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怕不妥吧......”
潘泽虽口上说着拒绝之词,但其实心里早已开始动摇了。
眼下自己之所以受制于崔姨娘,不过是每旬想要多拿点月钱。
这几年他虽开销不少,风评更是狼藉一片,但无形之中也降低了崔姨娘和那几个弟弟对他的戒备,而他在府中的日子也远比早些年锋芒毕露之时好过了许多。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真正摆脱困境,还得靠自己另想法子......
这一句略带迟疑的话语令祝云早顿时信心倍增,对方没有直接拒绝就意味着自己还有争取的机会。
“我已经拟定了初步的经营计划,潘公子若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一起研讨。”
她迅速收拾好碗筷后,便拿出了那册自制的食肆经营手札,冬日落雪,纸张极容易湿潮,这两日她便专门给手札加一个了麻料的兰花纹封套。
此时纸笔俱全,可她却翻开一页后便故意将两手交叠,轻飘飘往手札上一盖,只露出些许蝇头小字来。
潘泽顺着她的手指缝瞄去,依稀可辨上面写着几道菜品、所需原料以及一个圆圈,一个竖线等奇奇怪怪的字符,偶尔还画着点歪歪扭扭的小图样,勾得人心里直痒痒。[1]
越是这样他便愈发好奇,想知道这手札上写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
可他越想看,祝云早偏生越吊着他的胃口,“潘公子可要入股?”
潘泽只好收回目光,半耷拉着眉毛道:“入不入股,要不要试,我总得听完你的计划才能做决定。”
祝云早思量了一瞬,心觉此话有理,即便是放在21世纪,也有投标竞标一说,何况现在的情况无异于BOSS直聘,于是她摊开手札,翻到前面几页。
“第一,开食肆的铺面眼下我已经有了,不必筹措租金,所以省却了许多麻烦,现在只需要将这间店面重新装修改造一下即可。
“关于这一项我粗略地计算过了,订做一块新的匾额需要五十文,增加一部分新的碗筷厨具需要二百文,改换八套新的桌椅需要两千文,还需要用于当做隔断的屏风四扇,为了节省只选最为廉价的素屏即可,一共一千六百文,除此之外后厨还需要置办备料长桌两张、菜架一个、碗橱一个,这些全部加起来大概要一千五百文,以上物件再加上对应搬运的力工工钱,大概是......”
这一连串的物什和数字报下来,潘泽眼都没眨一下便精准地报出了最终数字:“五千四百五十文,力工按照两个人来计算。”
闻言祝云早低头逐项核算了一遍,果然不错,此时她眼里不免闪过一丝讶然之意,想不到此人心算速度竟如此之快。
祝云早见潘泽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连忙继续道:
“第二,眼下店内只有我一个人,既要负责研究菜品的制作,又要兼顾菜品的售卖,若想做大做强,显然分身乏术,所以我需要招兵买马,聘请一些能人志士。”
说到此处,祝云早在手札上从上到下一连画了好几个圈。
“也就是说至少还需要招聘一位账房先生,一位堂头,一位跑堂和一位杂役,至于掌柜和灶头,为了节约人力成本,我倒是可以暂时兼任,若是条件允许,我还可以招两位学徒帮工。”
“账房先生本公子可以先代理,堂头、跑堂和杂役你得另招,堂头少说得给三千文,跑堂和杂役则各给两千文,一个月下来便是七千文,如此情况下你确保你能稳赚不赔?”
说完此话潘泽自己也愣住了,他也不知为何,好像自然而然地就参与到了商讨当中来,莫名其妙还给自己安排了个职位。
祝云早听他说可以暂任账房先生,不由得心中暗喜,看来这事已然算是成功了一半,余下一半相比对方就看自己的收入预估如何了。
她赶快趁热打铁,翻开手札的下一页,指着自己先前拟好的菜谱又道:
“营收问题潘公子不必担心,我近些日采买的过程中已然考察了一番,对于市场的情况和居民的喜好都有了或深或浅的了解。
“从地理位置方面来看,食肆刚好位于文武二庙之间,本就是人群熙攘之地,而每逢初一十五上香日,客流量还会激增,平日里正常售卖,将价格定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力主薄利多销,特定的日子里再售卖一些相应的食品,便不愁没有营收。”
潘泽依着她的话思索了一下,“云溪县虽不比汴州城,但县内大大小小的食肆数量也不算少,且不说旁的,便是百福楼、寻味斋和如意居这三家吸纳客源的能力便不容小觑,你何以便敢肯定自己的这间小小食肆就定然能够夹缝求生,争得一席之地呢?”
祝云早答道:“若是单论名气,我这家小食肆自然比不上那三家,但若是要从菜式来讲,我能确保我做的菜旁家定然买不到。”
潘泽想起方才自己吃过的那三道菜,确实和此前自己吃过的菜式口味不大相同,这对于祝云早来说,或许的确是一大竞争力,只是......
他不解追问道:“你既然有这般精湛的厨艺,却为何不直接到那三家应聘?而非要自己另起炉灶,单开一间?”
祝云早脑子一转,立时泪眼汪汪道:“不敢欺瞒潘公子,这间药馆本是家父经营,自家父意外离世后,我家大伯二伯便对这药馆虎视眈眈,这才安排我四处与人相看,我不甘任其欺辱,便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自立自强,让自己和寡母有一隅容身之所罢了。”
为求言真意切,话语间她还假意从袖中扯出一方手帕,轻拭了几下眼角。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这位“潘孔雀”和原主祝云早有个相似之处,就是两人现在都处于无枝可依的状态,继续从旁人的桎梏中逃离出来,这多半也是“潘孔雀”总是给风尘女子打赏的原因之一。
三言两语下来,潘泽果然中计。
他虽性情散漫,行事荒唐,但却偏偏天生一副菩萨心肠,平日里就是走在路上看见哪只小猫小狗瑟缩在凄风苦雨里,他都得施舍两把青罗表、红绢里的油纸伞过去,更何况是一位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小娘子。
潘泽犹豫再三,袖子里的拳头握了松,松了握,终究是在一片濡湿的杏目中败下阵来,他为自己的心软长叹了一口气,拨拉两下那串绿檀珠子,只道:“唉,罢了罢了,孤儿寡母着实不易,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小爷便帮你一把。”
他搬着椅子换了个边,挨着祝云早坐下,粗略地翻看了一下手札的前两页,顺口问道:“户帖和券契可都变更过了?若后续你想贩酒,则还需想法子办一张酒曲引。”
经此一问,祝云早懵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也是第一次穿越,第一次沉浸式体验古代人生活,第一次开食肆做生意,貌似对这些古代的规定还不甚了解。
潘泽一看她的反应,便心知她定然是不曾办过手续了,他挠了挠头,又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祝小娘子讲起经营食肆来雄心壮志、口若悬河的,却把这最关键的物件给遗漏了。
他方才坐于祝云早的对侧,两人始终隔着一张桌子,以及桌上的菜品,所以并没有认真瞧过 ,眼下两个人坐得相对近了,他这才发现祝云早的袖子上、蔽膝上都打着两三处补丁。
一联想到方才她所言的境遇,潘泽的心不免又软了几分,“无妨,明日我亲自带你去衙门登记,再一并将户帖和券契办了便是,只是这酒曲引却不是一旬两旬便能轻易拿到的。”
祝云早心中大喜,这就是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吗,加上程宽和崔广,自己也算是在云溪县的官府里头有点人脉了。
她连忙叉手施礼道谢:“多谢潘公子相助,我不会酿酒,日后若要售卖酒类,你我再议不迟。至于关乎药馆的诸多凭证大抵尚在我母亲手中,明日我得先回祝家村去取一趟才行。”
潘泽点点头,坦然道:“我成日无事,不是在百福楼吃酒,便是在如意居打叶子牌,若是这两处均找不到我,你随意在街上抓个泼皮问问便是,而县衙则是家父坐堂,所以你何时来都是一样的,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祝云早默默在心中一一记下,并忍不住感叹:这就是官二代的口吻和排面吗,潘孔雀,哦不,潘少爷,真真豪横!真真阔气!
一拍即合后,两人又商讨了一番关于合作开食肆的种种细节,并进行了初步的分工。
一番交谈下来,潘泽见祝云早今日也不是为了相看而来,于是索性将话挑明了:“今日相看原非我本意,不过是胳膊拧不过大腿,迫于崔姨娘的压力才不得不来的,每隔三五日我便被如此安排同人相看一次,着实是身心俱疲。”
祝云早眉眼一弯,扬起了嘴角神秘一笑,像极了往皇帝耳朵里吹风的奸臣:“我早已听闻此事,眼下我有一计可助公子。”
她在潘泽耳边低语了几句。
犹如醍醐灌顶般,潘泽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甄嬛传十级研究员、知否资深爱好者祝云早眯起眼,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她现在自觉自己离卧龙先生就只差一柄白羽扇的距离。
[1]此处女主使用的是阿拉伯数字,但大绥的土著们使用的仍然是传统的算筹计数。
[猫爪]恢复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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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食肆经营手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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