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月下重逢
两个月后,北疆……
萧之炎趴在冰冷的土地上,耳边是震天的喊杀声和箭矢破空的呼啸。他所在的先锋队中了埋伏,一百多人现在活着的不到三十个。
“撤退!撤退!”校尉嘶哑的声音传来。
萧之炎抓起长矛,跟着幸存的同伴往后方跑。一支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他没命地跑,直到一头栽倒在地。
“萧之炎?还活着?”白澍拍了拍他的脸——这是萧之炎在军营认识的伙伴,两人一见如故,又一起出生入死,很快成了生死至交。
萧之炎喘着粗气点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上插着一支箭,血已经浸透了裤管。
“撑住,萧之炎,我背你。”白澍说着将萧之炎背起,在硝烟四起的战壕里朝节节后退。
箭如雨一般的射下,萧之炎能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不断有身边的同伴倒下……
“之炎,这样下去,咱们跑不掉了,南面是片树林,咱俩去躲躲吧。”
“嗯……”萧之炎疼的说不出话,趴在白澍肩上默默点头。
白澍猫着身子急速往南边跑去,一片茂密的小树林随即映入眼帘……
“嗖……”一支箭穿过白澍身侧,射在了一旁的树上。
“不好,他们跟过来了。”白澍大脑飞速运转着,背着萧之炎本就行动缓慢,跑肯定是没追兵跑的快了,利用地势躲一躲吧,兴许能侥幸逃脱。
白澍找到一处坑洼,坑洼前刚好有一颗粗壮的大树挡着,两人躲在了大树根部的坑洼处……
“白澍……你……”萧之炎大口喘着气,“你不用管我了,带着我,咱俩都得完蛋。”
“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丢下同伴,自己逃命的人?”白澍说着在萧之炎胸口锤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你,但朋友之义不是用在这种地方,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都死好,留着你还能帮我报仇,不是吗?”
“行了,你就别废话了……”突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嘘!”
白澍猛然意识到追兵靠近,示意萧之炎闭嘴,两人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汗水悬挂在萧之炎额头,似乎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包围,迟迟不敢落下……
一名追兵猛然从上方跳落,落在了二人面前……
“完蛋了……”白澍心里默想,随即握紧手里的长剑,准备殊死一搏……然而,奇怪……这名追兵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甚至在白澍、萧之炎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儿视线,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似的,悻悻离开……
待听见几名追兵的脚步声走远,白澍才敢说话:“怎么回事?刚才那个人明明看见咱俩了……我方间谍?”
“当然不是!”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
猛然回头,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丘上站着一白衣青衫梳着双髻的少女,身侧的丝带与垂落的发髻飘带交缠飞舞……
萧之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这人都快不行了,还能恍惚起那疯婆子,看来真是被那疯婆子闹的不清……
“是我施的一些障眼法而已,让他们看不见你们……萧之炎,你让我好找啊。”覃师走了过来,蹲在了瘫坐在地的萧之炎面前。
定了定神,萧之炎才发现不是幻觉:“你……疯婆子,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啊。”
“服……服了你了……你……你真是……病的不轻……”萧之炎疼的话都说不利索。
白澍在两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这是个什么情况?旧时?怨偶?债主?
“那个,你俩过会儿再叙旧吧,”白澍开口,“之炎还受着伤,得尽快找大夫医治。”
覃师低头看了看:“这箭上有毒,”说着又抓起萧之炎的手,把了下脉,“还好,毒未入心脉,但得尽快解毒,再晚就麻烦了。”
“哦,看不出,姑娘还通岐黄之术,那之炎这毒何解?”白澍看着眼前这个忽闪着自己大眼睛的清澈少女,不由心生几分好感。
“别,别信她……”萧之炎哆嗦着说,“这是个,疯傻颠婆……”
“这位公子,”覃师好似没听见一般,转头对白澍说,“你按住他的腿,我先把箭拔出来,我有办法止血解毒。”
“白澍……别理她,这人,不正常……你扶我,我们回军营。”
“萧公子,恐怕你还没走两步,就已经毒发身亡了。”覃师气鼓鼓的回到。
“之炎,不管你和这位姑娘有什么恩怨情仇,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你就别再使性子了。”
“不……”萧之炎无语,敢情白澍这是想歪了,“你,你别胡想,她就是个……疯子……我没……”
突然,萧之炎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了,而覃师的手指停在自己颈部……这个疯女人,点了自己哑穴!
“啰里吧嗦的,”覃师没好气的说,“好心当成驴肝肺。”
“这位公子,”转头面向白澍,“我看你眉清目秀、气质不凡,肯定跟旁边这个小肚鸡肠、脾气暴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不一样,你不会觉得我是个疯子吧?”
“呵呵……”白澍尴尬笑笑,“自然不会。”
“那好,你按住他。”
“之炎,”白澍看了眼旁边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萧之炎,“你忍着点啊。”
“嗯……”一声闷哼,箭头被覃师猛地拔了出来,血也不住地向外喷涌。
“怎么办?”白澍一边按住疼得乱动的萧之炎,一边按住伤口。
“别急,”覃师说着默默从手里幻化出一部分自身的枝叶,“这是一株百年天星草,解他的箭毒没问题。”
覃师将手里的药草掰成两半,一半囫囵个塞进了萧之炎嘴里:“嚼了咽下去。”
虽然萧之炎很不想照做,奈何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得乖乖听话……
随后,覃师突然趴在了萧之炎受伤的腿旁,用嘴吸起毒血……
“姑娘,”白澍吃惊,“这样,你不会中毒吗?”
“无妨,”覃师一口一口的吸尽毒血,吐掉,随后擦了擦嘴角,“放心吧,我不会有事。”说着,覃师将手里的另一半天星草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吐出来,然后敷在了萧之炎伤口上。
此时的萧之炎惊讶程度不低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一直以来嗤之以鼻的疯婆子,此时却在救他,然而,到现在,自己都不能分辨,这疯婆子是真的在救他,还是在发另一种新的疯……
一炷香功夫……
萧之炎缓过了神,发现自己身体似乎好了很多,没有了之前的沉重感,头也不犯晕,看来毒是解了,腿上的血已然止住,包扎着覃师的青色衣带。
“这疯婆子……难道是我错怪她了?”萧之炎心里默想。
“白澍,”拍了拍身旁休息的兄弟,“我感觉好多了,咱们回军营吧,这里总归还是不太安全。”
“你确定你没事,可以走路了吗?”
“嗯,无大碍,放心吧……你稍等,我去与她说两句话。”
两人顺而望去——覃师倚着青石坐在苔痕深处,一袭青衣如天水碧罗,漾起粼粼微光,指尖如凝如霜悬在半空,几只蝴蝶环绕着起起落落,似乎玩得不亦乐乎。
“那个,之炎,人家毕竟救了你的命,有啥……好好说。”白澍意味深长的嘱咐了一句。
“好,我知道。”萧之炎不想越描越黑,简单应了下。
几只蝴蝶感到有人靠近,稀稀疏疏地离开指尖,向远处飞去……
“嗯?你可以走路了?怎么样?疯婆子没骗你吧?”覃师两手叉腰,仰起头,余光微撇着萧之炎一瘸一拐地走近。
“为什么跟来?”萧之炎突然问,“战场上很危险,不是你玩的地方。”
“玩?”覃师有点无奈,“我不是在玩啊,我说过要给你念诗。”
“就为了这个?”
“嗯,”覃师点点头,“这对你来说可能没什么,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树林间的夜晚安静的让人发憷,只有偶尔风刮过枝叶的窸窣声。萧之炎看着覃师专注的侧脸,突然发现这个他眼中的“疯婆子”有着一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灵动明媚,就像此时他们顶头苍穹的璀璨星光。
“谢谢你,”萧之炎低声说,“救了我。”
覃师惊讶地抬头,然后笑了:“啊呀,原来你会说好话的呀,我还以为你只会骂人呢!”
“不和你贫了,我也不管你到底怎么回事了,总之,战场不是你一个小姑娘呆的地方,你不是要给我念诗么,赶快念吧,念完快回家去吧。”
覃师突然觉得好好说话的萧之炎,声音温柔的像丝绒拂过耳畔,带着几分暖意,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些:“不容易,你终于开窍了,我也可以完成任务了。”
“行了,快念吧,你要念多少首算完?”
“三千首。”
“啥?少念点不行吗?”
“不行,一首都不能少。”
“那要念多久?”
“嗯……一天念100首的话,30天吧。”
“你……”萧之炎无语了,颠婆终究是颠婆。
“不是,这也不怪我啊,是你写了三千首,谁叫你上辈子那么缺心眼,不少写点呢?”
“你……你真是有病……”
“咋又骂上人了,刚刚好好说了没两句话,我不管,你答应我了,我要开始念了……”
“念……念你大爷……”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小肚鸡肠、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呼……”萧之炎长叹一口气,要不是这家伙刚救了自己性命,真想一掌呼过去,“行、行、行,算我服了你了,败给你了……这样,三千首,念完你就走了,别再耍什么幺蛾子。”
“切,念完我肯定是风驰电掣地走,你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多呆。”
“好,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你也不许中途反悔啊!”
“你放心,既然答应了,我就必定做到……只是,我们每天怎么见面呢?对了,我们军营驻扎地旁边有一个叫落霞镇的地方,你可以暂时安顿在那里。军营后方和落霞镇的中间有一凉亭,我每日子时在那等你。”
“好,没问题。”
“还有……”
覃师看着萧之炎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在月光下突然柔和起来:“还有什么?”
“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着实不太安全。”
“哎呦,我以为什么呢,你放心吧,我会玄门道法,虽然功力尚浅,自保防身还是没问题的。”
“那倒是,刚才见识过了……那个,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可以随时来军营找我,另外,你的盘缠带够了吗?我今日行军打仗也没带银子,明晚给你带些过来。”
“呵呵……”覃师突然笑了。
“笑什么?”萧之炎诧异。
“哎呀,没什么,就突然觉得你也没我之前想的那么差劲,怎么说来着,就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
“呵……我倒也发现了,你是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人,行了,覃姑娘,我和白澍先送你去落霞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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