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母女俩背上篮子,带上提兜锄头,往樱桃坳去。
樱桃坳,顾名思义,一个长满野樱桃的山坳,是吴妹来家最远的一块地。
两人从天微微亮出发,直到太阳冒尖儿才到地里。
不过也有庄稼人早就到了。
吴妹来放好篮子,听那人跟自己打招呼,随口迎合,随后往两只手吐了口唾沫,拿起锄头埋头开挖,而刘桂艳则是跟在后头捡洋芋。
挖了两沟,听那人长吁了口气,直起腰休息。想是无聊,她闲聊道:“听说你把你爸打个半死哈哈,要不得啊幺妹。”
农村人亲往来密切,一点稀奇事不出两天就人尽皆知了。
吴妹来笑说只是发生点儿矛盾,继续干活。那人八卦欲一上来,自顾自道:“你爸那个小家子气性,不定要怎么整你呢,你可得当心点儿。”
“他敢!”刘桂艳厉声喝道。
山坳放大了她的音量,仿佛如此就能让话中的警告更有力几分,“他怎么说也是个当爹的,怎么能跟自家孩子计较。”
那人哈哈大笑,“保不准啊,他可是连自己亲老子都敢阴的。”
眼见一小块地里的洋芋都挖完了,那妇人背着小背篓唱着山歌下山。樱花簌簌,倒有几分桃源美景之意,不多时,山歌转为招呼寒暄。
刘桂艳在土推里扒着洋芋,始终对妇人的话耿耿于怀,道:“你以后别惹你爸,离他远点。”
“嗯。”
吴妹来本来还想说:他不惹我,我肯定不去惹他。
但转念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离远点就是了。
又挖了一沟洋芋,吴妹来累得满头大汗,丢下锄头从篮子里拿了两瓶水,递给刘桂艳一瓶,自己则就地做在土埂上吨吨吨灌去一半。
刘桂艳倒是不渴,只是一直弯腰有些疼,是以站起来在地里来回走动活动活动。
忽然,她“欸?”了一声。
只见小溪的野樱桃林里,两个女人闲庭逸步地抚花弄草,衣着是电视里常出现的款式。
不是周家母女还能是谁?
刘桂艳嘁了一声,见周芳一把年纪还坐在石板上“搔首弄姿”,心下不舒服,讥讽道:“这两母女成天妖里妖气,臭显摆。”
吴妹来偏头看去,周千龄半蹲着给周芳拍照,片片樱花落在发丝间、衣摆上,相映成趣。
心灵感应般,手执相机的女人停下,轻转头,遥遥望进吴妹来的眸子里。
许久不见,即便相隔甚远,也能从她的微动作里瞧出喜悦之情。
吴妹来鹌鹑般地忙把头别开,生怕被外人看出些什么似的。抱着大水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周千龄扫了眼刘桂艳,面无表情地转回,提醒母亲看镜头。
“你和周千龄怎么了?”刘桂艳随口问道。
吴妹来呛了一下,矢口否认:“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我当然知道,一个山咔咔的小麻雀,一个大城市的金凤凰,能有什么关系?”
刘桂艳猜,周千龄大概是和吴妹来玩腻了,所以不搭理她了。
“哼,跟这些不正经的人也没什么……”
“妈。”吴妹来打断即将出现的一连串消极词汇,拧上瓶盖起身,“继续挖吧。”
见她白了对面一眼,回身继续干活,吴妹来突然想明白了刘桂艳在医院里的一番话,问题出在哪。
固然她对两人的恶意有护短的成分在,但更多的,是她自身对周芳的忌恨。
她用比自己惨的人安慰自己,让自己能麻木地承受痛苦,当发现并非人人如此,她便不能再继续催眠自己。
山风吹过,满天樱花飞舞,飘落在那对母女身上,构成一张惬意优美的画卷。
与自己和刘桂艳的灰头土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吴妹来生出些羡慕,一向封闭无聊的视野也忽然变得开阔了起来。
为什么不跟好的比,偏要和坏的比呢。
在周千龄注意到前,她低头专心翻土。
——
耽搁了一周,吴妹来的羊肉粉店终于要重新开张了。
离粉店越近,她心里就越是忐忑。早在两天前她就发了动态,有心人应该能猜到她今天会过来收拾打扫。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到门前靠着一人。
吴妹来心跳如鼓,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她身边,弯腰开锁、抬门,目不斜视。
掀门帘时,两人一同伸手,周千龄的手正好覆在她的手背上。
吴妹来手臂一抖,迅速收回来。
周千龄抿唇,移步到她面前问道:“是不是那天不舒服?”
吴妹来吓得捂住她的嘴,紧张地左右张望,发现没人后又被掌心柔软的触感烫得缩回手。
她不敢看周千龄的眼睛,只盯着对方的脚尖道:“什么‘那天’,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有人路过,她脚步侧挪,绕开她进了店内。
她的行为很伤人,她就是想让周千龄知难而退。
乒乒乓乓清理完后厨,她提着拖把出来,看到那人还没走,好好地坐在圆桌边,拖把拖到脚下时,不用问,自己抬起脚,乖巧地不像话。
吴妹来有些不忍,却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
外头也收拾干净,汤也正熬着,实在无事可做,吴妹来只得坐到另一张桌旁玩游戏。
“那天让你不舒服了,是吗?”
她又这样问了,毕竟在她看来,前一晚还在欢好,第二天就被冷落,除了这个理由,周千龄想不到其它的了。
吵闹的游戏声塞满了整个空间。
吴妹来动动嘴皮,她应该和她摊牌:她们没有未来,自己也不想再做出格的事情。
但她总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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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你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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