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自己想不开找死还要拉上你一起？”谢轶豁然转头，毫不掩饰地瞪向玉锦珠。
神经病！
玉锦珠却只专注看向盛铭，唇边带笑。
他的眼睛偏圆，透亮明润，又是偏乖的那类长相，安静盯着人瞧时，很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异样的对峙气氛在空气中缓缓升起。
谢轶难得感到有些烦躁。
——你不能去。
这是他脱口就想说出的话，也是他没有丝毫立场可以说出的话。
最想说的话在唇边绕了个圈，艰难咽下，谢轶转而道：“太危险了。”然后很快地二次强调，道：“只有你和他进去，这太危险了。”
不仅里面情况不明，而且身边还有个居心不明的神经病疯子。
“你的目的。”盛铭看向玉锦珠，平静发问。
玉锦珠眨眨眼，道：“我的目的？我不是早就告诉哥哥你了吗？我想和哥哥一起，随便做些什么都无所谓，但只能有我和你两个人。只有我和你。”玉锦珠强调。
玉锦珠越说，谢轶的脸色就越冷，偏偏盛铭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平淡模样，他盯着玉锦珠的瞳孔，一字一句道：“玉锦珠，你在撒谎。”
玉锦珠唇边的笑意僵住一瞬，随即变得更加灿烂起来，他叹了口气，小声抱怨道：“哥哥你好过分，怎么能说我在撒谎呢。想和哥哥你一起，这当然是我的真心所向，只不过没有全部坦诚而已，哪里能算得上撒谎呢？”
他仰头看向面前的巨大群山图景，换了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道：“任务限制，具体的细节我不能跟哥哥透漏太多。我能告诉你的是——进入这里，找到并安全带回塞缪尔·卡兰德，是我当前的待办任务最高级。”
“我们的最终目的并不冲突，安全带回塞缪尔后，我保证，陶冉会第一时间得到最全套最完善的精神修复。”玉锦珠笑眯眯地看着盛铭，道：“关于外化图景的哨兵信息，等到进去之后，我也会毫无保留地全部共享给哥哥。毕竟在图景里面，我和守福的性命，可全都系在哥哥你一人身上了，哥哥到时若是想我死，那我是必然活不了的。所以，哥哥你看，你其实是可以完全信任我的。”
“怎么样，哥哥要和我合作吗？”玉锦珠友好地朝他伸出右手。
盛铭不动，只慢慢将视线从玉锦珠身上移开，转身往图景边缘走去。
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提议。
无论如何，至少最关键的、能救陶冉的高级向导信息，是真实准确的。
“合作愉快。”玉锦珠泰然自若地对着盛铭的背影虚空握了握手，眼眸弯起。
*
在场的哨兵都不是飞行精神体，不然从高空俯瞰，很容易就能看清这个外化精神图景的全貌。
托那位外化精神图景哨兵的福，附属医院、包括临近一个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还有些其他的零散建筑物，一块被平地升起的座座山崖峭壁给围了起来。
内里山石走势较为平缓连绵，最外围却极为陡峭险峻，一路海拔直升，像人工扬斧劈砍过的一样，直上直下，严严实实地将图景内外分隔开来。在活尸游荡的汜金南城中，凭借人力，生生造出一座孤岛。
片刻后，一脸恍惚的俞姓双胞胎哨兵，带着几人，站在了一处高楼楼顶。
此处的楼宇高度比对面的外缘峭壁高上几米，水平距离在五十米左右。
玉锦珠早有准备，吩咐双胞胎哨兵从背包里取出锚钩枪，瞄准射出，嗖的一声，就在二者间架起了一条结实索道。
双胞胎之一的俞佐率先滑了过去，玉锦珠被俞佑搂在怀里，也单手吊上索道，很快落在对面，盛铭和谢轶随后跟上。
几人站在实体化图景的最边缘处，往下看去。
峭壁之下，孤岛内围，数个游荡活尸察觉到了活人气息，悉数仰头盯来。它们本能地伸长胳膊，无用又不知疲倦地在山壁上扒个不停，磨到指甲劈裂、指骨裸露在外也丝毫不停。
见状，神色恍惚的双胞胎哨兵莫名想往后退，玉锦珠没理，只扭头对盛铭道：“哥哥，我们下去吧。这些东西对你来说，并不难解决，对吗？”
盛铭没应，只调整了下身上的背包，往前一步，没走动。
盛铭扭头，有些奇怪地看着谢轶揪在自己背包带上的手。
盛铭：“？”
谢轶沉默几瞬，往盛铭手里塞了支信号枪，道：“位置定位开一枪，遇到危险就连开两枪，我会尽快赶过去。”
实体化图景的面积没有大到离谱，谢轶虽然人不能进，但假如知道确切位置信息，快进快出一趟，也并非全无可能。
盛铭听懂了谢轶的意思，有些愕然，拒绝的话刚想出口，就被谢轶堵了回来，他道：“里面情况不明，只是以防万一。”
玉锦珠冷眼旁观二人互动，漠然道：“哥哥，我们时间不多，陶冉还在忍痛等你带人回去呢。”
盛铭不再耽搁，只仰头认真道了句谢，顺手将信号枪塞进包里，大步走向峭壁边缘。
路过玉锦珠时，盛铭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他一步往前，直接跨离峭壁岩石。
抬脚时还什么都没有的透明空气中，在盛铭落脚时，已经自虚无中，迅速拧出了道缓缓下行的莹蓝台阶。
玉锦珠跟在他的身后，见怪不怪地踩上了盛铭用精神触手凝出的台阶通道，抬步往下前，玉锦珠忽然伸手，从领口翻出个小小的绿色无事牌，一边摩挲一边小声道：“平安平安，顺遂无事。”
谢轶敏锐注意到盛铭的动作停顿了半瞬。
他的视线在一人一牌上一扫而过，转而专注目送二人拾级而下。随即，谢轶举枪，瞄准了脚下的躁动活尸。枪口装有消音，几声沉默的连发点射后，两名向导同时踩在了安静安全的土石地面上。
身形彻底被乱石遮挡前，盛铭转身，对着谢轶小幅度地挥了下手，又比了串手势动作。
谢轶看清也看懂了。
那是叫他找地休息的意思。
谢轶塞给他的那支信号枪，如无意外，他是决计不可能按照谢轶的交代去使用或者求助的。
意料之中，谢轶心想，这个向导并不足够信任他。
谢轶放出素威，轻道：“去多找几个观察点。”
素威一甩尾巴，利落领命而去。
*
顺利进入图景内部只是第一步。
从高处看时还不觉得，实际走入其中才发现，内里地形极其诡异。直冲上天的异形石柱可能与深入地底的漆黑裂缝无缝衔接，即使有盛铭在前面开路，玉锦珠也走得很是艰难。
从某个碎石坡往下滑时，玉锦珠脚底打滑，趔趄一下，他一点都不见外，很自然地伸手抓上了盛铭的背包带，借力稳住自己。重新站稳后，玉锦珠也没松开自己的手，甚至得寸进尺地想往盛铭胳膊上拉。
盛铭声音又冷又平，道：“手拿开。”
玉锦珠不退反进，索性连脑袋也一块凑了过去，好奇问道：“哥哥，你和那个哨兵，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有精神链接过吗？浅层链接过几次？短期的还是长期的？”
他走得有点累了，想和盛铭聊天提提神。
“与你无关。”盛铭扫开玉锦珠的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那就是没链接了。”玉锦珠笑得很开心，道：“哥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好高兴。”
盛铭戒备地观察着四周。
他没有哨兵那么强大的五感觉知，如果有大批活尸突然包围袭来的话，会很麻烦。
玉锦珠安静了一阵，在察觉到盛铭暂时的放松后，开始依照约定，将可以透漏的任务信息共享给盛铭。
玉锦珠道：“外化图景的这个哨兵，原本的精神等级只有B级。眼前的这个外化图景，是他依靠诱导剂强行升到A级后搞出来的，不然搜寻范围应该会小上很多。至于哨兵本人，则是研究中心专为外化精神图景所特意挑选的防御型哨兵。他的伴生精神体，本身具有的攻击性并不算很高，格斗场一对一的话，他可能都打不过哥哥你。但是，在他的主场精神图景里，哥哥，不要自讨苦吃。”
盛铭一直在观察周围环境，早已有所猜测，顺势问道：“精神体是穿山甲？”
玉锦珠点头，道：“巨地穿山甲，穿山甲中体型最大的一类。”
玉锦珠扫过四周起伏不定的石山高楼，又道：“巨地穿山甲擅长掘洞，用于藏身休憩的地下洞穴通常极为复杂，如果它在这种环境下发动突袭，哥哥，你会很吃亏的。”
盛铭不置可否。
他们又走到了一片茂密石林当中，举目皆是山石，视线过分受阻。盛铭于是放出几只虚拟态的小蝴蝶，催动他们往前分散飞去，探查四周。
没多久，刚散出去的小蓝蝴蝶又都着急忙慌地飞了回来，蝴蝶身后，从各个视线死角处，一个接一个地探出活尸的**头颅。
“哥哥。”玉锦珠把玩着胸前玉牌，弯眼道：“看你的啦。”
玉守福也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挂在他的脑侧辫子上，小眼睛炯炯有神，看着盛铭动作。，像等一场好戏
盛铭没理他，脑袋微偏，还在半空飞得跌跌撞撞的小蝴蝶瞬间换了一副模样，变成一条条细长蓝蛇。
蓝蛇在空气中波浪游动，很快便各自缠上了一只活尸脖颈，像一个个松松垮垮的绳套。然后绳套收紧，所有的蓝蛇都在同时张开嘴巴，吞进自己的蛇尾，游动往前。
在玉锦珠的赞叹声中，数个活尸头颅先后断裂砸地——直接绞断！
又有一只小蓝蝴蝶从远处飞了回来，它落在盛铭手上，纤长的触角往某个方向优雅探出，指路一般。
“辛苦了。”盛铭用指尖轻点蝴蝶脑袋，二人顺着指路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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