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打击像冰水浇头,却也将我彻底浇醒。
退缩和避让,只会让程雨薇之流变本加厉。
随后的两天,我如同困兽。权限被锁,核心工作停滞,周围的空气凝固着审视与等待。我空有斗志,却被无形的绳索束缚。
直到那个加班的深夜,我反复审视着那份让我陷入调查风波的市场分析报告,一个念头如闪电劈开迷雾——
我为什么要被动地解释“我没造假”?
我完全可以主动地证明“我为什么对”!
那些质疑者,真的在乎真相吗?不,他们只想看我的狼狈。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场针对我的“审判”,彻底扭转为我专业能力的“个人展示舞台”。
这个念头让我热血沸腾。
我立刻行动起来,抛开被冻结的权限,将我个人电脑里所有与报告相关的原始数据、调研录音(脱敏后)、复杂的多变量预测模型代码,乃至研究生时期导师的课题论文,全部整理、编号,形成一条无懈可击的证据链。
第二天,当纪检部门再次找我时,我不再是忐忑的被调查者。
我将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没有给他们率先发问的机会,目光平静地迎向为首的那位调查人员,清晰而坚定地开口:
“在各位提问之前,能否给我十分钟时间?我想完整地阐述那份市场分析报告的形成过程。”
会议室里弥漫着短暂的惊愕。为首的人与身旁的同事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点了点头:“可以。”
“感谢。”我打开电脑,将屏幕转向他们,眼神瞬间变得专注,如同站上了属于自己的主场。
“第一,关于市场容量预测。”
我调出数据看板,“数据源并非单一渠道,而是融合了三家权威机构的公开年报,并在此基础上,我引入了自适应加权算法进行交叉验证,这个算法的稳定性,在我研究生时期的数学建模竞赛中获得过验证。”
“第二,关于用户行为分析。”
我点开数据处理流程,“这里的所有原始数据,均来自与合作方签署了NDA(保密协议)的一手调研,共计437份有效样本。数据处理共经过三道清洗、两次复核,全程日志可查,确保无一个数字来路不明。”
“第三,也是报告最核心的部分,竞争壁垒动态评估。”
我调出了那个结构复杂的模型图,线条如同时代交汇的河流。
“市面上通用的SWOT分析过于静态,因此,我构建了一个全新的'动态护城河'量化模型。”
我放大了模型的核心区域,清晰地看到两位调查员的下意识前倾,试图跟上我的节奏。
“它引入了物理学中的'熵增定律'结合博弈论,来模拟竞争对手在面临冲击时的反应效率与成本。”我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如果传统的壁垒是'石',那这个模型追求的就是'水'的境界。”
“水不与之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它不执着于摧毁对手的城墙,而是渗透进去,寻找每一道缝隙,顺应其内部的势能(熵增),引导其走向解体。当对手还在计算城墙的高度时,我们的战略,已经在他的墙内,形成了新的湖泊与江河。”
“这个模型的全部代码与验证过程,我已整理完毕,接受任何形式的质询。”
说完最后一句,我按下了保存键,双手离开键盘,身体微微后靠,再次迎上他们的目光。
会议室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调查人员的脸上,最初的审视早已被一种沉浸在专业逻辑中的专注所取代。
我给出了最终陈述:
“因此,我认为,'数据造假'的指控本身,已经偏离了方向。诸位刚才审视的,是一套完整的、跨学科的、并且我愿意为其每一个环节承担全部责任的方法论。它代表了我的专业能力,也代表了我对这份工作的全部诚意。”
“如果集团的审查标准,是怀疑并否定这样一套严谨的研究体系,那么,我尊重结果。”
话音落下,整个会议室落针可闻。
为首的调查人员沉默地看着我,他的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那是他全神贯注时的习惯动作。最终,他什么也没再问,只是“啪”地一声,合上了他面前那本空空的笔记本。
“收到。”
没有道歉,没有评价,只有这公事公办的两个字。
但我知道,我赢了。
一场针对我的质疑,就此成了我专业能力的加冕礼。
风波迅速平息。
顾亦辰没有向我解释一句,只是在当天下午,拉了一个包括我在内的项目组核心小群。
【顾亦辰】@全体成员
竞争对手分析报告提效,相关数据权限及流程已协调解决。林知意负责的部分,按原计划推进,下周三前出初稿。各位,专注业务,效率至上。
公事公办的口吻,却像是在所有人面前,为我重新正名,将这件事彻底定性为“为了提升效率而进行的技术性流程调整”。
他没有用甜言蜜语,也没有居高临下的保护姿态。他用了他的方式,霸道又精准地,在规则的边界内,把我从流言的漩涡里捞了出来,然后轻轻放下。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这种沉默的强大,比任何承诺,都更具冲击力。
那天晚上,我再次加班。
不是补救,而是乘胜追击,深入研究我白天演示时想到的一个关于项目风险的前瞻性构想。精神的高度集中和连续数日的压力,让我的胃开始隐隐作痛。
我正试图忽略不适,专注屏幕,一杯温水和一板胃药却轻轻放在了我手边。
我抬头,顾亦辰不知何时站在旁边,眉头微蹙。
“脸色这么白,胃疼?”
“没事,老毛病。”我下意识地想掩饰。
他没理会我的逞强,直接拿起药片,递到我唇边:“吃了。”
命令式的口吻,却因他过于自然的动作而显得不容拒绝。我愣愣地张口含住药片,他就着我的手,托起水杯让我喝水。
指尖不经意相触,像微弱的电流。
吞下药,我尴尬地想拉开距离,他却俯身,一手撑在我的桌沿,目光落在我屏幕上那份关于“系统性风险”的分析草稿上。
“这是你刚才想到的?”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讶异。
“嗯。”我点头,试图解释,“我觉得我们之前的方案,可能都忽略了这里……”
我顺着思路讲下去,越说越投入,暂时忘了疼痛。他听得极其专注,偶尔发问,直指核心。
片刻后,他直起身,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艳。
“林知意,”他叫我的全名,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我们都在想着如何加固堤坝,而你……你已经看到了水势的走向。”
他看着我,那深邃的眼底映出的,不再是需要他庇护的下属,而是能与他一同观星辨位、共执罗盘的……舵手。
“你这不只是在做分析,”他顿了顿,找到一个精准的词,“你是在为我们的船,找到下一个应许之地。”
剧烈的肯定和胃部突然袭来的一阵绞痛,让我一时没撑住,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林知意!”
他脸色瞬间变了,之前的沉稳消失无踪,几乎是半跪下来扶住我的肩膀。
“很疼?药效还没上来?”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额头上沁出冷汗。
他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我惊得忘了疼。
“别动,去医院。”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抱着我就往外走。
“不行……放我下来,被人看到……”
“看到又如何?”他低头看我,眼神锐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我照顾我生病的员工,有什么问题?”
他抱着我,穿过空旷无人的办公区,步伐稳健而快速。他的怀抱温暖而可靠,带着清冽的气息。我将发烫的脸埋在他颈窝,他颈动脉的搏动像沉稳的鼓点,而我的心跳则彻底失了章法,乱作一团,像一台失衡后疯狂鸣响的警报器。
那一刻,所有的坚强土崩瓦解。生理上的痛苦,连日来的委屈,还有被他如此强硬保护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鼻尖发酸。
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抱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脚步更快,却在我头顶用极轻的声音说:
“别怕,马上就到。”
坐在他的副驾驶上,胃部的疼痛已在药效下平息,但心里的震荡却远未结束。
车内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他开车很稳。沉默良久,我忍不住出声:
“顾亦辰。”
“嗯?”
“今天在会议室,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能搞定一切?”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直接回答。在一个红灯前,他缓缓停下车。
然后,他拿起了中控台上那支他用来签下千万合同的万宝龙钢笔,递到我眼前。在车顶昏暗而私密的光线下,他修长的手指握着笔杆——
先是那个我所陌生的、属于顾总监的、严谨而精准的握姿。
随即,在我目光的注视下,他的指节微不可查地一松,那枚拇指如同一个迷失了七年的信徒终于找到了它的圣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向上轻轻抵住了笔端的金属环。
那个……七年前,我为了安抚他考前焦虑,一遍遍教他,戏称为“勇气开关”的、独一无二的暗号。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抽成了真空。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他指间这个沉默的、跨越了七年的手势。
“现在明白了吗?”他转过头,眸光在夜色中深沉如海,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温柔,“我所有的底气,都来自于你。”
“林知意,你不是我需要保护的下属,你是我所有勇气和冷静的来源。”
这一刻,万籁俱寂。那些曾让她百口莫辩的“特殊关照”、那道引人非议的“特批权限”,都找到了唯一的答案。他从未逾越规则去庇护她,他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为她扫清规则的尘埃,然后站在规则的尽头,等她凭实力一路闯来,与他相逢。
绿灯亮起。他收回手,重新握紧方向盘,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而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清晰地听见心里那堵名为“理智”的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完了。
林知意,你好像……真的彻底沦陷了。
林知意:“顾亦辰,放我下来!”
顾亦辰:“不放。七年前就决定的事,现在,更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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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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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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