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般奇怪:“没有啊,柯颂找你干嘛?”
“正式认识一下?”虽然这群外星人办事不按常理出牌,但无论是给下马威还是笼络人心,至少会有个流程吧?
“柯颂知道你名字啊?你不也知道他名字?”
“……”算了,就不能用常人的脑回路去衡量这班人的行事逻辑。
一直到中午下班,柯颂打开门推着行李箱出来和她们一起回宿舍时,他仍然挂着那张生人勿近的面瘫脸,即便岑雁热情主动地向他问好,他也只是骄矜地点点头,没有任何要搭理她的意思。
热脸贴了冷屁股,但岑雁有心破冰,百折不挠地继续搭话:“经理,我叫岑雁,山今岑,大雁的雁,您可以叫我雁子。”
“不用叫经理,和他们一样叫我柯颂就好。”柯颂目不斜视,声线冷淡,依然是那副不想和人说话的拽样。
“夏般说您刚从国外回来,是直飞到棉市机场吗?还是从外地转机回来啊?”
“从香港转高铁回来的。”
“辛苦了,换乘转来转去挺累的吧?”
“大部分时间都躺着,还好。”
“那这种情况坐高铁能直接用通行证吗?还是刷身份证或者护照?”
“你觉得我长得很像百科……”
柯颂终于正眼看她,然而他口中的嘲讽没说完,就被兴致勃勃的夏般打断了,“哎,柯颂,你说前面的怎么不置办个航空公司呢?要是我们现在天天在空中开飞机,飞来飞去的,多好玩儿呀!”
先不提航空公司引人瞩目且不好实施,岑雁根本没办法想象要把生命交在这群儿戏的人手中是什么样子的。遇事他们是要用身体去截停飞机吗?
柯颂显然也觉得无语,但没等他开口,“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他们所在的楼层到了。
夏般和柯颂往外走,他们衣角带风,动作很快,岑雁收回那只略显多余的按电梯开门键的手,最后一个出了电梯。
这一层三户都是提供物业的员工宿舍,户型均为三房一杂物房的格局,三位女士住一户,分别值白夜班门岗的揭锐和江聪基住一户,柯颂单独住一户。
这份工作的包吃并不是指有饭堂,而是和附近的都城快餐达成协议,按照40元每顿的餐标每日提供午饭和晚饭。除开需要值白班的保安兼电工揭锐,其他员工的餐食都是按照份数放置到宿舍门口。
而现在,其他两户的门口都放着包装盒,柯颂门口却空荡荡的。
“哎呀,我忘了跟那边说你今天回来了!”夏般吐了吐舌头,很贴心地出主意,“柯颂你自己叫个外卖吃吧!”
舟车劳顿的领导回来发现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份饭没了,还要自己点外卖,这事办得岑雁简直没眼看。
“要不领导您先吃我这份?”也不是献殷勤,岑雁只是以己度人,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给工作出篓子的同事擦屁股。
不咸不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上,柯颂微抬下巴:“不用,我自己会处理。”
“好的,那下午见啦!”虽然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但实际上岑雁心里正吐槽得起劲,外星人也有这么正宗的装货吗?点个外卖,说得像是要处理金额高达上百万的案子一样。
下午上班的时候,柯颂出来拿了两包A4纸,同时给了一堆整齐的票据和打印的单据,交代夏般:“差旅费用的汇总表我已经做好打印出来签字了。出差的票据都在这里,你看外包公司要不要。还有,中午那顿午饭花了23块8,发票晚点收到再转你,你整理登记好,一并发给外包财务那边。”
“好,我问下他们。”
旁边工位的岑雁闻声惊讶地抬头,虽然中午那顿饭按理确实应该是由公司支付,但观柯颂当时的架势,她还以为柯颂不在乎这点儿小钱,准备自费呢!
这一瞅,岑雁意外留意到柯颂的衬衫上别着的中性笔和小笔记本。
其他同事的中文写得歪歪斜斜不堪入目,柯颂真的习惯于手写这么古朴的习惯吗?还是这也是塑造精英气质的小工具?
岑雁分辨不出,正准备一会儿和夏般打听一下的时候,办公室玻璃门被一位满头大汗的老太太打开了。
老太太手里拎着一根特别长的甘蔗,大概是天气热走得快的原因,气势如虹,乍一看像是来干架的。
岑雁站起身来,露出微笑:“您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靓仔靓妹,你们看这个。”老太太抬了抬她手中后半截像是尾巴一样拖地的甘蔗,“这个进不了电梯怎么办?”
岑雁清了清嗓子,但脸上的笑意还是克制不住地更深了些:“姨,要不我们帮你处理成几截?”
夏般举手,跃跃欲试:“我可以!我帮你!想断几截断几截!”
“不不不不不!”老太太头摇得像拨浪鼓,指了指甘蔗头上绑着的彩带和拉花,“看到没,这是乔迁用的,要取节节高的意头,不可以分段的!我找你们是想让你们帮忙,在不弄断它的前提下拿上19楼。”
小区住户的需求五花八门,老太太的需求虽然有些离谱,但也不算夸张。尽管此时岑雁心底已经产生不好的预感,但仍然尽职尽责地出主意,还顺带抽了两张纸递给老太太擦汗:“目前看来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从走消防楼梯,一层层地传上去;另一个是把这个甘蔗吊上您家,但19楼……这么长的绳子怕是没有哇……”至于重工吊机吊甘蔗这种大材小用、不切实际的办法,自然不必提。
老太太一边擦汗一边点头:“对呀!靓妹你讲得有道理,那你看……”
岑雁微笑:“您看您年纪也大了,爬楼也不合适。要不这样,您可以先把甘蔗放门口,我们帮您保存。等您家孩子下班回来之后,再取走甘蔗走楼梯拿进家里。”
不知道在座的其他人有没有看出岑雁的推诿和垂死挣扎,总归柯颂听到这里,极其自然地捧着A4纸,举着电话溜进了办公室:“喂,你好,哪位?”
“靓妹,我女儿哪有时间啊!天天晚上加班加到十二点,不然哪能买得起房子?”老太太唉声叹气,眉宇间全是对孩子的心疼。
“那您让您女儿叫个跑腿?现在跑腿老好用了,写明需求多加点儿钱,马上就能解决。您女儿要是忙的话,我可以帮忙下单,您自个儿付钱就行。”
岑雁不是不懂老太太话语背后的潜在意思,但工作场合,很多事情不是顺不顺手的问题,而事情在不在职责内。
他们所在的小区叫星际广场,一共140套住宅,除去3套物业自购的员工宿舍,岑雁实际要为137户居民提供服务。
小区虽然名字大气,实际只有两栋楼,整体占地面积小,因此绿化和内部游乐设施有所欠缺。不过,小区交通方便,周边配套设施完善,就连物业费也只要1.6元/平方。
这收费在省会属于非常低廉的价格,一分钱一分货,相应提供的服务也非常有限。公司整个团队包括岑雁只有6人,因此只向业主提供基础的公共区域卫生清洁、公共设施维护、车辆管理、安保服务和处理业主的投诉建议等服务。
听起来工作量似乎不大,但实际上岑雁每天都在小区里当超人,单是催缴物业费和处理邻里纠纷就够她喝一壶的了。有些需求帮了这家不帮那家属于厚此薄彼,大包大揽未必得到感谢的同时,还在无止境地纵容住户提出不合理和超出职责的需求。
“那不行,那不是浪费钱吗?这根甘蔗是我跑遍了整个市场才挑出来的,价格最实惠也最好看,给你这么一搞,给外人的钱比我这根甘蔗还贵。不行的不行的!”老太太想都不想地摆手。
倔强又心疼钱的老太太把擦汗的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给这件事盖棺定论,“你们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来!唉,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一口气爬上去!”
明知道对方多半是在扮猪吃老虎,但岑雁瞅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侧脸没揭干净的纸巾碎屑,还是没出息地心软了一瞬。
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万一爬楼出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办?消防楼梯没什么人经过,万一真出事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至少这老太太素质尚可,不会像其他业主一样乱扔垃圾,应该不至于倒打一耙……岑雁快速过了一遍手上的事情,估摸着跑这一趟最多半小时,还是松口喊住了老太太:“姨,我和您一起。”
夏般虽然处事跳脱,但在如何偷奸耍滑,避开职责之外的工作还是很有天赋的,闻言直接拽岑雁的手腕,用眼神制止岑雁自找苦吃的行径。
岑雁摇摇头,示意她对此事心中有数。她苦中作乐地想,就当做是把下班后的锻炼提前挪到下午,因为这件事耽误的工作要是完成不了,大不了下班加会儿班呗!
岑雁也不是完全的傻白甜,虽然答应帮忙,但也没完全松口。她用甘蔗过长,楼道狭窄,不好转弯的理由,提出老太太一起接力爬,此举是为了避免老太太当甩手掌柜,自个儿坐电梯上去了。
老太太欣然同意。
等岑雁满身大汗地回来,一口气灌完半瓶水,体温还没来得及降下来的时候,一旁夏般就告诉她:“柯颂让你回来之后,去办公室找他。”
岑雁顿时来了精神。她还以为领导不满她被越俎代庖招聘进来,要直接把她打入冷宫,万劫不复了呢?
办公室的门不知是何原因,虚掩着,岑雁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没听见人声,于是推门探头确认领导是否方便。
柯颂似乎没留意到他的动静,仍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一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正摆弄他那些宝贝花草。
她的新上司是个绿植达人,绿意盎然的办公室完全契合岑雁想象中的国家地理的办公环境。鹤望兰、春羽、狼尾蕨、鸭脚木、鸟巢蕨、青松、香水石斛兰……全是岑雁需要上网识图才能识别出来的植物。据说他家里的阳台更是像花园,出差期间还专门找人侍奉他的宝贝们。
“境外ATM只有取现和查询余额两个选项,那我取款的时候肯定会顺手查询余额。那等我发现账户余额对不上的时候,进行多次查询,确认是不是有人在实时盗刷,有什么问题?
“我查一次少四块,越查越少,判断为有人盗刷,立刻把账户里剩下的四百美元全取空,不也符合逻辑吗?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这二十八块是跨境的查询费?查一次收一次?你们银行凭什么收取这个费用?用户协议里哪一条约定了这点?”彼时的柯颂还不知道,他当时要是继续在ATM机前查询下去,他卡上的余额还能变负数,等待下一次进账后自动抵扣。
岑雁发誓,她在发现柯颂在打电话之后,大脑已经发出指令,命令身体以最快速度离开他的办公室,避免窥探他人**。
但不知道是柯颂语速过快,还是她的身体背叛了大脑,她关门前还是近乎完整地听见了这个悲伤的让本就不富裕的银行卡直接雪上加霜的故事。
虽然岑雁也认为在境外查询账户银行卡余额要扣四块钱手续费的事情很离谱,换做是她也要和银行客服好好掰扯一通,但是……柯颂之前的逼格实在起得太高,哪怕他刚刚的语调也是那副把四块钱说成四百万的气势,她还是有种看别人吹泡泡失败糊到嘴上的滑稽感。
柯颂精心到仿佛连头发丝都武装过的形象,在岑雁心里像是承受不住高温的玻璃一样,炸开并碎了一地。
她琢磨了好一会儿,压低声音和夏般八卦:“般般,咱领导的那身行头,是正品不?”
夏般大吃一惊,连音量都有所提高:“啊???你为什么觉得柯颂穿的不是正品?”
“喊这么大声,你要死啊!”岑雁鬼鬼祟祟地探头确认。
墨菲定律奏效,柯颂正面无表情地抱臂站在门口盯着她们,视线强烈得好似要将她们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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