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失败了？”
偶然起了兴趣在湖泊边喂天鹅的路易斯洒下一把饵料后转头看向面露不安的林文斯。
假两件衬衫被他规规矩矩地将下尾折叠塞进黑色的裤子里，版型很宽松，他穿上有股说不出的舒适感和青春味，可惜被脸上的表情破坏了清爽的气质。
“看来你们从前是真的不和睦。”
林文斯听见路易斯说完中文后，有用英文对着他身后的管家说了什么，语速很快，他没听清。
这已经是第十五次邀林奚出来见面失败了，哪怕他用了林父的名义林奚也无动于衷。
除了葬礼他愿意出席外，任何关于林家的事情他都没有任何兴趣。
林文斯握紧手，不知道这次路易斯会用什么手段惩罚他，他的肩膀在轻微颤抖。
“别紧张。”
“我知道你尽力了。”
“过来。”
路易斯招招手，神色平和，将剩余的饵料交到林文斯的手里，指了指前面那只白天鹅，“你喂喂它。”
林文斯半蹲下来，湖边有阵清风，波澜阵阵，白天鹅歪了歪头看见他手里的饵料，好奇地滑动脚蹼凑在他的手边。
摊开掌心，把饵料洒在水面上，白天鹅“唰”得一下咬住，吃得津津有味。
“它很喜欢吃这种，但是不吃这个。”路易斯指了指旁边的红色塑料袋，“人也是动物，只对感兴趣的事物有反应。”
林文斯抬头，见路易斯正在看着他，猫眼似的绿瞳在云层密布的天空下格外阴沉，“虽然你不是他的兴趣，不过你们是兄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应该清楚他对什么感兴趣。”
路易斯露出在禁闭室门前一模一样的笑容，“好好想想。”
“……”
闷闷的水滴声在耳边响起。
林奚抬头，玻璃窗外的天不知不觉黑下来，远方的城市被细纱般的水幕遮挡，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到窗边，想要关上窗户。
几滴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在他的手心上，冰冰凉凉的。
三楼的视野好，他不由自主看向隔壁的院子，王争今儿叫他过去吃饭。
两家中间的墙壁被打通了，只有一道虚关着的栅栏挡着。
廊桥挡住了雨水，林奚没打伞，进屋的时候褐色的裤脚上多了几滴水印子。
“奚奚。”
王争端着从烤箱里刚刚拿出来的新鲜热乎的苹果派，一边招呼他坐下。
长方圆边的黑白灰大理石餐桌上摆放了好几样甜品，上齐菜后，王争又从吧台上调了两杯饮料过来。
吊顶雪花造型的黑白水晶灯发出柔和的光线，两人手靠着手坐下。
黑色斜上的椅子被王争放了张彩色的软垫。
“查得怎么样？”
林奚摇头，“还没有结果。”说完，他的脸色又稍稍暗下去，“这么多天，老师不会真的有事吧。”
“不会，老师去的地方人烟稀少，查起来费力也是正常的。”王争赶忙安慰他，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最近林家的婚事你知道吗？”
“林文斯结婚了。”
这林奚还真不知道，他自动过滤掉林家的一切讯息，傅序临也有意无意地把林奚身边的人作筛选。
“他跟谁结婚？”
“是一个外国人。”王争也是偶然出去做工的时候听同事们聊起的八卦，“听说挺有钱，不过两人很低调，没定珠宝。”
“他妈妈珍藏了很多，也不需要定制。”
林奚想起往事，有点吃不下了，往嘴巴里送了最后一勺冰淇淋，他用舌尖舔了圈嘴唇，将空掉的盘子端起来却被王争抬手拿下。
“我来收拾。”
王争叠着碗筷，“林文斯结婚，说不准要跟他丈夫出国定居。”说着，他看了一眼林奚，“没有他，估计以后就没有人找你麻烦。”
林文斯一走，喜欢他的金珉和白时川就不会再来找他麻烦。
按照正常来说是这样，如果林奚没有给金珉下蛊。
说到底，他也不清楚蛊的真假，当初铤而走险也只是希望在蛊虫的作用下，金珉能够网开一面，事实是他也确实没有动自己。
爱情蛊需要被咽下时服用被爱者的血液。
林奚低头看手，伤疤经过名贵的膏药滋润后几乎都荡然无存，那晚从他身上流下的鲜血布满了干煸的蛊虫全身，在丢进去的那一刻，掌心传来了瘙痒。
死物活过来了。
诡异的触感令他不寒而栗，时至今日想起来，也任然心有余悸。
这种自己都觉得恐怖的玩意，他却让金珉吞下去。
林奚垂眸，白嫩的手在杏色的光下干净得一尘不染。
“奚奚，红茶还是绿茶？又或者前不久热门款的茶包，我掐着点在网上抢到的。”
“那我可要尝尝能够让阿争抢购的茶包到底有多么好喝。”
“行，等着。”
望着王争现烧水过茶，林奚想起第一次到阿诗蔓家里的场景。
小小的院子里，还下着雪，但积雪都被大铁锹铲走，中间的空地上，人高马大的王争双手握着斧头，猛地朝立在黑色地面上的木柴桩砍去。
半人粗的木桩一分为二，男人低喘着，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粗狂的胸膛裸露出半边，听到门口的声响立马抬头，随即笑道：“老师，你回来了！”
冬日的炉火又红又艳，木柴噼里啪啦地在灰粽色的铁皮里燃烧。
“老师，这位是？”
“小争，他叫林奚，以后他就是我们的家人，你作为哥哥，要好好照顾他。”
家人。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却是第一次拥有了家人。
“有点烫，等会再喝。”
王争双手端着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林奚的面前，笑道：“之前在员工宿舍住的时候，人多总觉得吵，现在住大房子了，反而觉得冷清。”
迟疑了下，王争接着开口：“奚奚，这套房子不便宜吧，给我一个人住挺浪费的。”
“我这两天在网上找了几套房子，打算过两天去看看。”接受情敌的馈赠总让王争住得心里不踏实。
他正想着，就听到林奚拒绝了他的提议。
“就住在这里吧。”
声音很轻，却带着罕见的坚定。
他垂着眼，手指扣在茶杯边缘，像是怕一松开，这一刻的温暖就会溜走。
“序临的房子多，不住空着也是浪费。”
他喃喃，又像在对自己说。心底那道多年来始终不敢正视的恐惧忽然浮了上来——怕再次被抛下，怕失去来之不易的家人。
“等找到老师，我再把老师接过来。”
林奚抬眼时，眸光有些湿润，却努力压着不让情绪溢出，“我们是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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