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在这里老实待着，等我买完东西就回来接你。”
在菜市场角落的阴凉处占了个小摊位，杨皓轩随手往地上铺张蛇皮袋，竹篮往上一搁，然后将人稳稳按在小板凳上。
临走前，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两眼，“有事也别乱跑，等哥回来。”
“知道了，”黎苏扬手让他赶紧走，“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那倒是，”杨表哥认同地点点头，嘴角带笑，“三岁孩子要是大晚上待在山里不回家，还把脚给扭伤了，估计屁股都要打开花……你怪幸运的，因为年纪大，顺利逃过一劫。”
黎苏:“……”
他不是小孩，但年纪也没多“大”好吗！
再说谁要被打屁股啊！他又不叫杨皓轩！
前天在山上扭伤脚，他自己没办法下山，实在没办法，只能线上求救。幸好这次手机没再掉链子，信号满格，一个电话顺利喊来杨表哥，把背他下了山。
但是现在，面对这个唠唠叨叨、甚至笑话他的人，黎苏觉得，当晚他还不如随便找根木棍，拄着蹦下山呢。
眼看对方又要开始絮叨，他赶紧开口打断:“行行行，知道啦！我肯定坐在这里儿乖乖不动，你快去买东西吧。”
“嗯。”
将瓦楞纸写的价格表立在旁边，又把水杯和蒲扇放在黎苏伸手可及的地方，确认都没问题后，他才问道，“你有没有啥想买的，我顺道给你带回来。”
“给我买些饮料和零食呗，家里的存货快吃没啦。”
“不行，”杨皓轩想也没想地拒绝，一本正经道，“伤患不能吃垃圾食品，容易上火，影响身体恢复。”
“……，那你看着买吧。”只要不给他买橘子，别的都好说。
“行，”杨皓轩煞有其事道，“那你乖乖的，哥哥等会儿奖励你一瓶旺仔牛奶。”
此话一出，黎苏额角的青筋顿时狠狠一跳。
他攥紧手心，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面对的仍是那张嬉皮笑脸，到底没忍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哈哈哈哈哈哈……”
见成功将人惹恼，杨皓轩这才心满意足、嘻嘻哈哈地跑远了。
望着那家伙跑远的背影，黎苏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视线收回，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正笑眯眯地站在摊位前看他。
“你们兄弟俩感情可真好。”
……，丢人丢到外面来了！都怪杨皓轩那个长不大的幼稚鬼！
“我哥不懂事，让您见笑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问道，“您是要买鸡蛋么？”
“嗯，”老奶奶驮着背，精神头却很好，她笑道，“家里的孙儿今年要考试，我买点带过去，给他补补身体。”
“那正好，我这儿可是正宗的山鸡蛋，”黎苏比比大拇指，得意地推销起来，“营养足又经济，才一块钱一个，划算得很。”
近日攒下不少鸡蛋，家里人根本吃不完，天气又热，黎苏怕放坏了，干脆全部收拾出来，打算摆哥地摊卖掉。他事先特意留意过市场行情，乡下价格便宜些，土鸡蛋大都在一块五到两块一个。自己腿脚不便，最近也只出来一趟，所以决定便宜点儿出手，薄利多销，尽快卖完就行。
果然，一听价钱实惠，老奶奶都顾不上说闲话了，立即蹲下身仔细挑拣起来。
旁边来买菜的叔叔阿姨们听见动静，也迅速围上来。
“一块钱？真的假的，是正宗土鸡蛋么？”
“买多了能再便宜点不？”
“哎，小伙子，帮我拿个袋子！”
“钱在哪里付？”
……
人群熙熙攘攘，七嘴八舌的声音从各方涌来，黎苏孤身一人被围在中间，应接不暇，忙得几乎转不过身。
好不容易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原先满满当当的两大箩筐鸡蛋，也已经见底。
利落地收拾好摊位，黎苏抬手抹去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拿出手机，真就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着杨皓轩回来。
近来网络短剧爆火，虽然没什么深度，但抛开脑子去看的话，还挺有意思的。他在那正刷地津津有味，突然，摊位前一道阴影落下。
黎苏头也没抬，随口道：“抱歉，鸡蛋已经卖完了，改日请早。”
可面前的人依旧停在摊前，一动不动。
黎苏疑惑地抬起头，才发现是个熟人，他稀奇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来人是王才艺，自那日醉酒后在黎苏家醒来，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真有事要忙，接连几天，都没再看见他的身影。
再后来，就是听说人已经离开村子的消息。
原以为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会在这儿再遇到。
黎苏挑眉：“不用上学？”
王才艺的人设不是美院高材生么？眼下各地大学生都陆续返校开学，他却还在这里晃悠，是打算彻底摊牌不演了？
“我今年大四，主要的学分已经修满，”王才艺语气平静，眼神里没有丝毫闪烁，“回校报备后，可以自行安排外出采风，着手准备毕业作品。”
“哦。”黎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即继续沉迷于无脑短剧中无法自拔。
见他反应如此冷淡，王才艺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什么反应？我以为一起喝过酒后，我们现在至少算是朋友了……”
“哈？”
黎苏茫然，用一种近乎坦诚、且理直气壮的眼神看对方，“可我对朋友就这态度啊。”像那几个关系好的，态度没准还能再恶劣三分。
但王才艺明显不这么想，他试图反驳：“朋友之间，不该热情以待、热心帮助、热……”
“说正题，”不耐烦听长篇大论的“朋友经”，黎苏干脆直接地打断，“少扯些有的没的。”
“你们回去的时候，能不能顺路载我一程？”
王才艺回答得飞快，说话的时候，还偷偷瞥了眼外面虎视眈眈的三轮车司机们，生怕不小心对上视线被强行拖走，他小声地补充，“我不想坐那个……”
空气出现短暂的沉默。
黎苏盯着他看了几秒，才缓慢开口道：“车不是我的，你得问过本人的意见才行。”
“没问题！”
杨皓轩收回手机，看见上面的大额红包到账提示，嘴角不自觉上扬，“我们乡下人虽然没文化，但待人热情又实在！以后有啥事儿，招呼一声就行！”
坐副驾驶的黎苏闻言，刚想翻白眼吐槽，就被一瓶冰凉的旺仔牛奶怼在脸上，冻得他一激灵，到嘴边的所有话瞬间咽了回去。
他眨眨眼，只吐出一句：“……我哥说的对。”
杨皓轩发动车子，看着中控台上放的那包旺仔小馒头，他敲敲方向盘，偏过头问道：“小肥啾没在你口袋里吗？”明明平时都是形影不离的，今儿个的情况倒是少见。
“进山去了。”
黎苏不紧不慢地将吸管插入瓶中，吸了一口，甜牛奶冰冰凉凉，沁人心脾。他满足地眯起眼，停顿片刻，才慢悠悠补一了句，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其实初一进山，是为探查山里的情况。
那晚突如其来的蛇鸣，虽然低沉虚弱，但仍压迫感十足，令人心悸。担心当康不知轻重，将什么凶戾的妖兽带回山，到头来伤到黎苏，这两日，他一直暗中紧紧盯着山里的动静，防止意外发生。
黎苏答得稀松平常，杨皓轩也没在意。倒是车后座的王才艺似有所察，抬头看他时，眸光微闪，想询问一二，却顾及还有普通人在场，到底没说什么。
三人一路无话，很快回到村里。
临下车时，王才艺还是隐晦地提醒道：“山里野兽多，你们尽量少往山上去，注意安全。如果遇到什么怪事，且应付不来……”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记得过来找我，我会尽量帮忙。”
这话说得坦诚，几乎算是托底了。
黎苏有些意外，但见对方神色郑重，不似作伪，也难得真诚应道：“好的，我们会注意的，谢谢。”
两人点到即止，相视一眼后，便默契不再多言，利落转身各自离去。
倒是杨皓轩，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咱家自己的地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还非得找个外地的帮忙？”
“你不懂，”黎苏意味深长地看他，“有些事情，不是我等凡人能做的到的……”
“啊？”
杨皓轩听得一头雾水，刚想揪着表弟问个明白，人已经迅速推门下车，一溜烟跑没了影。
盯着面前迅速合上的院门，和落在车上一大袋水果，他没好气地咕哝：“瘸条腿还能跑得那么快，肯定是胡说八道在糊弄我呢，臭弟弟……”
这边，借机溜之大吉的黎苏推开家门，便见初一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显然早就回来了。
他没先问山里的情况，而是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旺仔小馒头递过去：“喏，表哥给你买的小零嘴。”
初一伸手接过来，撕开包装就豪迈地往嘴里倒。
耐心地等人嘎嘣嘎嘣地嚼完，又贴心地递出一瓶牛奶润喉，黎苏才切入正题：“怎么样？那边情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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