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那天晚上,陆熙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个陌生男人一直拉着他逃跑,视野里周遭的一切都在不停摇晃,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于是他只能一直往前跑。
男人还在前面催促,我们快跑。
快一点,再快一点。
千万不能被他们找到!
“被找到会怎么样?”何医生抬头问他。
“我不知道啊,就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催我,就很着急啊……”陆熙顶着黑眼圈,颇有些无奈的回答。
“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一周了……我都快神经衰弱了……”
何医生记录的笔停下,抬头审视的看他,认真询问道:“你没有服用过什么违禁药品吧?比如致幻剂之类的?”
“我没有啊,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那你家族之前有精神病史记录吗?”
“没有。”
何医生眉头微皱,“又或者,你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或者比较焦虑的事?”
“没……”
话还没出口,突然想到,“最近刚分手算吗?”
何医生点点头,如释重负的给出结论:“根据你的脑部CT结果来看,目前指标正常。排除滥用药物和家族遗传的因素,你可能是因为失恋导致的精神紧张而出现幻觉影响睡眠,需要注意饮食健康和心情愉悦……”
陆熙忍不住打断道,“医生,有没有一种可能,可能……我说的可能哈,我梦到的人是这是真实存在的?就像电影里演的,可能这个人在某个地方,意外通过这个方式向我求救?”
“《你的名字》?”
“……”
陆熙自嘲的耸耸肩,“好吧,当我没说。”
何医生突然认真开口,“其实,也不无可能。”
“医生,你是认真的吗?说好的唯物主义者?”
“咳,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何医生假咳掩饰。
“梦也许是一种磁场,你还记得这个人长什么样吗?如果有相貌,说不定会有更多线索。”
“还真有……”
陆熙从包里掏出一张极其简略的工笔画,“但本人画工极差,只能画成这样了。”
说罢,认真展示了起来——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很标准的一个火柴人。
倒也不吓人。
何医生脸上一闪而过的无语,立马又切换专业状态。
“陆先生,我这边会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不过还是需要长期观察情况,后期也不排除病变的可能性……”
“好的,谢谢医生。”
临走前,陆熙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真的是他在向我求救吗?”
“或许吧,下次你试试救救他。”
“怎么救?”
何医生扶了扶眼镜,神情依旧专业,“我就随嘴一说。”
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外婆的电话,让他回去帮忙找全家福。
刚出电梯口,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外婆从厨房端出了最后一条鱼,一脸慈祥地说:“外婆年纪大了,今天看日历才想起来,昨天是你生日,祝我们熙熙生日快乐呀。”
“快坐下吃饭呀。”
陆熙眼睛有点酸涩,连忙接过菜,扶着外婆落座。
“这一桌菜我忙活了一下午呢。”说罢,夹了一筷子鱼肉在他碗里,“这鱼我下午仔细挑的,可新鲜了,你爱吃鱼肉,快吃。”
陆熙端过碗接,嗓子有点哑然,倚偎在她肩膀,“外婆,你真好。”
“傻孩子。”又夹了几筷子青菜过去,“怎么长这么大了还说傻话。”
“外婆你也吃。”
家里相册都放在杂物间的顶柜上,吃完饭陆熙从柜子里翻出两本厚厚的相册,顺便还整理了一下柜子的物件。
外婆边翻阅边念叨,“这几天,我总想起你妈妈,就想把她的照片都整理出来,免得她以后在下面埋怨我……”
陆熙陪着她,从妈妈的出生照一直看到了结婚照。
翻页时,夹在相册里的一张集体照掉在地上。
拾起集体照,外婆快速找到合照里的小孙子,指给陆熙看。
“看,这是你高一的全班照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还记得你高中老爱惹事,老师总找我去学校……说起来,我记得你小时候和小南关系可好了……”
陆熙接过照片,却看到了阴魂不散的一张脸——他梦中的那个男人。
外婆还在旁边说话,他却听不进去了。
记得这种班级照都会在照片背面标注对应名字。
他吞了吞口水,手颤抖地一个个找过去,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
许、小、满。
“哦哦,你说许小满啊?”
高中班长接过电话,挠了挠头,“我们班有这个人吗?没印象啊,估计在毕业后去外地工作了吧?你等我去问问人。”
“好的,大头你有消息了马上告诉我,十万火急。”
十分钟后。
班长回了个电话,声音有点紧张,“熙子,我打听到他的联系方式了……”
陆熙问,“他在哪?我能找到他吗?你有联系方式吗?”
“人倒是还能找到,不过……”
班长声音支支吾吾,“你恐怕要去城郊福禄园看他了……”
……
福禄园。
压抑肃静的一片墓园里,陆熙站在一个黑色的墓碑前,太阳穴跳了又跳。
墓碑上是一张青涩的脸,少年还没长开,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眼神很大,呆呆怯怯的。
许小满,卒于2015年12月25日。
电话那头班长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打听清楚了,许小满是在我们高二那年跳楼死的,当时学校封锁了消息说他转学了,所以我们都没印象……”
“听说啊,他那个时候好像老被高年级的几个人欺负……哎,也就是校园霸凌。他胆子又小,也不敢和老师们说,他家里人也几乎不管他,他想不开就……”
“不过他平时在班上都不怎么说话的,所以也没什么朋友。也是可惜了,这么年轻就走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还救过他一次,当时还被老师夸了,你还记得吗?”
陆熙终于接话,“什么时候的事?”
班长道:“好像是高二刚开学吧,当时老师还当着全班表扬你见义勇为呢,你还记得吗?”
话锋一转,“你以前和他也没什么交集啊,怎么突然打听起这么一个人来?”
陆熙迟疑着开口,“如果我说,我最近突然开始梦到他……”
“卧槽,这么邪门!”
班长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寒意,“你不会最近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陆熙没回话。
班长继续滔滔不绝:“熙子,这真的怪邪门的。会不会他当年死的有什么冤屈,想找你帮忙伸冤啊?也不对啊,这也该找到当时欺负他的人啊,缠着你干嘛?”
“熙子,我老妈认识几个乡下道士,要不要请上来给你驱邪,这种事宁可信其有……”
陆熙揉了揉太阳穴,“再说吧,有需要我再找你……我要先消化消化。”
“无冤无仇的,他来找你总归是有所求,要不就是他在下面缺钱了……”
这点倒提醒了他,陆熙说道,“在我梦里,一直有人追他,他好像在躲人。”
班长无师自通,化身半仙开始解梦,“这就对了,估计他在下面被人欺负了,想找你帮忙。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你看,你以前还帮过他,那他这么弱小,在下面估计也打不过谁,这一被欺负了,哭哭唧唧的没有办法了,只好回阳间来找恩公帮忙了。”
陆熙觉得当下这个解释也说得通,于是虚心请教,“那我该怎么做?”
班长真诚建议,“我听老人家说,睡觉在枕头下放把剪刀,可以辟邪。下次再梦到,你就帮他打人,把恶鬼都打跑了,他估计就不来了……”
陆熙挂了电话,神色复杂的看向墓碑上的照片,沉默良久。
最后,低头鞠躬,离开。
陆熙离开后不久,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墓碑前。
对方弯腰在墓碑前放了一束菊花,动作熟练的擦拭着墓碑,神情悲伤,若有所思。
陆熙在网上搜索着许小满的相关信息,直到小猫过来冲他喵呜喵呜直叫,他才想起来今天忘记放猫粮了。
怪不得今天话这么多。
从猫粮袋子里舀了两勺倒在猫碗里,又添了些水,陆熙思索着可以购买个自动喂食机,免得自己忙的时候,小东西就得饿一整天。
看着它狼吞虎咽的吃粮,实在可爱。
这几天相处下来,陆熙倒也接受了这个小东西,它很乖,也不闹腾,总是习惯自己趴着睡觉,饿了会来找他喵呜叫。
一人一猫倒也相处愉快。
小猫吃完了,表情颇为心满意足,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位置躺着,简直猫生赢家。
陆熙走过去,伸手摸它,小猫先是愣一下,防备的看着他,后面被熟练的手法所俘获,渐渐放松警惕,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咕噜咕噜起来。
听着咕噜声,陆熙感觉这一整天的紧绷神经也终于得到了放松,口中开始自言自语。
“许小满……你和我到底还有什么关联呢……”
话音未落,陆熙感觉一阵眩晕,而后倒地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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