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是冬日里罕见的暖阳。
一辆印有梅家家徽的马车在空中疾驰，几队骑着飞行灵兽的修士护在车边，巡视四方。
马车内，三个人静静坐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江映月倚在靠背上假装刷灵网，实际上手指一直停留在一个页面。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其它二人。
梅听雪在一边的蒲团上打坐修炼，沈澄川垂眸看着手中的书简 。
这两个人一个有仇，一个只打过照面。
江映月光是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窒息。
不过她又庆幸，幸亏姨母拜托梅听雪一起来，要是只有她和沈澄川在马车上，不知道会有多难熬。
这只是小事，一会的行动才是重中之重。
想着，江映月低头看着玉兆上的备忘录，再一次重温了行动方案。
哪怕她现在闭上眼都能背出完整的计划，但内心还是告诉自己要再谨慎些，千万不能有一丝纰漏。
“表姐！大哥！唉，这是谁啊？”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江映月的计划，她转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梅家的马车很大，虽然外表还是寻常的马车模样，但内部空间十分宽敞，是个缩小版的小院。
看着扎着两个小啾啾的绿衣女童从卧房跑了出来，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江映月站起来惊呼道：“珠珠，你怎么在这？”
梅听竹听到表姐的话，扑棱着小短腿跑了过去，扑在江映月怀里。
小小一只，才到江映月腰部。
“珠珠不知道，珠珠只知道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梅听竹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语气中满是茫然和无措。
江映月并没有被这副可爱的表象所迷惑，她敲了敲梅听竹的小脑袋，反问道：“真的？”
“嗯嗯！”梅听竹乖巧点头。
看到珠珠软萌的表情，江映月内心没有一丝动容，这些天的相处让她明白自己这个小表妹是个活脱脱的熊孩子。
“我怎么不信呢？”江映月歪头。
见骗不到江映月，梅听竹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眨眼睛：“好吧，其实是我偷偷躲进来的，能不能不要告诉阿娘。”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告诉小姨。”江映月不吃这一套，冷酷道。
梅听竹瘪了瘪嘴。
江映月没管她，连忙给姨母发去消息，发完后对着珠珠宣判道：“我去找梅叔，把你送回去。”
“不要啊！”梅听竹抱着江映月的大腿，见她没有丝毫动摇立马松手，转身扑到梅听雪身上。
梅听雪早就听到珠珠的声音，结束了打坐，看着扑过来的小妹也没有躲，将她揽到怀里。
“大哥，我不想回去，你就带着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乖乖的。”梅听竹哀嚎道。
梅听雪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动作轻柔。
“江表妹，珠珠年纪虽小，但已经开始修炼，身上又带着防御法器，即使遇上危险也有应对的能力，再说有梅叔保护，不会有危险的。小妹常年呆在家中，鲜少有出门的机会，倒不如借这个机会带她出来玩玩。”
梅听雪转身，对着江映月说道，声音依旧温润，见江映月脸上的迟疑，又补充道：“表妹不必担心，这事我会和叔母说的。”
既然梅听雪都这么说了，江映月自然没有异议。
梅家人的实力他比自己清楚多了，既然他觉着没问题，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不过小表妹已经开始修炼了？
江映月看了眼小小一只的表妹，再看看自己，陷入了沉默。
她再一次认识到原主的身体有多差。
看到江映月点头，梅听竹立马从表哥怀里跳了出来，重新围着江映月蹦蹦跳跳，脖子上的长命锁与坠饰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好耶！表姐最好了！”
江映月明白了她的意图，“你再怎么讨好我，我也不会在姨母那为你说情的。”
听了这话，梅听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垂头丧气的。
江映月看着表妹活灵活现的小表情，内心偷笑。
怪不得大人喜欢逗弄小孩呢，天真烂漫，稚嫩灵动，和福利院的小孩很不一样。
梅听竹还没沮丧多长时间，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人，她连忙拉住表姐的衣摆问道：“表姐，这个哥哥是谁啊？”
江映月表情一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跟小孩说这是她前未婚夫。
万一珠珠好奇追问为什么是前未婚夫，总不能说因为他家道中落、修炼无望，所以被自己优化了吧！
虽然这事在府上算是人人皆知的秘密，但直白的告诉小孩子，江映月还是开不了口。
在小表妹面前，她还是要面子的。
“这是你沈家表兄，你叫他沈哥哥就行。”梅听雪适时开口，缓解了江映月的尴尬。
只是这口气刚舒了没多久，就听到珠珠惊喜的声音：“沈表哥？你是不是沈澄川，我听女使姐姐说过你，原来你长这样啊！”
她噔噔跑了过去，围着沈澄川左看看右看看，满脸惊奇。
“哇，你长得真好看，就比我大哥差一点点，好吧，其实你们好看的不相上下。”
不知道为什么，江映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下一秒就看到梅听竹转头：“表姐，哥哥那么好看，你为什么和他退婚？”
她这次一定不会在姨母面前为这小崽子求情了，她发誓！
江映月顺着视线看过去，和放下书的沈澄川视线对上了。
四目相对，漆黑的眸子没有一丝感情，等反应过来，江映月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她很想逃离这里，但又怕被控制，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只能艰难维持着自己的跋扈人设，“哼，难道你表姐不美吗？他现在可配不上我了。”
“表姐也好看，但和沈哥哥的好看不一样。”珠珠拖着下巴认真思考，“唔...沈哥哥像是阿爹珍藏的冰裂纹瓷瓶，阿姐则像暖阁里的六角晚水。”
六角晚水是梅家培育出的独特品种，珍贵非凡，整个修真界仅此一株。
花开时，大大小小的花朵错落有致地挂在枝头，如绚丽的红霞，耀眼夺目。夜晚会发出莹莹微光，美不胜收。
不过六角晚水的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除了需要各类天才地宝，还极不耐寒，一年四季都呆在暖阁中，只有偶尔天气好的时候推出来供人观赏。
美丽独特，矜贵柔弱，仅能供人观赏。
的确和原身很像。
冰裂纹瓷瓶，她也在姨父的案牍上见过。
瓷瓶的底色如湖水般碧绿澄澈，纹片如冰破裂，裂片层叠，大小片纹不规律交织，错落有致。本是烧制技巧的缺陷，匠人却用双手化腐朽为神奇，造出残缺之美。
用在沈澄川身上再合适不过，破碎矛盾的神情出现在如匠人细心雕刻出的如玉面容上，让人想要探究。
看着这张脸，江映月想到那个血红的梦境和自己悲惨的结局，她敛下眸子，掩盖住眼底的杀意。
相比于守护这破碎的少年，她更想要活下去。
不过，自己这表妹，年纪虽小，但眼力却比那些成年人要好很多，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看出事情本质。
想着江映月搂住珠珠，点了点她的鼻子，“没看出来，你还挺看脸呢！”
鼻子痒痒的，珠珠从江映月怀里挣扎出来，也不认生，躲到沈澄川身后，对着表姐吐舌头，“当然了，脸是天生的，修为可以精进，但脸可变不了。”
沈澄川一动不动，只是能通过小动作注意到他身体的僵硬。
看到这，江映月只觉着好笑。
“哥哥，沈哥哥？你怎么不说话？”珠珠见沈澄川不理她，疑惑歪头。
沈澄川脸上挤出了个勉强的笑容，面部却紧紧绷着，显得十分滑稽，“没事，哥哥只是...”
“云山秘境到了。”梅叔推开门，打断了沈澄川的话，面色凝重。
沈澄川没有生气，江映月还从他身上感受到释然。
“梅叔！”看到熟人，珠珠眼睛一亮跑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小人，梅叔一脸诧异，“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说完想起外面的情况面露愁容叮嘱道：“云山秘境的情况不太对，小姐一定要跟好我。”
说罢，他掀起门帘，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天空阴沉，滚滚黑云翻涌层层翻涌，将日光吞噬。鸟儿低飞，在空中划出凌乱的弧线，乌鸦悲鸣，寓意不详。
屋中瞬间安静了，众人面色沉重，江映月的心却重重落下。
和小说中描述的一样，计划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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