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莱打开门，嗅到熟悉的血腥味。
她没有急着走进去，想来这是一个与她无关的意外，摸索着墙壁的开关，灯光霎地一亮。
床上的男人身高腿长，五官天生冷淡，但极好看，一想到这张脸差点被她撞得血肉模糊，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她不是怕暴殄天物，而是这张漂亮的脸的主人是一只进化的丧尸。
男人将魏莱的不知所措收在眼底，轻笑一声，这女孩真是胆大妄为。
魏莱眼睛一亮，有人性，长得好看，她可以！
*
这事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魏莱脱掉校服，从职业中学退学了，校长秃着个地中海锃亮锃亮的，叽里呱啦地魏莱听不清。
校长感受到头顶的视线，气道：“你这个年纪不学习，只能去路上打流，你以后怎么生活啊？”
“放心，我有经验。”
魏莱在被收养前，是大家熟知的小混混，有人见她模样好又聪明，动过收养的念头，魏莱像只不服驯的小兽，把人的手咬伤进了医院，大家见她野性难驯，不敢和她一般见识，直到魏先生抱起她回了家，做了他的女儿，前段时间，魏先生被抓了。
校长自知失言，道：“抱歉，你不用担心学费，你从学校毕业好歹有个一技之长，现在厂里正规了，招人要看毕业证的。”
魏莱两眼含泪，被老秃驴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这破学校不是还要从她打工的钱里赚抽成么，她抿唇颤道：“校长，昨天厂长儿子欺负我们，被我打了一顿，他们说再看见我要让我吃不了兜着走，还说要扣学生的工钱，我也是怕给学校造成麻烦。”
“你也是好心，出去之后要是再遇到困难，可以回来告诉老师……”
魏莱临走前给校长的空调电路剪了。
罪犯在下城区不罕见，她住的廉居房附近就遇到过不少，她爹虽然进去了，魏莱并不当回事，关几天说不定就放出来了，她骑着小三轮回家准备避避风头。
厂长的儿子王大壮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
“魏莱！我知道你在里面，滚出来见你大爷，草！”
王大壮鼻青脸肿的，揣得大门哗啦响。
这小胖子。
“我在这。”魏莱嚼着棒棒糖，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就带着这么一伙人还不够她练手的，她魏莱虽然不在江湖很多年，有必要好好振振声望了。
几个帮手是下城区的混混，各个眼神凶狠玩味，就是太瘦，那小胖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和猴一样扑上来，魏莱蹬下车，把人从车上撕下来，混混们立刻围上去，这积极性小胖子怕是塞了不少钱，她懂。
魏莱被踢一脚又打一拳，她擦了擦嘴角的血沫，看着抓她头发的人哈哈大笑，毫不畏惧极为狂妄，明明落于下风的是她啊，混混不解。
下一刻，混混的脸上有道风劈过来，他霎时往后仰去，听得咔嚓一声，下巴错了位，魏莱的凶狠才崭露头角，那小胖子见势头不妙立刻跑了回去。
这伙混混迟疑着，动手也有些犹豫。
“收了人家的钱不把事办了，以后哥们几个在道上还怎么混！”
“上！”
一声令下一起冲锋，一起七歪八扭地倒在马路中间。
诶，真是，还热血上了，魏莱一边吐槽，一边给混混们挪到阴凉的树底下，接着蹬起三轮，趁着交警没过来赶紧跑。
这一路越走越不对劲，没什么人，魏莱心里阴冷阴冷的，又看到几张模糊的白脸闪过。
撞邪了？
魏莱觉得眼前越来越迷糊。
“扑通”一声，她的车撞上一块物体，一阵眩晕感袭击大脑，魏莱头脑昏花，找不着北。
她记得自己撞到了什么，是什么呢？
人，是人！
魏莱挣扎着回神起身，暗叫不好，路灯闪了又灭。
不对，她出门时明明是上午，怎么天黑了，她昏过去多久了？魏莱倚着车座深吸一口气，强行定下心神，决定下车看看情况。
这一带都是握手楼，楼道之间电线堆杂，抬头几乎看不到阳光，距离地铁站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不少上班族选择在这租房，这条路魏莱经常经过，看惯了冒着热气的饮食店周围聚集男男女女，今天一眼望去黑灯瞎火冷冷清清。
地面洼着小水滩，几个小时前乌云过境下过一场暴雨，水滴沿着电缆滴答滴答，落在女孩的背上，晕出水渍，倒地的青年失去了意识，清秀的脸上覆盖着血迹，皮肤异常的苍白。
完蛋，这可是人命。
大哥，你可千万要活着啊。魏莱颤抖地去探人家的呼吸。
呼吸均匀且绵长，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就着手电筒的亮光，魏莱看清了青年的伤口并不是撞击形成的，倒像是刀伤？
这是火拼了？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回头看了一眼，一个黑影蹿了过去，传来咬开皮肉嚼碎骨头的咀嚼声，咔擦，咔擦……头皮发麻。
魏莱后退两步，压下心头的古怪，抬起青年的手搭在肩上，个子高大，份量挺沉，她平时体力活干的多，扶起一个成年人不算费力。
回到主路，这里似乎发生过连环交通事故，侧翻的汽车一辆连着一辆，商店的玻璃被暴力损坏，满地的碎玻璃渣子无人清理一片狼藉，放远望去，巨大又陌生的烟囱林立在城市边缘，喷吐出灰黑的烟雾。
这哪里，她不认识啊！
上方的铁轨传来一阵轰鸣，迎面而来猛烈的强光，一条高速列车呼啸而去。
在她的记忆里，这条铁轨还在施工呢，就是王大壮家负责的项目，她魏莱还跟着打过灰，王大壮他爹还在边上修了个四合院，四合院还在，旁边多了一座荒凉的坟冢，上面写着：
奠：王氏一族。
下边还有王大壮的照片，挺惊悚啊，刚刚还见到他呢，魏莱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有些复杂。
青年的手指微动了一下，眉眼间的皱起转瞬即逝。
一个陌生的白衣女人在前面一瘸一拐地走在马路中央，听到鸣笛声，女人步伐慢了下来，脖子扭动，拉拽着头颅转过来。
大半夜的，魏莱踩了一脚油门，驶过女人旁边，见她皮肤青灰，额头到鼻子处被啃得血肉淋淋，和魏莱对上眼，灰暗的瞳孔盯上她，发出一阵干瘪的吼叫，直冲过来。
哇靠，丧尸！
魏莱吼得比丧尸还大，一个油门踩到底，什么复杂全抛脑后了，她这是来到末日了吗。
丧尸穿着高跟鞋，腿抡得比轮胎还快，干枯的手指扣紧车窗，探出半个脑袋。
“姐姐饶命啊！”
在一阵拐弯中，青年的脑袋垂向丧尸的方向，怎么把自己投喂到丧尸嘴里呢，这可真凑巧，丧尸朝魏莱猛地吼了两声，魏莱拉男人的手差点软了。
前面是十米减速带，二人一尸在车上一阵猛颠，丧尸的腿落在地上，高跟鞋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趁着丧尸跌倒的空隙，她本来想离开这个地方。
砰地一声枪响，丧尸的脑浆崩在玻璃上，刚刚的女丧尸在她面前被爆了头。
“前面的车辆，停下来。”
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他们是治安队的人，魏莱拿定注意要跑，一只冰冷的手握住方向盘，低闷地说了一句：“腿，让开。”
青年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踩住油门，灵活绕过人群，他操作的技术很好，奈何装备落伍，牵制了他的速度，后方警车的警告声不断逼近，青年转弯拐进了一个小巷，紧接着揽住魏莱的腰迅速窜到另一个隐蔽的地方。
逃丧尸她明白，逃人类是几个意思，这人有来头。
魏莱：“大哥，你身体没事了？”
她小声地说着，青年并没有耐心回答她的问题。
“能开车吗，先上去，到下城西区公交站。”
“没问题。”这条路她熟，她家就在那。青年坐在副驾驶，他的皮肤苍白，因为伤口撕裂的缘故，加上剧烈运动，胸口起起伏伏。
挺好看的。
“别发呆。”
注意到魏莱的打量，一双灰暗的瞳孔盯着她，魏莱感受到他眼中的杀意，忍不住后背发凉，青年露出一口尖锐的牙，似乎要将她脖子咬断。
不不，不会是，丧丧尸吧。
没事哒，她马上开车，神色如常处变不惊，她心理素质特别好，真的。
一路上，魏莱大气不敢出。
青年闭上眼睛假寐，冷白的皮肤很漂亮，和丧尸一点也不像，也可能品种不一样。
到了一个空旷的位置，青年抬起眼皮说想下去走走。
大哥不是急着逃命吗，这是整的哪出？
“买药。”
“哦。”
还挺文明。
青年戴上口罩，迈出一双长腿，潇洒地离开了。
几分钟过去了，魏莱握着方向盘等了一会儿，人是禁不住闲的，容易多想，比如青年跑得再快也没汽车快吧，他恰好不在视线范围内，做了什么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魏莱成功说服了自己，引擎启动，五秒后，脑子里想起一阵电流般尖锐的爆鸣。
【警告！宿主即将遭遇生命危险！警告！宿主即将遭遇生命危险！】
魏莱连忙停下，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一下子清空了她的杂念，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里发生任何不正常的事情都是正常的。
魏莱：……
【自我介绍一下，宿主小姐，我是您的系统，您现在处于十年后丧尸潮爆发的现实世界，完成主线任务：获取人工丧尸的研究资料，制成解毒剂即可通关。】
【系统作为您的辅助，完成任务目标后将会解锁系统功能权限，包括通用大世界探索、弱点暴露、敌方侦察等等。】
魏莱：这么能打？
【^-^】
【现在发布第一个任务，获取主线关键人物的20点攻略值，就是头上那位噢。】
攻略啊……魏莱的积极性稍微挫灭了一小会儿。
抬头一看，刚才被她抛下的青年正微笑地注视自己，半边身体隐没在暗处，路灯把他的脸照得惨白惨白的。
比男鬼还男鬼。
这题她会，恐怖版乙游嘛，还带系统的，就是晋江那套嘛，魏莱蛐蛐了一会儿，按惯例带宿主都有这么一个流程，不干就死，要不还是求证一下？果不其然被系统电得酥酥麻麻。
干，她必须干，就像牛马，老板画了一个大饼，这激情澎湃她怎么也得表现出来啊。
魏莱继续往前开，在出口处掉了个头。
青年没有去买药，而是一直站在树上观察着魏莱，见人回来他才收起笑容，然后跳了下去。
魏莱拉下车窗，一脸坦然地注视着青年。
“大哥，这么称呼？”
“涂格灰。”
“还买药吗？我和你一起去。”
碘伏、纱布和消毒水，还有常用的外伤药膏和缝合针线，涂格灰对外伤用药很熟悉，魏莱百无聊赖地看着屏幕上的社会新闻，下城区一家超市出现丧尸袭人事件，咬死了十几位百姓，摄像机在安保队与丧尸的火拼中滚落在地，镜头聚焦在一个倒地的女人身上。
她的皮肤白嫩妆容精致，包里的公司文件散落一地，她惊恐地看向屏幕的方向，随后身体开始抽搐，眼部泛白爆出红色的血丝，皮肤之下青筋鼓涨，她痛苦地仰起头，和身体里另一个自己争夺着空气，脖子弯到一个不可能的弧度时，一下消了力气，背景的爆破声和逃离声还在继续，等她再抬起头时，瞳孔变成了灰色，麻木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穿着高跟鞋走向旁边安静的巷子，消失了。
魏莱记得她脑浆的腥气，那种黏糊糊的质感逼上来，魏莱的胃很不适。
涂格灰没有带钱，他找到蹲在地上的魏莱，他抬眼看了电视，明白过来了，人变成丧尸让她这么害怕？所以她也会像安保队的人一样，视自己为仇敌、垃圾和怪物吗？
他又笑了出来，坐在椅子上悠闲地欣赏着魏莱的丑态。
魏莱抬起头，道：
“小灰，你也死过一次吗？”
【叮，涂格灰攻略度 5！】
系统，你这攻略还挺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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