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轻描淡写,黄耿耿身子一振,他的眼睛僵了。
不是的!他心里的小人捂着头,痛苦地叫着:不是的,我不想杀他,我只是希望他冷静下来,我不是故意的!
可我杀了他!可我杀了他!我不是故意的……可我杀了他!
小人一通挣扎失败后,抱住膝盖痛苦地承认了事实。
他沮丧地趴在地上,像一只低气压的乌龟,眼里的泪水像小溪一样往下倒,哭得几乎要岔气了。
黄耿耿的心里在疯癫哀嚎,他外面|肉|体的目色却消沉死气,虽然没有真的泪水流出来,但是其中也没有一丝光波在流转,仿佛一对木头做的人偶假瞳,看久了叫人害怕,有种被他的眼睛给拽进深渊里的冲动。
只有出入有节奏还频率均匀的呼吸在持续表明着,这个人还是个活人。
大哥对于黄耿耿的僵滞毫无察觉,甚至越说越过分了:“你还要在这里待不少日子吧?你说说你,这样不注意,不管是个人卫生还是交朋友方面都不注意,活着不累吗?我要是你的话,身上长满了那种东西,我嫌恶心,可没脸再见人,早找个高楼跳下去了。”
“你还能坚强地活着,挺好!现在的世道就需要用这样的心态破开它,挺好。”
他半褒半贬,让人分不出来这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立场又在哪里,甚至于他是怎么看待黄耿耿的也没办法叫人从这些话里轻易判断出来。
有些有社会“生存”经验的人称这种行为叫作:油滑。
显然,大哥的油滑道行尚浅,但是也足够他在一些尚显稚嫩的青葱蛋子面前保护自己了,就像演员不够有名气,但是有戏拍还有钱拿的状态一样,如春沐般舒适。
除了奇怪的周折让人分不清他具体的立场之外,这位大哥说话的时候声音大得像是在嗓子里装了喇叭,一点都不知道收敛着一些。
看起来,他并不在乎黄耿耿是不是会因此而感到难堪。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自己的羞耻秘辛被其他人的一张大嘴给嚎得只要是长了耳朵的动物都能听见。
人是害怕别人指议的,尤其是被一群人指议。
因为我们自古就是群居生物,害怕被迫离席。
从原始遗传下来,并烙印进潜意识里的保护代码让人类总是在本能地寻求由自己同类组成的群体。仿佛找到了群体,即使在里面过的不算好,也比一个人的时候要安心,哪怕自己是处在群体里比较偏僻的位置,也比一个人留在旷野、沙漠、大海中强。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其实是故意说得这么大声的,就是想看他出丑,“难看”。
人总是乐意欺负“弱小”。
因为人本来是原始性质的,由它进化演变而来,才成了假“文明”人。
真正的文明是没有杀戮和纷争的。
我们还保留着原始的一面,所以我们会被**催使蛊惑着去欺负别人,将自己从上帝手中精心塑造的“人”沦落成为恶的诱饵。
善在由人组成的恶海中苦苦挣扎,总不肯放弃,那是人类当中的希望之光。
因为有淤泥,才越显莲花贞洁,因为有恶念,才越知良善珍贵,
害怕黄耿耿不买账,这位“大哥”又故意把声音放得更雄来吓唬他:“不是我说,你打喷嚏不捂着,就这么把病毒放出来,你可真自私啊黄耿耿,一点都不为我们大家伙儿的健康着想!”
他指着黄耿耿的鼻子,一脸不客气,“你自己这破身体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这屋子里这么多人呢,又不是光你一个人住。”
“一点也不知道为别人考虑,你这人偏偏还不自觉,也就是我们啊,心肠好,愿意将就一下你。”
黄耿耿被他说得心里有了怨气,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发作,耳夹才刚去世,宿舍里的人现在对他的态度相当厌恶敏感。
他得尽可能的装聋作哑保持低调,尽量不让以寅边虎带头的那帮平时跟左耳夹的关系很好,还看不惯他的人注意到自己。
但是即使心里已经很明白这些事情了,他的嘴唇仍然咬紧了,眸色也变得越发黯狂。
是个人就有控制不住的脾气,能忍耐住百分之八十,已经是非常厉害的水平了。
这位大哥见黄耿耿竟然没有像在老虎他们面前一样逆来顺受,而是敢暗戳戳地反抗自己刚才的话,当场觉得自尊心被拉踩了下去,于是态度变得更加不客气了。
他瞪大眼睛,非常嚣张地说道:“嘿——!说你两句就委屈,也不知道你这孩子咋长这么大的,书白读了吧?”
“咱们本来身体好好的,什么毛病也没有,你自己害过多少人心里没数吗?要是被你传染得都倒下来了,死的死瘫的瘫,你可是要赔付不少钱的。”
“宿舍里这么多人,传染起来很快,要赔的钱也不是小数目,还有别人背后的家庭,都得赔钱,公司这边也一定会问你要不少赔偿金……反正该赔的钱多着呢!”
“总之,你自己想想吧,我们可都是公司的财产,损失费不是闹着玩的,更不是你一个奶娃娃赔得起的。”
大哥端坐着,一副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呢,也是好心提醒你,完全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啊!你可别又把我也给放到网上去,说我欺负你什么的,不识好人心的话看谁以后还会照顾你!”
他说完就拉好自己的蚊帐,脸朝着另一边,谨慎地戴好口罩睡下了。
不会咬人的狗才会装得很凶,不仅呲牙咧嘴,还总是大声地汪汪吠叫,以此来保护自己。当遇到丁点大麻烦的时候,他们往往是最先投降的怂包软蛋。
公司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这些基层主播当作一回事,也就是他们不算是公司的财产,但他们的确是公司的财富,尤其是能赚来利益的时候。
商人是没有固定不移的根本原则的,他们的原则只有钱,或者说,只有必要的物质,所以“商人”的原则永远为了利益而更移。
小人的心很窄,没有伟人那么大度,他们的心里只装得下自己。
不过这位大哥叭啦叭啦说了一堆,那些话确实唬到了黄耿耿。他忙着在手机上罗列备忘那个自己赔不起的天文数字,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明着得罪人,背上“债”,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忘记了手机里的两份视频不翼而飞的事情。
他们这些主播中间时不时的就会发生手机里的东西突然丢失的情况,大家以为是公司里的网络偶尔不稳定的原因,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帝盛的网络一般情况下都挺好用的,很流畅,很少出问题,或者说,出了点问题也可以谅解,所以没有多少人加以追究。
毕竟能够顺利上网娱乐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几乎比命都重要,娱乐胜过一切,物质胜过一切,充足的享受过之后,有些小瑕疵自然会被大度的原谅掉。
人其实并不是特别擅长苛责的生物,因为我们有很高的智慧水平。
人类的“智慧”由社会形态孕育而出,以此决定了人类基本上不会逆转塑造自己的公式,背叛社会,那样是在启动自我崩坏程序。只不过人类的自我崩坏过程要慢上很多,除非思想剑走偏锋的极端分子,他们不害怕崩坏,或者说那些人生来就是“崩坏”的垃圾。
……
工作间里,尹煜佑挣扎着把自己脱出苦海,毕竟干坐下去不是办法,而且再拖的话,搞不好他要被公司的网监罚款了,口袋和生活不允许他装成石雕来对眼前的苦难掩耳盗铃装咸鱼。
生活逼得人想犯懒都不行。
他将地上的石头捡了起来,把被破坏得太严重的石头都放到了一个纸箱里。他垒城堡用的不是普通石头,都是他之前上下班的时候,特地在园区里捡的品相还可以的鹅卵石,而且这些石蛋每一颗上面都被他作为拍视频的材料,画上了精致的画。
那些搞破坏的畜生不仅拆毁了城堡,还把他在石头上面涂好的颜料,画好的画,尽可能地擦除或者刮掉了。
是真的不让他活!
破坏他城堡的这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帮人,心也忒黑了!
……
嫉妒还真是毁掉一个人的毒药,是酿出一出悲剧的核心。如果说嫉妒是一坛酒的话,那它的味道一定是苦的。
尹煜佑一边在心里愤愤地嘀咕,一边眼看着脾气要控制不住起来了,急忙散发哲学思维来安慰自己,稳定情绪。
他不想冲动之下做什么傻事。
他嘱咐心里那个小小的自己不要跟hama一般见识,一边又挑挑拣拣着还能用的石头,脑子里同时在考虑着新的城堡该做成什么样子。
仿佛一台核心牛逼,算法超雄的多功能机器。
人可不就是核心强大的多功能机器,是由宇宙中肉眼不可见的“隐形”造物主捏制的超高级机器,以人力不可模仿超越。
地球上的所有生物共用一个公式(模型),就是对此最好的证明。
因为真正混沌生成的世界里,一定是各种奇形怪状之物掺杂,毫无规律可言的“爆炸”“美”感。
而地球能成立,能孕育出生物,有引力,所有的生物还有一样的基底结构,本身就说明了我们的世界是被制造出来的,而且是遵循着公式,以一个点为核心,被层层向上叠加,严格制造的高维度,超高精致准度“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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