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鲜血啐洒在地上,沈芜力尽倒地。
陆理跃身下马赶至她身边,见她鲜血淋漓,他的双手停滞在半空微微颤抖,想抱她却怕触碰到她的伤口,焦急暴怒道:“来人,唤太医!”
沈谨贤带着家丁恰好赶到,闻声跪地,天子盛怒,他惶恐不已。
沈芜含泪望向昏迷在地的碎玉,虚弱道:“还好,我们没死。”
陆理正欲伸手触碰她沾染了鲜血的脸颊,沈芜闭上了双眼。
陆理近乎咆哮道:“皇后!”
随即抱起她,大步流星地走向马车。
宫女端着温水入内,端着褐红的污水出来,陆理在偏殿坐立不安,杯盏在他手中碎裂,瓷片划破他的掌心,疼痛不足以消散他的恐惧。
沈芜一身锦衣浸染了鲜血,倒在他面前的一幕令他心惊,他不敢想,若是他迟了片刻.......
陆理坐不住了,心神尽乱,走至内殿门口,问道:“皇后现下如何了?”
宫女端着沾了鲜血的污水出来,被他的一声吼得惊得愣在原地,哆嗦道:“回......陛下,女吏目正在听从太医的吩咐为皇后娘娘,碎玉姑娘擦拭伤口。”
从晌午至日暮,安庆殿内的宫女进进出出,每一步似踩踏着陆理不安的内心。
终于,太医用手帕擦干手,面容疲惫地走出内殿。
陆理倏忽站起来,忧心忡忡问道:“太医,如何了?”
太医凝重应道:“皇后娘娘,碎玉姑娘伤势重,几处剑伤过深,微臣行了缝合之术,这三日谨防高热不退,若是伤口溃烂生脓,危矣。”
陆理急促入内察看,却在靠近床榻时放缓了脚步。
小小的人儿面色苍白紧闭双眼躺在榻上,胸口的起伏令他松了一口气,趴在榻前心疼地注视着她。
陆理轻柔地抚摸她的耳垂,心疼地说道:“我知你勇敢无畏,幸好!”
双臂,腿上的伤口包扎的白色纱布染了红,陆理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锦被。
林暄劝道:“陛下,吃点东西吧。”
温热的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拭指缝残留的脏污,陆理望着血污别过脸去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眼眶微热,心堵无言。
天家亦有难言苦,陆理守在榻前一夜无眠。
光影挪移,翌日夕阳西落,宫女添油续烛,陆理趴在榻沿睡着了。
沈芜的手指动了,迷糊之间感受到一股温热包裹着她的手掌,她缓缓睁眼,征愣片刻,侧目望见陆理熟睡的脸。
沈芜的手指反握他的手背,陆理猛然惊醒,抬头望她,凝噎片刻,心疼地说道:“皇后,你醒了。”
沈芜眨眨眼回应他,张口问道:“碎.......”
还未等她说完,陆理应道:“碎玉没事,晌午时已经醒过来了,还吵着要来看你,被朕勒令卧榻好生休养了。”
沈芜悬着的心落了地,喜极哽咽道:“那就好。”
陆理为她喂服药汤,细心体贴地为她吹至合适的温度,柔声道:“张嘴。”
沈芜惶恐道:“陛下,此等小事让她们来就好了。”
话语化为了耳旁风,陆理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药。
烛光耀眼,沈芜似有一刻不敢相信榻前之人竟是陆理,她的目光注视着他。
陆理有些错愕,问道:“皇后为何这般看朕?”
榻前守候了一夜一日,陆理的下巴冒出了青茬,眼下略有乌黑,面容有些油亮,沈芜瞧得真切,说道:“陛下憔悴了些。”
陆理打趣道:“皇后可是想说朕不修边幅看起来有些难看?”
沈芜摇摇头,说道:“陛下一如既往地英俊,怎会变丑。”
陆理为她擦拭嘴角,浅笑道:“既然皇后喜爱朕这张俊脸,朕就大方地给你看个够。”
沈芜劝道:“臣妾已无大碍,陛下无须守着臣妾,早些歇息。”
“陆理听着她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心生几分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说道:“皇后,若是伤口疼了便说出来,疼了痛了就喊出来,此乃人之常情,朕不会笑话你。”
沈芜的思绪飘回幼时,沈谨贤纳柳梦娴入门后,愈发地薄待李婕。
她性子倔,不忍看母亲受尽委屈,时常在父亲面前出言维护母亲,却被父亲罚跪祠堂,戒尺一遍遍抽打着她的掌心,膝盖手掌红肿数日,连筷子也拿不稳,亦不敢让母亲知晓半分,谎称背不出学究布置的学业,挨了戒尺。
某个深夜,沈芜半梦半醒地听到了低呜,李婕坐在她的榻前轻轻抚摸她的掌心,含泪心疼道:“我的芜儿得多疼啊。”
李婕为了女儿,撑着病体与沈谨贤大吵了一架,气急攻心,吐了一大口鲜血,沈芜刚踏入房门,李婕在她面前昏迷在地。
从此,沈芜不再与沈谨贤起任何冲突,她学会了隐忍,包括疼痛。
陆理瞧她一言不发,将她的手放回锦被之中,温柔地望着她说道:“皇后歇息吧,朕在。”
沈芜望着他熄灭烛台的背影,莫名地安心闭上了眼睛。
鸟儿落在枝头上雀跃欢语,唤醒了沈芜。
榻前无人,沈芜的目光找寻着陆理的身影,只见他趴在案上睡着了。
沈芜不禁扬起嘴角,小声自言道:“他真的没有食言。”
林暄在殿外禀报道:“陛下,属下有要事禀报。”
陆理被唤醒,第一时间望向沈芜,瞧她未醒,快步出了寝殿并关上了门。
沈芜心虚地睁开眼睛,认真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陆理低声问道:“何事?”
林暄说道:“陛下,已查清了贼人的来历底细。”
陆理讽刺道:“这一回,动作倒是快得很,待皇后醒来,这笔账朕定要与他们细算一番。”
沈芜眉头不展,欲言又止,陆理问道:“可是药苦?”
沈芜犹豫片刻,说道:“陛下,此事太过蹊跷。”
陆理内心赞许道:“朕就知道你也察觉到了。”
“皇后觉着何处蹊跷?”
“那日事发看似突然,实际是蓄谋已久,他们事前埋伏于闹市中,藏匿在人群中,制造混乱欲除掉臣妾,若非臣妾反应迅速,只怕会命丧当场,他们隐匿回人群,再难查证,法不责众,陛下即便将当时所有的人审了一遍,也会一无所获。”
陆理点点头,追问道:“还有呢?”
“他们非是宫中之人,却对臣妾省亲之事了如指掌,出宫时辰,随行护卫人数,途径何处,臣妾觉着.......”
话音变成了闷腔,陆理捂住她的嘴巴,说道:“此事皇后不必多言,后宫不得干政,朕心中有数。”
夏四九入殿禀报道:“陛下,诸位大人到了。”
陆理离开了安庆殿,沈芜不可置信地说道:“不是他喊我说的吗?怎么变成我干政了呢?”
陆理扇着扇子,淡然地望着他们,说道:“众卿不必拘谨,朕又不会吃了你们,都说说吧。”
正在归编的二十六卫各统领,禁军统领,巡防营守备长乌泱泱跪了一地,紧张地直流汗。
二十六卫领寻了一个共同的说辞,说道:“事发闹市之中,末将正带领属下在宫城中当值,未当值的禁卫聚集在校场备战选拔一事,且末将未接到巡防营和京兆衙门的急报。”
二十六卫将责任悉数推卸给巡防营和京兆衙门,巡防营胡连煦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开脱道:“回禀陛下,近一阵以来,京城涌入了一些乡音不似京城人士,没有路引却在城中有常住居所的人口,守城的士兵恐不放行,会引起动乱,只得放行,而后复查,事发之时,微臣正带着他们核查,人数之多,巡防营的人全部派出去了,微臣失察,险些酿成滔天大祸,请陛下降罪!”
胡连煦重重地磕头请罪,陆理说道:“胡卿为了京城安定,尽忠职守,分身乏术。且当日事发突然,也不是胡卿所能预料,罢了罢了。”
胡连煦连忙磕头谢恩,他没想到圣上就这么轻描淡写将此事揭过去了。
陆理望向江潮,说道:“江卿令朕甚是欣慰,若朕没有记错,江卿日前已卸了禁军统领之职。”
江潮禀报道:“的确如此。”
“江卿孤身前去,奋力杀敌,为皇后争得生机,功不可没。禁军统领一事,各凭本事,朕不能偏私,这样,朕赏赐江卿白银千两,一座宅子,距宫城不过一条长街。”
江潮叩谢皇恩。
沈谨贤惶恐不安地候在殿外,偷偷塞给夏四九一个钱袋子,小声问道:“夏公公,您乃陛下身边的红人,不知近日陛下心情如何?”
夏四九掂量了一下分量,甚是满意,低声道:“皇后娘娘当街遇刺,逆贼狠狠地打了陛下的脸面,陛下自是不悦,这不命人彻查逆贼来历底细,问罪二十六卫,禁军及巡防营,一会儿沈大人出言可要谨慎,莫触逆龙鳞才是。”
“谢夏公公提点。”
不及半刻,沈谨贤看着他们从殿中出来,脸色恢复如常,还松快了些。
沈谨贤不明所以,战战兢兢地入殿,跪地请罪道:“陛下,皇后娘娘遇刺,微臣姗姗来迟,救援不力,于臣于父皆有罪!”
“沈卿此言羞煞朕了。”陆理面色凝重,愧疚道:“沈卿将皇后托付与朕,朕却险些令她香消玉殒,朕这心里有愧啊。”
“啊?”沈谨贤不敢置信地抬头,圣上竟不责罚他,当日他在府中得意洋洋地与举人谈论诗学,误了救援的时辰。
“微臣不敢当!”
陆理说道:“皇后现下已苏醒,暂无性命之忧,沈卿放宽心,还望沈卿暂时瞒住夫人,这也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娘娘一片孝心,微臣及内人感动不已,还请皇后娘娘宽心,此事微臣定尽力隐瞒内人。”
众臣摸不着头脑,不敢相信皇后遇刺之事就这么轻易翻篇。
[狗头][狗头][狗头]也不知道是谁准备挨老婆揍咯,这么算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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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朕就大方给你看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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