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的？”尹煜佑疑惑地问，他的话音里带了个小钩子。
“亲戚家的，我爸妈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把人家的儿子当宝贝疙瘩供着。虽然现在他们因为上了年纪，在这一点上看法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是我依然忘不了曾经被区别对待留下来的痛。”
尹煜佑抿了抿唇，自己不是当事人，没资格置喙。
乔佳欣继续往下说道：“不止这个，因为家里的偏心，导致我脾气比较差，性格也有点问题，以前经常被班里的同学欺负，尤其是男生。他们拽着我的头发转圈，说我是蘑菇，扯得我头皮疼，一堆人围着我嘲笑，我也没力气还手。”
尹煜佑的心里泛起涟漪，他有些难受地看着她，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很恶劣还很疼，而且听乔佳欣的口气，这种事情以前分明就经常发生，否则也不会导致她产生轻微的“恐男症”。
“这种事情过去经常发生？”他担忧地问。
乔佳欣大笔蘸着眼影，给他打最后一层粉，“是啊，闭上眼睛。”她顿了顿，又蘸了一些粉，尹煜佑听话地闭上那双泛湿的眼睛。
小鹿眼合上了，乔佳欣的心里才稳定了一些，对着刚才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她心里有些乱了阵脚。
她深呼吸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在家被爸妈偏待，最好的都被拨给那个外八路的弟弟，在学校里又被男生针对。他们偷了我背包里的卫生巾划烂，之后填塞在我的饭盒里，或者随便拿走我的零食，却不吃，故意在我面前踩烂……”
“类似的事情做了不少，我简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当时的我啊，连跳楼的心思都有。现在想起来我都佩服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了这么多年，还顺利活下来的。”
尹煜佑笑着戳了戳她的脸，“所以你长成了一颗海胆。”
“别乱动！”乔佳欣嘴上训斥他，心里却噗通乱跳，尹煜佑戳的仿佛不是脸颊，而是她柔软的心。
被他碰过的地方似乎通了电，让她感觉身上泛起轻微的酥麻。
“我没说完呢！”尹煜佑闭着眼睛，嘴却没有乖乖地停下来，“外面硬，里面柔软啊！海胆都是这样的，你也是。”
他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乔佳欣有些错愕，他的话让她的心跳空了一拍，手里的笔直接画错了位置。
她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生嘴里听到这样夸赞自己的话，第一个说这种话的人现在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好朋友。
第二个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以前遇到的男生，只会嘲笑她，利用力量差异欺负她。
她看着他的眼神，不禁认真起来：你会成为我的第二个好朋友吗？
她心里喃喃：我的朋友很少，我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好被接近，因此不受别人喜欢，但是这样糟糕，卑鄙，还自私的我，也想要很多朋友。
你会是下一个吗？
第一个，是沺恬伊。
下一个，是你吗尹煜佑？
但是这些话她没有问出口，她不好意思，也不敢，她因此哄骗自己，没有必要问，这显得太轻浮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想着，她感觉耳朵烫了起来，脸颊上被尹煜佑戳过的那个小点，又开始隐隐发痒，她忍不住悄悄凑近了他一点，他身上的香味似乎更盛了，沁入了她的脏腑脾胃，让她有种错觉，自己正在被一个温柔的人，半朦胧拥抱着。
上次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在大一的新生宿舍里，被沺恬伊用笑容迎接着，一次次送来体贴帮助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朋友拥抱着。
你会成为我的朋友吗？又一个朋友！
她渴望地看着他，话呼之欲出，却在尹煜佑好奇地睁开眼睛查看时，瞬间将一切情绪收入心底，回归平淡的模样。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翻覆的只是幻想，只是另一个不该存在的她的幻想。
尹煜佑是感觉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有些诡异，才睁开眼睛的，却看见乔佳欣不咸不淡的，依旧摆着一张死人脸，不知道是在开心还是在生气。
她没有情绪，这叫他有些头疼，因为她刚才分明就在难过。
既然发生在眼前，还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他就不想撂着对方不管。
“妈妈”性格让他没办法不热心。
“生气了吗？”尹煜佑试探着问她。
对方的冰山脸叫一向很受女生欢迎的艺术天才感觉棘手。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越界了，下意识戳了人家的脸。
难道是在因为这个生气？还是在介意我把她比作海胆的事？毕竟海胆黑乎乎的，可不好看。
女生似乎都挺在意这个的。
笨蛋天才在人际交往的某些方面，迟钝得像辆老旧的拖拉机，慢慢腾腾，吵吵闹闹，惹人心烦，意也乱。
“没有。”乔佳欣重新调了粉，盖住了他眼睑上被自己画坏的部分，做得心不乱跳，脸不乱红，她的专业素养非常值得肯定。
“你说了些真心话，我想我也该把这次来找你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了。”乔佳欣组织着语言，心里却在为自己刚才的乱弦而慌张。
“哦？！”尹煜佑保持怀疑，他想挑眉，马上意识到对方在给自己化妆，又生生忍住了。
乔佳欣娓娓道来：“你可能意识到了，我本来不会轻易答应你，我化妆要收钱的，但这次算是作为谢礼，谢谢你上次帮我们解围，我一直没有好好谢过你。”
乔佳欣表达着柔软的心思，却非要将话说的刺人。
有些爱逗弄海胆的人会很喜欢逗弄她，看猫咪炸毛再给它顺毛。
“我这次来一半是为了这个，另一半原因其实还是为了感谢你，但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恬恬。”
她停下手。感觉对方要说重要的部分了，尹煜佑也睁开眼睛，等着她。
乔佳欣认真地和他接洽视线，“我刚才说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对她的照顾，非常感谢你照顾我的这个朋友，我这个唯一的朋友。她对我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失去了她，我的人生也会失去一半的意义。”
她难得爽快的说话，说着说着却夹上了泪音。
尹煜佑有些慌乱，这叫他该怎么处理。
他有些无措，刚要抬起头，乔佳欣就大力摁住了他，还厉声道：“别动！！！”
尹煜佑又被吓得不敢动了，仿佛乖乖被扎在竹签上的鲷鱼烧——呆头呆脑。
“除了这个，还是要感谢你那次出面帮我们解围，你可能会说没关系，顺手的事这种话，但是你自己也不是大主播，明明大家都是情况不算乐观，流量比金子还重要的底层，你却愿意分出流量帮我们，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感激地看着他，嗓子里的哭腔更浓了，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却还没有掉下来。
尹煜佑手足无措，他不明白，乔佳欣分明在哭，心应该是柔软的，需要被拥抱的，但是她捏着自己肩膀的手劲怎么这么大？
你能不能做我的朋友？我真的好孤独，还很懦弱，需要像你和恬恬这样温暖又勇敢的人。
世界待我不好，公司待我们都不好，我们抱个小团温暖彼此，好吗？可以吗？！
乔佳欣认真而又充满希冀地看着他，喉腔里的话几乎要冲出来，却又被她生生吞回去了，她只能将这些不能仓茫说出来的话化作无尽的力道，越来越用力地捏着尹煜佑的肩膀——
“对不起……”她突然说道。
尹煜佑惊讶地哦了一声，乔佳欣低垂着眉眼，看似是卑懦，实则耳朵烧得通红，心里也噗通跳得像乱了阵点的鼓，擂得毫无章法。
看她这样子，尹煜佑不禁再次开始寻思，这女孩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一向针对自己的人在倒出一通真心话之后忽而又道歉，这让他有些期待她接下来会倾出什么话，毕竟是从“死对头”嘴里说出来的，还是以道歉为前缀。
难得啊难得！
“之前……”乔佳欣吞吞吐吐，她真的很不好意思，耳红蔓延，脸颊也烫了起来。越是被尹煜佑那双纯净到不含杂质的眼睛盯着，她就越不自在，再这么继续下去，她脑子里的弦只怕要烧坏了，变得只会胡言乱语。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为了不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她不得不移开了视线。
尹煜佑却被她这副样子吊得越来越好奇，但是常年画画练出来的一腚千时的耐力，让他没有把半点这种轻浮活泼的情绪体现在脸上。
所以在乔佳欣用余光偷偷瞄着看来，尹煜佑就只是用一双一无所知的大眼睛看着她，仿佛要直接看穿她的底色。
她脑袋里的思绪一个顺梯滑，忍不住偏到了奇怪的方向，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念头：自己仿佛要被面前的这个人给看穿了底裤，毕竟他的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
这个异样的想法让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红，连带着余光也不敢接触尹煜佑了，仿佛他是过敏原，一碰就会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尹煜佑觉得好奇怪，这个女孩只是说了两个字，居然就兀自将脸红成了熟螃蟹，他越来越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了。
“之前对你那么凶，态度又差又刻薄，对不起啊……经过了这些日子我才发现，你也不是那么坏的人，额不对，你本身不是那么坏的人！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凶，而且还是在恬恬面前，仿佛在带偏她对你的印象似的，对不起！”
乔佳欣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还没忘记顺便纠正自己话里的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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