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确定了从“玄灵”二字入手，但具体从何查起，却让陆千声微微蹙眉。
玄灵阁传承万载，卷帙浩繁，关系错综，一条不知何时下界、目的不明的仙蛇，无异于大海捞针。
“莫忘了你我如今只是‘普通’修者。”秦天迹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贯的冷静，“化神修为在此界虽已不俗，却也不宜贸然闯入玄灵阁核心之地探查。需得谨慎，先从这玄灵城中的修士口中，旁敲侧击为好。”
陆千声点头称是。他沉吟片刻，轻声道：“这等涉及宗门古老秘辛的往事……恐怕唯有年岁够长的修士才可能知晓一二。玄灵阁内，年岁够长的，无非是玄灵阁阁主和几位长老。罗昼阁主暂且不便叨扰……”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慈祥而执拗的老者身影，“玄同……不知百年过去，他是否尚在人间。”
正思忖间，玄灵城中心广场方向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人流也隐隐朝着那边汇聚。两人相视一眼，随着人流走去，稍一打听，便得知竟是玄灵阁大长老玄同，今日要在广场公开讲授丹道精髓。
“大长老？”陆千声微微一怔，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玄同……已然晋升大长老了？
再细问之下，方才知晓，几年前，阁主罗昼便已卸下重任，退隐潜修，由原大长老玄心继任阁主之位。而玄同因其丹道造诣精深，且在众长老中威望颇高，便顺理成章地晋升为了新任大长老。
“走，师兄，我们去听听课。”陆千声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好奇，拉着秦天迹便往广场走去。
广场之上，早已是人山人海。玄灵阁大长老亲自开坛**，并未限制听讲者身份，不仅是玄灵阁弟子，许多在城中游历、甚至并非专研修丹道的修士也纷纷赶来，希望能从中领悟一二。可见玄灵阁在如今天云大陆丹道界的地位亦是不可撼动。
不多时，一身玄灵阁长老服饰，须发似乎比百年前更白了几分，但精神矍铄的玄同，缓步登上了广场中央的高台。他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并未急着开讲，一举一动皆透着丹修特有的沉稳与专注。
陆千声与秦天迹站在人群稍后方，看着台上侃侃而谈、将复杂丹道至理剖析得深入浅出的玄同，心中不免感慨。
说起来，自他飞升回归神位，忙于适应无上界法则、处理东王公交代的事务，炼丹一事，倒是许久未曾亲手碰触了。
虽然后来在山海仙境，师姐宋秋璃、师兄秦天迹，乃至师尊境主，在炼丹一道上皆有非凡造诣，仙境传承亦不逊色于其他仙所，但他本质并非丹修。
陆千声依稀记得年幼刚修仙时，师尊一眼便看穿他志不在此，并未强求，任由他顺着本性修行。
谁曾想，下界历劫一番，阴差阳错，成了名震天云大陆的丹修大家，甚至炼成了传说中的仙丹……思及此，陆千声不由暗自摇头，当真是造化弄人，命运无常。
待到玄同授课结束，台下修士仍沉浸在那玄妙丹理之中，久久回味。陆千声与秦天迹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两名对丹道一知半解、却又充满好奇的普通修士，挤上前去，向正准备离开的玄同请教。
玄同停下脚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虽看出他们气息浑厚，却并非丹修路数，但见他们态度诚恳，眼中求知之意不似作伪，便也耐着性子解答了他们提出的几个看似粗浅、实则暗藏引导的问题。
“二位小友并非丹修，却对丹道有如此好奇之心，倒是少见。”玄同抚须，眼中带着一丝欣赏。
陆千声连忙按照想好的说辞应付了几句，无非是仰慕丹道玄妙，心生向往云云。
玄同闻言，似是想起什么，感慨道：“这倒让老夫想起百年前的一位故人。他亦非纯粹丹修，更擅武道之术，然于丹道一途，却有着惊世之才，成就远超许多浸淫此道一生的丹师。”
陆千声心知他说的是自己，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窘迫。
一旁的秦天迹见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顺势接口，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探究：“哦？百年前的前辈？不知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竟能让大长老如此赞誉？”
玄同并未察觉异样，谈及此事，脸上不禁浮现敬仰之色：“那位天才名唤陆千声，于百年前那场席卷大陆的浩劫中，力挽狂澜，拯救苍生于水火，最终得道飞升，被尊为‘陨星剑尊’。其丹术，尤其是最后炼制出的仙丹，更是我辈丹修难以企及的传奇。”
陆千声听着玄同用如此崇敬的语气描述“自己”，只觉得耳根微微发热，心中那点羞愧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连忙定了定神，趁着这个话题，决定转换思路，借此打探消息。
他故作疑惑地问道：“大长老，听您所言，那位陆千声前辈丹术如此了得，但我听闻他并非玄灵阁正式弟子，为何却会贵阁的不传之秘——冰魄寒霜诀？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玄同听到此问，脸上并无不悦，反而露出一丝复杂的叹息：“此事，确是我玄灵阁一大憾事，未能将如此良才美玉纳入门下。然我玄灵阁自初代阁主郑天星起，便立下遗志，尊重他人意愿，不可强求。更何况，那位陆前辈能得此仙缘，或许也正是因修炼了我阁初代阁主留下的功法，方能于关键时刻突破桎梏。”
说到此处，玄同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
秦天迹敏锐地捕捉到时机已到，便按照两人之前商议的，故意流露出几分不以为然，语气略带挑衅：“据晚辈所知，玄灵阁传承万载，除初代阁主与那位陆前辈外，再无一人炼成此诀。如此看来，这功法……似乎也并非那么了不得？”
“哼！你这小子懂什么！”玄同果然被激起了好胜之心，吹胡子瞪眼道，“冰魄寒霜诀之奥妙，岂是寻常人能窥其门径？让你这等心性浮躁的小辈去练，怕是练上几百年，连第一层的门槛都摸不到！”
陆千声见状，赶紧打圆场，同时将话题引向更深层：“大长老息怒，我这位同伴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只是晚辈更加好奇，既然贵阁初代阁主如此惊才绝艳，为何修真界关于他的具体事迹却流传甚少？仿佛……被人刻意淡化了一般？”
玄同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他捋了捋胡须，解释道：“此乃初代阁主遗志。他老人家曾言，虚名浮利如同过眼云烟，无需执着，重要的是丹术传承能否惠及后人，道统能否延续不灭。此等超然物外的心性胸怀，确非我等俗人所能揣度。”他抬手指向远处玄灵阁大门檐角上，那个作为宗门标志的盘蛇雕像，“看到没有？那只白灵蛇，便是初代阁主的灵宠，忠心耿耿，相伴左右。万年前，亦是随初代阁主一同飞升，离去此界。”
白灵蛇……
陆千声心中猛地一动！柑芜神尊让他寻找的是“玄灵蛇”，玄灵阁的标志是“白灵蛇”，而玄灵阁之名亦带“玄灵”二字。
白灵蛇、玄灵蛇、玄灵阁……这三者之间，莫非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接下来，陆千声与秦天迹一唱一和，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关于初代阁主郑天星的琐碎信息，诸如其出身、是否有其他亲近之人等等。玄同虽觉这两人问题有些跳脱古怪，但见他们态度恭敬，加之提及初代阁主，他也乐于多言几句。
待到问得差不多了，两人才恭敬地告辞离去。
玄同望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喃喃自语：“这两人……气息浑厚内敛，绝非寻常化神，问的问题也……罢了，或许是老夫多心了。”
离开玄灵城，陆千声与秦天迹根据从玄同处得到的信息，决定前往下一个地点，那是位于天命宗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古老地名——重明村。
据玄同隐约提及，那里似乎是初代阁主郑天星幼年生活过的村庄，并且郑天星飞升前尚有一位兄长。
然而，当两人凭借记忆与打听来到大致方位时，眼前所见已非万年前的村落景象。时光荏苒，沧海桑田，昔日的重明村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原址之上，已然兴起了一座颇为繁华的城镇。
两人并未气馁，在城镇中稍作打听，便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前几日，有镇民在郊外一个大湖附近，曾惊见一条通体莹白、体型巨大的蛇类出没，吓得不少凡人四散奔逃。天命宗已派了弟子前来查探过，却一无所获，并未寻到那大蛇的踪迹。
“通体莹白的大蛇……”陆千声与秦天迹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动。
莫非，那就是他们要找的玄灵蛇？
他们立刻根据镇民指点的方向，来到了城镇郊外那个被林木环绕、水面开阔澄澈的大湖。湖畔静谧，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的鸟鸣。
两人刚靠近湖边，尚未仔细探查，异变陡生。
“咻！咻！咻！”
数道凝练无比、蕴含着不弱仙力的水箭，毫无征兆地从湖底激射而出，目标直指站在稍前位置的秦天迹，速度之快，堪比化神修士的全力一击。
秦天迹眼神微冷，甚至未曾移动脚步，只是抬手在身前虚虚一按，一道无形的气墙瞬间凝聚。
那几道凌厉的水箭撞在气墙之上，如同泥牛入海，连涟漪都未曾激起几分，便悄然瓦解，重新化为普通湖水洒落。
“还好你反应快。”陆千声松了口气。看来湖中之物，警惕性极高，且灵智不低。
既已确定湖中有异，且极可能就是目标，接下来便是如何引它出来了。若湖底真是那私自下凡的玄灵蛇，而它又与玄灵阁初代阁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千声心中有了计划，他上前一步，立于湖边，缓缓闭上双眼。他小心翼翼地，从自身浩瀚的仙灵本源深处，剥离引动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独特道韵的灵力——那是属于冰魄寒霜诀的力量本质。
自从他飞升之后，凡间所修的功法早已被更高级的仙诀融合、炼化，这冰魄寒霜诀的力量已所剩无几，但其最本源的气息，却依旧存在。
这一丝微弱却同源的气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下一刻——
“轰！”
一道巨大的水柱如同蛟龙出海，猛地从湖心炸开。
水花四溅中，一条身躯庞大、鳞片闪烁着莹白如玉光泽的巨蛇，自湖底冲天而起！它高昂着头颅，一双冰冷的竖瞳，带着警惕、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死死地盯住了岸边的陆千声。
陆千声：什么叫听别人当面夸自己[害羞]
秦天迹：我这配合不错吧[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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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玄灵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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