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佑不禁怀疑庞绅勋是在用这种阴毒的方法给他上一种名叫憋出内伤的酷刑,他只能拼命地掐住大腿,免得面对着阎王开机作死,提前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之后的美好人生。
庞绅勋的脸不能继续黑下去了。
他不是猫,没有九条命,惹不起刑司。
“呃,这种看法不是我原创的,网上不是从前几年就开始流行这种……说法了嘛!我们作为潮流本身,我觉得跟上大众的审美潮流对咱们自己是更有好处的。”
尹煜佑干巴巴地解释,仿佛强盗顶着九殿阎罗公正不阿的黑脸,在强行狡辩自己没有犯罪,苍白无力,一眼怯懦,既知肯定没用。
庞绅勋用交叠的手撑着微微半垂的头,一副老谋深沉的样子。他看到尹煜佑突然之间喜态收敛,便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在一瞬间的失态,肯定是被这小子给看见了,或者说那不是失态,而是——真情流露,所以他干脆用这种办法来撑起一层物理的屏障,隔开两个人的视线。
现在还不能着急现黑脸呢,不然诈不出来两个人里到底是谁泄了密。
做惯了高级管理位置的人,都是很会拿捏自己情绪的,他们把情绪当作趁手的工具来用,但凡拿捏到位,便得事半功倍。
庞绅勋面试过了很多人,所以极其清楚,当代受过教育的小年轻们很有些骨气,有时候用威逼恐吓的老招对他们来说没有用,得循循善诱,黑脸装红,红脸饰白,这才能引导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就是:得骗。
孩子不吃硬的,吃软的,用竹棍抽没有用,得用棒棒糖勾。用对了方法,小猎物上钩的速度就很快,这个世界上的万事都讲究一个“巧”字。
这就是会钓鱼和不会钓鱼的区别。
比如说刚才,哪怕他很不喜欢小后生在自己面前逞能耍威风,搞得他好像要仰慕这黄毛孩子似的,但是他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来夸赞对方,引导他完全暴露自己,以方便他看清楚这个人,好在之后决定要不要放弃这位太有主意,不符合公司“培养”理念的,有自由意识的“活木偶”。
他们这个马戏团需要类似于匹诺曹的伙伴来圈钱,而不是会跑会跳,会说话还不听话的匹诺曹本身。
没有一个马戏团老板会喜欢匹诺曹,尤其是赚钱多的老板。
大总管含辛茹苦数十年,如今黄金加身,最讨厌别人教自己做事了,尤其是被屁也不知几何的小孩子指教。
好在,面前的这个孩子虽然爱炫耀,但是懂得及时闭嘴,见好就收,不属于那种非常没眼色,让他恨不得立即除籍抹掉的笨货,他也就不至于急着把他给送走,或者是弄去冷宫里。
毕竟坏事做多了的人,安稳下来之后还是会吃斋念佛,求一个补愧和心安的,晚了秉持一个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原则,免得自己身上背负的杀孽过重,人老力竭体衰了,反而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人都是自私的,有一些人念佛吃斋,只为自己,尤其是有钱人。
看在尹煜佑还算是有眼色的份上,就免了他的刑罚吧,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后续还需要继续考察这个孩子,这种有才能的人管不好的话就是祸端,管好了倒是个好苗子,能用。
庞绅勋盯着尹煜佑,幽幽而“大度”地想。
玩弄权术,摆布他人,决定数百种人人生的滋味像吸食罂粟粉,让他心里过瘾极了,飘飘欲仙。
他看着现在已经安分下来,显出一脸窝囊怯相的尹煜佑,不禁舒服得眯上了眼睛。瞧!自己还没有做什么,就压制住了对方,这刚刚还得意忘形的年轻人便屈服在他的淫威下了,可见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该被全公司,哦不,是全天下所有的人拜伏。
人人见了都该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皇上!就像那嘴甜性子还乖的小乔一样。
想到乔佳欣,庞绅勋顺便拿起手机,给她也发了一个“召唤令”,本来昨天晚上查监控和录音的时候,一帮人发现她刚好错过了那个可疑的节点,没有听到孔峻熙吐露自己整容的桥段,很幸运,当着老韩和整个安全部门所有人的面,他便不打算将这个“无关者”给牵扯进来,免得被那些人看出点什么端倪。
他是想当皇帝,但还不想把自己的这点事摆在太阳底下,那不好看,对他的名声不好。
现在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头,倒是可以将这小乔美人叫过来玩了,不用再有什么顾忌。
短暂的转移了视线之后,就像微风拂过发丝,很快风息,发丝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他再次将视线挪到一脸惧色的尹煜佑脸上:
后生啊,就该有后生的样子,最好是乖乖缩着脖子听长辈训诫,而不是跑出来浮躁高调地显摆,逞威风,跟没受过教育一样压长辈的面子,让做长辈的下不来台。
这孩子长得俊,性子嘛……现在倒才像个样子了,刚刚那一通不知道分寸的巧言,倒是把我这个当主管的给整得没面子!
他在心里以怨拌念,振振有词,黑白不分明,就差淘一串乌木珠子抓在手里面盘着,念的东西主打一个胡搅蛮缠。
这位老人家用着现代的脑子,秉着清朝的旧思想,抓着辫子擦屁股,一边做着下作的事,一边又在面子上很是讲究这些排场类型的东西,在心里头的在意程度甚至超过了韩老板。
让人烦不胜烦,一看就是清朝逃出来的老古董。
但依据他活跃于2000年往后的身份,他又不全是老古董,纯粹是个半拉,白话说这叫:二流子,或者说这该叫:四不像。
不过,这位说到底是千年修出来的老狐狸,不会当着上司的面表现出来任何私人的主意,坏情绪更是全面兜着,藏得相当深,相当好,从来没泄出来过半点,因此才能从一个跑腿的灰渣小角色,混上了现在这个主管的重要位置。
可见其左右逢源和拍马屁的功夫非同一般,肯定不是尹煜佑这种初出茅庐,还带着奶味的小娃娃可以比的。
能坐上高位的人都有两把刷子,千年的狐狸也都会藏尾巴,还会几招过人的魅术。总之都是人中精怪,修的邪术,不算正人君子,接触了便得自认倒霉。
而庞绅勋这只老狐狸除了藏着自己的尾巴之外,私底下还是会大摇大摆地将它给露出来。他爽一把的惯用手法是在尹煜佑和沺恬伊这样的小后生面前,用狡猾圆润的方法耍威风,恐吓对方于无形之中,看奶娃娃被自己吓得战战兢兢,心里面便短暂过了那当皇帝,令九州,统天下人的瘾。
这人又怂又狡猾,像蟑螂,像皇宫里的灰黄耗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皇帝称太监,见了宫女装大爷,不祸害四海八荒,但是殃及左右邻舍,总的来说,就是一粒老鼠屎。
被老鼠屎统协着,才叫人难受,臭不厌闻,但是又没有办法,这是苦丁的悲哀。
高深的人是不会让别人看破一点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绪的。
这是天赋,也有后期修炼之功。
就在两个人,尤其是尹煜佑等待主管的反应等到煎熬,满手心渗得都是汗,身上因为胡乱揣测,甚至吓得开始发冷的时候,庞绅勋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唉……”
尹煜佑忍不住一哆嗦,这位大爷终于说话了,他还以为对方酝酿半天,是在合计怎么给他坐个全刑,让他直接滚蛋呢!
他刚才已经越来越后悔自己鲁莽的炫舌了,恨不得把舌头给拽出来打个结。
“说的确实挺有哲理,你这孩子有些水平,看来没签错你啊,我当初算是捡了块宝藏!”庞绅勋感慨着,他说得慢悠悠,语气间充满了惊叹,乍一闻,全部都是后生可畏。
两个人来不及细品这声音里的成分便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算是逃过了一劫!
年轻人有个惯病,浮躁。
尹煜佑松完疾吊着的那口气,心里的疑问却没有解开:嗯?大管家居然是这么一个说法?那他刚才低着头不说话,还黑脸,装神弄鬼的态度是在……?
他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一斜:难道是在思考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我这么快就给公司派上用场了!?
有时候,太乐观也是一种病,得现实的皮鞭来治。
庞大主管抬起眼睑来看着他,那神色叫人出乎意料,没有惊喜,也没有愤怒,只有平静。尹煜佑不禁又收住了才堪堪翻起来的喜悦。
事情不对劲——
沺恬伊也有一些害怕,庞绅勋的眼神让人看了觉得不舒服,仿佛暴风雨即将淹没山庄之前的感觉,憋闷压抑,很快就会招致灾祸横虐,死气卷噬四野,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可怖、诡异,一看就别有主意藏深。
两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小蚂蚱哪怕能蹦得再高,在老狐狸面前也不过就是飞扬的土屑,不堪一击。
“不过,”庞绅勋继续启舌,声音依旧幽幽,像是一口古老的钟被敲响,余音绵绵,扰人心忧,这叫“定音”。
“你先把花言巧语按一按,那根像弹簧一样灵巧的舌头也先按一按。不管公司是怎么打算的,这都跟你们两个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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