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余中举行了百日誓师。
高二的时候,秦柚可以名正言顺地事不关己;现在他高三,只能名不正言不顺地事不关己。
关于去年那场誓师大会,秦柚也知道那位“荣誉校友”就是刘询了。当时刘询说了什么,秦柚都不太记得,但是当他面对现在这个“荣誉校友”,他明显感受到了差距。
刘询和隋轻一样,那种能让人放松的气质真的不是谁都能有的。
有的人越故作松弛,只会让别人越紧绷。
结束这场聒噪的誓师大会,上了一天课,秦柚心静如水地接受了晚自习。十点半下晚自习,他书包再也没打开过。
他收拾着洗了个澡,头发半干的时候坐在床上,把手机拿出来给隋轻发了个消息——
[忙吗]
看上去是挺忙的,因为秦柚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洗漱完六点多,才收到隋轻的消息的。
[还行]
秦柚觉得并不太行。
隋轻还问他:“怎么了?”
秦柚说:“能教我写题吗?”
隋轻没有秒回,而是在几十秒——秦柚数了数——四十三秒半不到之后回了消息。
[我尽量]
[发我看看]
秦柚说:“今天没有,有的时候可以找你吗?”
[可以]
秦柚低头拿着手机,看着这简短的两个字,手指没什么支撑手机的力量,只好把手机放下,穿上外套,手机揣兜里,上学去了。
他可能一周找一两次隋轻。每次只隔几天,他觉得像隔了十多天。
找隋轻的时间差不多都是下晚自习那会儿。十点半铃声一响,他就把题目拍给隋轻看。收拾书包回租房,睡一觉,等第二天醒来看隋轻的消息。
这些消息集中在四五六点回复。
秦柚起来看一眼,要是哪天他真的对某个题上心,就会问隋轻这个方法怎么来的,思路怎么来的。
隋轻要么在十二三点回他,要么在晚上六七点回他。
所以后来,秦柚都尽量在十二三点给他发消息,顺便旁敲侧击,问一问工作进度。
一眨眼到了四月份。
今年三四月份的天,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一会儿说寒潮又来了,一会儿说副高——副热带高压又来了。
蚊子刚热和会儿,开开心心跑出来,转眼被冷死一片。
属于是大火烘烤,冰水冷淬,癫得不行。
之前二模成绩下来,意外不错,但成绩越好秦柚莫名越焦虑。连他自己也讲不清为什么,就是心烦。
晚上回到租房,他依旧什么都没学。虽然他现在对考试的态度,是爱瞎jb怎么考就怎么考,但其实他还是挺自信的,不觉得自己会忽然考很差。
不止模拟考,什么月考周考,他都按隋轻以前说的做,挺稳的。
但是他想隋轻。
不是多愁善感地想,就是想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虽然高考前是无望了。
要不就是想听听隋轻的声音,听了才睡得着觉。隋轻给他讲题目发的语音,他都当歌听的,题目是什么他都不知道,隋轻说的什么也没过大脑。
要是哪个晚上激素水平高了点,情绪焦虑了点,他能听硬。
然后就是巨大的罪恶感和爽感。
情绪越堆越高,就像地表不断升温。有一天真没招了,他给隋轻打了个电话。
隋轻没接。
寒潮了。
冷静下来之后,秦柚没有后悔也没有后怕,有种临死前刹了一脚的空白感,也有种惊慌失措的麻木。
他放下手机没管过,等他花了好几天回过神来,拿起手机一看,隋轻根本没回任何消息。
于是就不了了之。
那段时间他连题目都不敢问隋轻。
等到五月份,那种连带着身体有响应的焦虑感渐渐散去了。
上课,坐在班上,班主任罕见地举行了班会,没再用班会讲他的卷子。他让班长给每个人发了一条红色的纸,说让同学们写下鼓励和祝福。
写完把这些祝福的纸条装进信封,随机打乱发给同学们。
秦柚看着放到自己桌上的纸条,笔都没拿起来。
等信封随机发到每个人手里,大家纷纷拆开来看。
“天呐好认真,画得好可爱。”
“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卧槽兄弟,谁写的!原来你也看吗!”
“哎我靠,我服了,我拿到自己的了。”
“我这什么都没有。”
秦柚看着手里那个信封,拆开,纸条拿出来——
[牛逼,你算什么东西]
秦柚:“……”
就说这运气牛不牛逼吧,这话也不知道说来骂谁,估计单纯发泄,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随机到谁手上就是骂谁。
给到秦柚手上,那可真是给对人了。
这要给到其他人,他们要么拍桌大骂是哪个阴暗b写的,要么线上线下找人吐槽分享,要么直接告班主任。但是在秦柚手里,他只是把纸条揉起来塞回信封,下课就丢进垃圾桶。
晚上回到租房,他给隋轻打了个干干净净的电话,刚响几下,隋轻挂了。
隋轻挂了。
秦柚眼前有一阵眩晕的重影,两三秒后回过神,手机有点拿不住,但还是握在手里垂在身侧。
或许他只是忙,或许就是在正式场合忘了静音——他记性本来就不好;也有可能是小组讨论开会什么的。
总之是因为这通电话打得不合时宜,是自己有点打扰。等隋轻忙完,他一定回会消息,然后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挂电话。
可是没有,接下来好几天,隋轻都没回电话。
这周周考,秦柚觉得没状态,拿着最熟悉的笔,手感却一点不好。随便考完这次考试,他没什么自信,也没指望考好过。
这天下晚自习,他十一点左右就想睡了,临睡前手机一亮,他拿起来,半闭着眼削弱刺眼的光。屏幕暗之后,他看清了,是隋轻的消息。
他第一个念头是:隋轻主动找自己了。
第二个念头才是看隋轻说了什么。
隋轻说:“之前没注意看是你打的电话,刚看到,怎么了?”
秦柚一个字一个字看他的消息,最后才慢吞吞打字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隋轻说:“一两个月吧。”
“还没有具体时间吗?”他恢复了平时的打字速度。
[暂时没有]
秦柚看着这四个字,脸靠着自己手臂,延缓了一次呼吸,最后有点儿像无力叹气,继续给隋轻发消息:“你觉得我能考好吗?”
[那肯定啊]
这人文字聊天,跟语音聊天根本不像一个人。语音聊天和面对面见他,也不怎么像一个人。
他是怎么笑着打出这种冷冰冰的字的??
这能是那张脸说出来的话??
但秦柚还是继续发消息:“你今天还要忙吗?”
[有可能,不过先休息]
秦柚想说“别太累”,想说“好好休息”,想来想去,他说:“那你早点睡。”
[你才早点睡]
隋轻说。
秦柚微微一愣,耳尖有些发烫。还在想他也会这么对别人说吗,下一条消息又跳出来了——
[我这大白天的]
秦柚:“?”
秦柚:“你在哪儿?”
[奥胡斯]
这地方他妈在丹麦,和秦柚有着六个小时的时差。
现在晚上十一点零九,也就是说隋轻那边才下午五点零九。
秦柚忽然想到之前隋轻给自己回消息的几个时间点:早上五六点,隋轻那边是晚上十一二点,他忙了一天还得给自己讲题目;中午十二三点,自己在这个时间点的消息最多,可是对于隋轻来说,他六七点刚起,开开心心起床还得先看题;晚上六七点,是那边的中午十二三点,应该是午饭时间,也得一边吃饭一边回消息。
“……”
他就非得委屈自己对别人好吗?他早点说时区不一样是会怎样?秦柚觉得自己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早点说,自己在他有空的时候发消息不就好了?
秦柚心烦意乱,回他:“我睡了。”
[行]
隋轻真行。
真的让人对他多说一句话都像纠缠。
秦柚放下了手机,脑细胞跳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没多久,那次他不自信的周考成绩下来了。这个分数,他都那种状态了,还能考这个分数,说真的高考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吧。
他那次考试真没动什么脑筋,就是蒙对了很多题。不止选择题,他演算题用结果倒蒙一个过程,都他妈蒙对了。这些蒙对的题,弥补了他放弃思考的那部分分数。
至于蒙题的直觉是从哪儿来的,他没想过。
五月份,再熬熬,就六月了。
六月六号,下午六点,秦柚再次给隋轻发消息。
[明天就高考了]
没多久,隋轻发了一条语音,听上去他手上事有点多。他那条语音很短,秦柚点开,听见他的声音传出来——
“加油加油。”
没下文了,等了大半天都没下文。
秦柚:“……”
他懂不懂啊,除了他没有别的谁是自己愿意靠近的。那些拿不到台面上的想法就算了,连普通朋友的鼓励和在意都不给吗?
就算他本人不在意这场考试,他就不能替自己在意一下吗?
算了,加油就加油吧。
不是为了什么未来,也不是为了什么学历,就当是为了自己,为了他。
傻逼世界加起来不如他一个人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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