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午后的阳光落在碧色的银杏树上,阳光穿过狭小的树叶缝隙,在树下男人的身上点了几颗小星星。
祝余半蹲下来,将半袋猫粮,分装在几个小碗里。
两只脑圆腰圆的奶牛猫,一看到祝余就跑过来了。
奶牛猫目标明确一人一只小碗,脑袋埋进碗里就没有出来过。
祝余端起个冒起小山猫粮的小碗单独放到一边,并着两指,向树后草丛里蠢蠢欲动的几只勾了勾,嘴里发出呼唤的声音:“小咪,快来!”
几只猫陆陆续续的跟了过来。
不知道是被祝余唤过来的,还是看那两只猫吃得很安全,被吸引了过来。
不一会儿,祝余身边已经围了十好几只猫。
今天祝余难得休息,在家里午睡,被柔软的阳光晒醒,便拿了点猫粮下来走走。
距离银杏树约有十米的对面房子的三楼,那户人家安装了一个单面落地窗。落地窗面积巨大而色泽深旷,不像是寻常人家做出来的装修,路过的人总忍不住猜测房子的主人和房子的内部的布局。
楼藏月懒懒的陷在柔软宽敞的沙发椅里,一手虚虚盖着眼睛,一手随意的搭在扶手上,一双长腿从椅子里延伸出来,胡乱找了舒服的姿势摆放着。
透过节痕显见的指缝,楼藏月看到了那个穿着浅灰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男人。
他的眼稍稍睁开了些,茶色的眸子紧缩了下后,缓缓恢复常态。
男人额前的碎发比前段时间长了些,有几缕发丝盖过了眼睫。
他抱起一只奶牛猫,跟身边的另一个人说着什么。
有些奶牛猫长相相似,容易搞混,可他不用往后面看,就知道那两只奶牛猫是他家的。才喂过了猫粮,就又出去给自己加餐了。
楼藏月放在扶手上,移到沙发椅外动了两下,一只通体雪白的中华田园猫就走了过来。
她半蹲在楼藏月面前“喵”了一声。
楼藏月指了指窗外两只奶牛猫道:“那俩个饭桶,明天没饭,撑得那么圆,今天就可能要飘去天堂。”
管家了“喵”一声。
埋头苦干的奶牛猫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继续干饭去了。
楼藏月探身拍了下白猫的脑袋:“Good girl!”
他从沙发椅里出来,客厅内几十只小猫纷纷侧目,其他空间内门口的猫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
楼藏月环视一圈,只是对管家说了一句“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了”,见人迈开步子,小猫纷纷让出路。
楼藏月想了想,还是进卧室换了身饱和度极高的粉色T恤和明黄色长裤,出去了。
门关上后,角落里不知哪只猫发出了一声猫叫。
其他猫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
青芜里的环境绿化做得很好,造景也别致,有穿小区而过的小河,有养着肥硕锦鲤的池塘。离市中心也不远。
别看这是个老小区,可二手房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硬要说这小区的缺点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流浪猫太多了。
喜欢与小东西亲近的,周围有些小动物也不要紧,不喜欢小动物就成天让物业赶紧解决掉。
当然物业是没有处理的,不然祝余也不会有猫喂养了。
没处理的原因让人哭笑不得。
说是小区开发商老板,靠这个小区赚到了人生财富,就连老板自己都在这个小区里留了一套房子。他找大师给他算过这个小区旺他,至此之后老板就非常重视这个小区的种种方面。
类似于小区住户说的要捕杀流浪猫根本不可能,或者放些驱赶流浪猫的装置也不愿意,也就象征性地让保安驱赶下。
于是小区流浪猫多的问题就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好在开发商老板还是负责的,给物业多加了点工资,让他们隔段时间清理因流浪猫太多带来的环境问题。
楼藏月对开发商老板不愿意解决流浪猫问题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是因为这开发商不愿意驱赶同类罢了。
传言老板看好这里留了套房子更是无稽之谈,他不是留了几套房子,而是留了不知道多少套房子。那只短腿煤气罐等着高价售卖呢。
楼藏月两月前买这房子时,肥仔说房子精装了想大赚一笔,漫天要价,得知是他买房子,这才笑眯眯地给了个公道价。不过他没要精装的房,那些审美他实在瞧不上。两套原始的水泥搞回来,才知道装修是这么大的工程,一时又找不到特别合他心意的装修公司,他嫌麻烦,随便搞了些不得不搞的,水泥依旧是让它是水泥去了。
都说无奸不商,肥仔除了有点贪财外还算是个有良心的。毕竟楼藏月跟他是救过他猫命的交情。
远处一名青年男子锁定了祝余的位置,走到他旁边,蹲下,跟祝余交谈着什么,顺手抚摸祝余面前毛茸茸的小生物。
祝余开了一家宠物医院,医院内共有三名兽医一个助理,吴航是他的员工之一。
他平时比较忙,有空的时候,会拿着猫粮出来喂流浪猫。
像投喂猫粮这样的大好人,口碑在猫界传开了,是能收获很多猫的喜欢的。
但猫猫们对祝余却是又喜又怕。
他投喂猫粮、零食向来大方,作为一个职业兽医遇到有生病的猫也尽力救治,可他“噶蛋菩萨”的称号也声名远扬。
小区里的难兄难弟可以组一个排。
得亏的是兽医忙,要是他不忙,十年后小区的流浪猫问题将不再是问题。
兽医不是没干过用吃的哄骗猫,抓到手后拿去他店里绝育的事。所以吃他手上的东西说是冒着风险也不为过。
除了那两只非常滚圆的奶牛猫,其他的猫还对祝余多少有些忌惮的。可那两只猫为什么不怕呢?
祝余抓着白色流浪猫,在手里仰倒过来。
白奶牛猫摆动了两下爪子,猫脑袋还能灵巧的转过去,盯着碗里的猫粮。
“蛋蛋还在。”吴航道。
“肥胖会严重降低生育概率,引发生殖系统问题,以他们的肥胖程度,极有可能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
祝余视线在两只奶牛猫身上逡巡,这两只猫身上一半一块涂一块拍一拍还能拍出灰来,身上还有轻微的脏臭味,可又这么胖。
吴航也有疑惑,问了出来:“流浪猫还能这么肥?”
正说着,一只猫贴着祝余的臀部,从他身后走出来。
猫在祝余腿边蹭了下。
祝余挠了挠他的下巴,对上缅因光亮的茶色眸子。缅因舒服地眯了下眼睛。
吴航说:“竟然还有缅因!”
缅因整体是烟灰色的,毛发很长,长毛夹杂浅色毛,尾巴像一束鸡毛掸子骄傲地竖起来,扫过祝余的手。
祝余对猫的记忆很好,这只猫他最近见过一两次,隔得远,他远远的趴着不动,他唤了几次都不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这边。
祝余分析道:“棕虎斑缅因,花纹略模糊,无耳簇毛,应该不是纯种的,唔……可能也不是流浪猫。”缅因猫的毛发很长,但光洁顺滑得像刚打理过的一样。
吴航瞧着这猫威风凛凛的,兴奋地挪了一碗猫粮到缅因猫的跟前,想趁机上手撸两下,缅因看都不看。
缅因叫了一声,声音轻快又低。
这是在点奶牛猫呢。意思是为了蹭吃的,特意在垃圾桶旁边滚了两圈沾上的味道,不洗干净不能进家门。
奶牛猫看到缅因早就想跑了,可被当场抓包了又不敢,心虚得要命。
两只奶牛猫低低的叫了两声。
吴航都看出来了,缅因猫一出来,两只奶牛猫就如临大敌,他说:“这两只奶牛猫好像很怕这只缅因啊!”
祝余拈了几颗猫粮放在手掌心里,举到缅因面前。
楼藏月抬头,几滴斑驳淡淡地落在祝余脸上,一双眼皮极薄的眼在春日的阳光里泛起涟漪,奶白的脖颈收进平滑的衬衫里,他似乎是觉得这场面很有趣,唇边带着一点儿散不开的笑意。
“喵!”
草,真好看!
楼藏月想。
看在他好看的份上楼藏月低头勉为其难的吃了一粒。
这猫的舌尖狠狠的大面积擦过祝余的手掌心,他微微扬了下眉,这猫似乎蔫坏蔫坏的,但他没有证据。
吃过一粒猫粮后缅因就不再吃了,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祝余的腿。
流浪猫们抓紧这次安全的机会大快朵颐吃饱后就散去了,两只奶牛猫在楼藏月低头的时候一溜烟儿的跑了。
吴航还想着去摸那只缅因猫了,手还没碰到猫就躲开了。
倒是又让祝余挠了下下巴,发出了一阵咕噜声。
吴航抱怨道:“嘿!这猫!是吃了谁的猫粮才让谁摸嘛!”
祝余笑了下,收起猫粮和小碗,跟缅因猫说了句再见。
之后两人便往小区门口走去。
吴航毕业一年,在祝余的宠物医院做医生助理,今天值班,吃过饭后给祝余送了个资料。
喂完猫了,祝余正好送他出去。
吴航走在祝余的身边,他旁边有个花坛,绕过去的时候,挨了下祝余的肩膀。
楼藏月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耳朵尖向后贴了下。
他来到小河边,这条河是从城市主河里引过来的景观河,两边修着台阶,河水不算很深。他趴了一小会儿,看到河边浮上来一条鲤鱼,鲤鱼比他还长半个身子。
大鲤鱼,那个没毛的家伙生前说要去吃一顿。
鲤鱼嘴巴嘟嘟吹着泡泡,尾巴悠闲地摆动着,游到岸边,一点儿都没将缅因放在眼里。那厚嘴唇越看越像刚才的吴航。
于是缅因起身,像一只捕猎的老虎一样,静悄悄地到大鲤鱼身后,抬起一只爪子,以人眼看不见的速度扑了上去。
大鲤鱼被缅因的爪子牢牢勾住,任它怎么摆动矫健的尾巴都无济于事。
缅因感到肩部一阵撕裂的痛,可他一点儿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水花哗哗地溅起一片,缅因后爪抓到一块浮木,安静地等大鲤鱼失去力气,身后一只手伸了过来。
楼藏月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挣扎,可在看清楚这双手后放弃了动作。
河边岸上三个小孩一边鼓掌一边大叫,“哥哥好厉害!”“哇,那只猫猫得救了!”
祝余踩着台阶,从没过裤腿的江水里走出来,跨过木质围栏,嘱咐旁边的小孩一句离河边远点。他送完吴航回来,听到有小孩儿在这边叫唤,焦急的向他招手,紧步过来,原来是方才的那只缅因猫落到水里去了,抓着一只鱼不放,一猫一鱼的周围弥漫着丝丝血迹。
孩子们本想一睹那只跟鱼打架的缅因样貌,顺带撸几下,但碍于祝余严肃的神情不敢上前,就离开了。
缅因的长毛吸了不少水,祝余挤得差不多后,扯出衬衫下摆将缅因包起来。
祝余将缅因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他点了下缅因湿漉漉的鼻子,顺手擦干了道:“小咪,你有点贪心哦!那么大条鲤鱼。”他拨开浮着血丝的毛发,果真在毛发下看到一道伤口。从伤口形态上看,是被锋利的物件所伤。
只是浅浅一眼就能看出伤口很深,本来是很轻易发觉的,不过这猫毛太长了,加上猫一直没有表现出异样,便没有看出来。
祝余今天本来是给自己放假的,现在因为这只缅因猫还得去趟宠物医院。
楼藏月蹭了蹭祝余的衬衫,在祝余怀里回身望去,那条大鲤鱼早已失去了踪迹。
他回过头,紧贴着祝余身体,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后“喵”了下。
原来大鲤鱼有比吃了还好的用处。
他也就不再惦记要不是他身上的伤没好,早抓住那条大鲤鱼了。
二十几分钟后楼藏月坐着祝余的车到了他的宠物医院。
左前肩肩胛骨偏上的位置一道长约四厘米的伤口,伤口穿透了表层脂肪,肌肉层被切成不规则的断面。没伤到肩胛骨和血管,没有感染迹象。伤口表面渗着新冒出来的红血丝,整体有所愈合。这只猫的愈合功能比其他猫强上许多,如果不是刚才的一番折腾,自己就好了也说不定。
祝余有条不紊的消毒,采血,局麻,缝合。缅因总体来说还算配合,就是在剃毛和戴伊丽莎白圈的时候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一只傲娇的猫,身上包袱还不小。
祝余手术节奏快手稳,本身是个小手术,很快处理好了伤口。收好工具回来,缅因猫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吴航路过进来看了下,说:“哟,前面不还挺威风的嘛,这会儿变成落汤猫了!哈哈!”
方才祝余抱着他进来的时候,这个吴航就说“又是他”。
缅因摆了下脑袋,不去看吴航。
吴航莫名尴尬的摸了下鼻子,他有一瞬间甚至不确定猫到底会不会因为情绪翻白眼。
楼藏月想他应该变成人形出来跟祝余聊两句,让他抚摸着自己肩上的肌肉为他缝伤口,可确实如吴航所说他现在是个落汤猫,不那么体面。
祝余摸了摸猫的脑袋,找了个吹风机出来。
这猫他对他做什么都不反抗,打麻药的时候也不害怕的叫,很听话,像是知道在救他一样,是只很有灵性的猫。
祝余俯下身,与楼藏月平视:“小缅因,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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