我们就抓紧跑上一阵,反正下一站不算远,天黑之前总能到的。”林含月点点头,把那蓑衣穿好,又好好安抚了那两匹马。
林含月的举动让他们俩都想起过江的时候发生的事来,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还是林含月最先上马,道:“云铮,带路吧,这样的天气骑马,想来是别有一番滋味。”云铮浅浅一笑,也翻身上马,道:“风雨飒飒清凉,自是乐事。”说完便拍马前行,林含月也随之拍马向前,没一会就与他并排而骑。官道上满是泥泞,马蹄过处,留下一串蹄印,溅起的泥点有些落下林含月素白的衣裙上,醒目而晃眼。
行至中午,天气竟然放晴了,阳光突破厚厚的云层,照射出无比灿烂的光华,林含月和云铮在路边啃着饼子,一身蓑衣很快让他们有些闷热。云铮先把蓑衣脱了,道:“太阳可真烈,这一晒就热的不得了。”林含月倒没觉得热,只是这突出的草叶有些扎人,她便也脱了下来。
蓑衣一脱,两人便感觉到风的清凉,云铮微张开手臂,感觉风穿过他身体一般,把他的湿和浊都吹走了,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林含月也眯起眼睛对着风,让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想这应该就是草木被吹动枝叶的感觉吧。
两个人吹了一会风,云铮道:“走吧,迎着雨后的太阳,出发!”他夸张的一指前方,声音大的引得管道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林含月简直没眼看他,便溜到一边,假装跟他不认识。可云铮却偏偏要凑上来,他笑道:“小月亮,你这可不仗义了,作为朋友,那必须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得力挺他那才行呐。”
林含月不理他,快速骑上马就往前跑。云铮见拦不住她,也赶忙骑马追她,待他追上,就看见林含月憋着笑,身体还止不住的抖。云铮指着她,笑道:“好啊你,故意的是吧。”
林含月忍不住大笑了一阵,道:“谁故意了,明明就是你傻的冒气,我刚才是真觉得丢脸好吧。”两人骑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太阳在头上忽隐忽现,云铮手甩着马鞭,道:“唉,什么叫伤心,这就是伤心,还跟路人一起笑我。啊,我心好痛。”林含月明知道他是装的,却忍不住还是安慰道:“哎呀,我这是友好的笑,你虽然傻,但也可爱嘛,跟那些人的笑是有本质区别的,不能统一而论。”
云铮冲她眨眨眼,道:“真的?”林含月看他这样一个硬汉做这种可爱动作,实在有些受不了,便别开眼,忍住笑道:“绝对真。”云铮这才罢休,嘴里说着:这还差不多,手里已经一扬马鞭奔了出去。林含月不敢笑的太过,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也赶忙扬鞭跟上。两个人边走边笑闹着,不到晚饭时就到了独阳驿。
独阳驿显然热闹繁华许多,林含月和云铮一入城门,便看到许多商贩在城门口附近摆摊,有米粉摊,面摊,各种做法的洋芋摊,看的人眼花缭乱。林含月也没忍住馋,买了洋芋粑粑,炸洋芋片,破酥包。云铮则选了一家面摊,两人就在这摊子上解决晚饭。
这一段灵感来自斯麦林子导演的微电影《肆零肆》里的一段话:不要让证明爱,比爱更难。
与大家共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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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六站—先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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