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浑浊却睿智的眼睛看着沐昭,刚刚那双眸子还盛满无助和依赖的盯着傅云析,此刻却燃烧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决心,她听懂了沐昭生硬却坚定的请求,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她点了点头,指了指门外几个正在处理猎物的健壮女子,又指了指她们手中的石刀和需要搬运的木材。
意思很清楚:想要交换,就得干活。这里不养闲人。
沐昭没有任何犹豫,重重地点了下头。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呼吸依旧微弱但趋于平稳的傅云析,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冰凉的手放回兽皮毯下,然后毅然转身,跟着老妇人指派的一位年轻女子走出了屋子。
阳光有些刺眼。聚落里的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容貌惊人却显得十分虚弱的“天外来客”,沐昭无视了那些目光,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要做的事情上。
年轻女子将她带到一堆刚砍伐下来的木材前,比划着让她帮忙将木材搬到不远处正在搭建新棚屋的地方,木材沉重,表面粗糙。沐昭深吸一口气,弯下腰,试图抱起一根——
剧痛瞬间从她受伤的肋骨和肩膀炸开!她闷哼一声,额头上立刻渗出冷汗,手臂脱力,木材差点砸到她的脚。
旁边的几个原住民发出了低低的哄笑,带着善意的调侃,领她来的年轻女子也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她根本干不了这活。
沐昭咬紧了牙关,耻辱和焦急灼烧着她的内心,她不能这么没用,傅云析还在等着她!
她再次尝试,不再试图用受伤的肩膀发力,而是用腰腿的力量,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一根相对小一些的木材挪动起来。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嘴唇被咬得毫无血色,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凶狠执拗,仿佛在跟自己的身体较劲,也像是在向所有质疑她的人证明。
她摇摇晃晃地扛着木头,走向搭建地。汗水迷离了她的眼睛,呼吸变得粗重。周围的哄笑声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略带惊讶的沉默。他们看着她明明痛苦不堪却不肯放弃的样子,眼神里的轻视慢慢褪去。
一趟,两趟,三趟……
沐昭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次。她的世界缩小到只剩下沉重的木材、尖锐的疼痛、和必须坚持下去的念头,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少将身份,什么赫赫战功、无一败绩,都被这最原始的体力劳动碾得粉碎。她只有一个目标:换取食物和水,让傅云析好起来。
期间,她偶尔会踉跄一下,几乎要摔倒,但总能在最后关头稳住。有一次当她险些被一根突出的树根绊倒时,旁边一只由岩石和青苔构成的巨熊精神体,下意识地伸出厚重的爪子,虚扶了她一下。
沐昭愣了一下,看向那只精神体和它的主人——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沉默男人。男人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干着自己的活,沐昭低声道了一句她自己都不知含义的、可能是“谢谢”的气音,然后继续咬牙搬运。
中午时分,聚落开饭了,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烤熟的兽肉、块茎和一种清甜的果子,食物的香气勾得沐昭胃部痉挛,但她没有立刻凑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
老妇人走了过来,将一个盛满了食物的大叶子碗塞到她手里,又指了指房屋的方向。
沐昭明白了,这是她一上午劳动的报酬。
她接过碗,没有立刻吃,而是先快步走回了屋子。
傅云析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她看着沐昭端进来的食物——烤得有些焦黑的兽肉、沾着泥土的块茎、以及几种颜色陌生的果子,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下意识地微微向后靠了靠,流露出一种极淡的、几乎是本能的抗拒。
沐昭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表情,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傅云析醒来的喜悦上,“你醒了,太好了!快吃点东西!”她兴冲冲地将碗递到傅云析面前,眼神亮晶晶的,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傅云析的目光从食物移到沐昭汗湿灰尘、却充满期待的脸上,那抹不易察觉的抗拒悄然隐去,她沉默地接过碗,没有看里面的东西,只是低声问:“……你吃了?”
“啊?我……我等下吃,你先吃!”沐昭连忙道,生怕她不肯吃。
傅云析没再说什么,她拿起一块看起来相对干净、烤得也最好的肉,犹豫了一下,极其缓慢地送到嘴边,小口地咬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有些勉强,仿佛在完成一项任务,而不是享受食物。
沐昭紧张地看着她:“怎么样,不合胃口吗?是不是不好吃?”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傅云析是傅氏千金,吃的恐怕都是精细昂贵,被精心烹饪过的食物,这种原始部落的粗犷烹饪可能确实对她来说难以下咽。
“……还好。”傅云析咽下口中的食物,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她又拿起一颗果子,仔细地擦干净,才小心地吃了一小口,她吃得很慢,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看着碗里的食物,似乎在权衡哪些更容易入口。
沐昭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小小的沮丧,觉着自己有点没用,暗暗下定决心明天要更努力干活,看能不能换到更好、更干净的食物。
最终,傅云析只吃了小半块肉和一颗果子,便摇了摇头,表示吃不下了。
沐昭有些失望,但不敢勉强她。她接过碗,就着傅云析吃剩的食物,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她饿极了,觉得这简直是人间美味。
傅云析静静地看着她毫不嫌弃地吃着自己剩下的食物,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微微动了一下。
下午,老妇人没有让她再去搬木头,而是让她跟着几个女子学习辨认和处理一种可以食用的根茎,并帮忙清洗,这项工作相对轻松,但对沐昭来说依旧是不小的负担,需要长时间弯腰蹲着,而她的腰上还有未好的旧伤。
她学得很认真,尽管记忆里没有关于这些植物的任何信息,但她的动手能力和学习能力似乎本能地还在,她甚至能举一反三,很快掌握了技巧,速度渐渐跟上了其他人。
傍晚,当她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回到小屋时,发现傅云析正试图下床。
“你别动!”沐昭立刻冲过去扶住她,“需要什么?我帮你拿!”
傅云析借着她的力道站稳,语气依旧平淡:“……只是活动一下。”她的目光扫过沐昭磨破渗血的手掌和沾满泥污、被汗水浸透的衣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去处理一下。”
沐昭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狼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我先……”
“我自己可以。”傅云析打断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去。”
沐昭只好乖乖听话,去找族人要了水,在屋外简单清洗了一下手脚和脸。
当她收拾干净回来时,发现床边的地上已经铺好了一层更厚实柔软的干草,上面甚至还多了一张虽然旧但很干净的兽皮,而傅云析已经回到了床上,正闭目养神,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沐昭看着那明显改善的“床铺”,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看向傅云析,对方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谢……”沐昭小声说。
傅云析没有回应,仿佛睡着了。
夜晚降临,身体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沐昭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但她睡得并不安稳,白天的劳累让她在梦中也不时发出吃痛的抽气声,或者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傅云析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她听着身边地上传来均匀却带着疲惫的呼吸声,以及那偶尔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细微声响。
许久,她轻轻地、极其缓慢地侧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沐昭。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沐昭洗净后依旧精致却难掩疲惫的侧脸上,睡梦中,她似乎感觉到了寒冷,无意识地朝着床铺的方向、朝着傅云析所在的方向蹭近了一点,仿佛在寻求热源和安全感。
傅云析静静地看了她很久,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动作轻缓地将自己身上盖着的、较为厚实的那张兽皮毯,分出一大半,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沐昭的身上,仔细地掖了掖边角。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转过身,背对着沐昭,闭上了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那悄然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而纯净的雪松信息素,似乎比往常更加柔和了几分,无声地笼罩着地上熟睡的人,驱散着噩梦和寒意。
见面前,麻烦的大小姐
见面后,她不肯吃东西,都怪我没用,不能让她吃上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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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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