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殿空寂宁静,王音姝遣退了所有闲杂人等。
菱霜连磕了三个响头,双手奉上藤鞭,泣声请罪:“奴婢恳请贵妃娘娘责罚。”
王音姝不施脂粉,颓然地坐着,手中紧紧捏着笛子,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在地上。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话音刚落,菱霜抓紧藤鞭的一端抽打自己,一下又一下,手腕掌心鞭痕触目惊心,她咬紧牙关地忍痛。
“够了!”王音姝嘶吼道。
转头望见陆理的脸,她敛起震惊,镇静地保持世家贵女的风范,刻入骨髓的矜傲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失了一分仪态。
现下她失态地发泄心中的崩溃,泪眼婆娑地质问道:“你在我身边多年,深知我与郎君有情,为何要帮着他们,试图断了我最后一丝念想?”
菱霜重重地磕头,额心渗出了血丝,无颜抬头看她,哭道:“数日后,您将会与心悦之人重逢,老爷希望您在此之前与陛下圆房,怀上皇嗣,绝了您心中的情意。命奴婢在酒中加入春情药,若是奴婢违逆,老爷就把奴婢的母亲发卖至沿海,此生不复相见。”
王音姝步履蹒跚地在殿内徘徊,四处张望,悲戚道:“我已入了这深宫,终生囚禁,不曾料苟延残喘余生的权利也没能握在自己的手中。”
“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泪水洗刷着面容,王音姝冷笑道:“他们不知道我为何一往情深,在他的身边,我可以随性自我,而不是王家恪守陈规,负起家族荣光重担的女儿。”
菱霜移跪到她跟前,抓着她的衣裙,声声哀求,句句请罪。
王音姝俯视她,自嘲道:“一切不过是我天真,姑母老了,迁去了陵安寺吃斋念佛,我就是王家新的棋子,父亲如何容我终日消磨年华?”
蝉鸣燥耳,沈芜捧着医典,视线却失去焦点。
碎玉瞧她出神,晃晃手唤道:“娘娘,怎么了?”
“哦。”沈芜回过神来,随意说道:“没什么,殿中有些枯燥,我们出去走走。”
碎玉蠢蠢欲动,说道:“娘娘,禁军的校场已重新休憩完毕,不如奴婢陪您去瞧瞧?”
沈芜强颜欢笑道:“是你这个丫头想去看看吧?”
碎玉嬉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禁军旧编的混子大多数折在文试这一关,就再不踏入校场苦练。
偌大的校场,只有炎炎烈日与它相伴。
碎玉欣喜地陪着沈芜走走看看,练靶场上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靶子,沈芜上手摸着新弓,说道:“真是一把好弓,户部花了大价钱了。”
碎玉说道:“所有的王公贵戚一同观看武试选拔,户部自是不敢从中偷工减料,若是失了陛下的颜面,他们有几个脑袋?”
沈芜打量着她,问道:“你这丫头现在说话张口就来,去哪里听了那么旁门小道消息?”
碎玉叹气道:“娘娘,宫里不似外边自由。旧时,百济堂里呆上一日,可谓是耳听八方奇闻异事,如今奴婢只能趁着去浣洗监送衣取衣,御膳房等处之时,探听一些宫中的消息。她们皆传此事陛下尤为看重,早朝时多此询问,下面干活的人个个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自是不敢敷衍了。”
沈芜从箭筒取出一支弓箭,箭头在烈日下闪着铮亮的光芒,倒映着她严峻的神情。
搭弓拉弦,一气呵成,沈芜松开双指,弓箭划破虚空,直中靶心。
碎玉欢快地跑过去察看,拔出弓箭,向她招手欢呼道:“娘娘,正中靶心。”
或许是烈日刺眼,沈芜微微眯着眼睛,神情全无半分欢悦,风拂过她的脸庞,耳后的流苏微微晃动,她仰头闭眼,自问道:“我到底是怎么了?”
从前她若是射中靶心,定会雀跃不已,笑着向母亲撒娇讨要夸奖。
书案上的话本凌乱四散,陆理扶额,烦恼不已,说道:“朕派人送东西去安庆殿,也不知道皇后作何反应?”
苦等半刻,林暄回来禀报道:“陛下,娘娘神情一如既往,属下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陆理来回踱步,怪罪他:“你怎么不早点进来拦着朕呢?”
林暄委屈道:“您平日里的酒量,可谓是千杯不醉,属下哪知道您……且属下当时想进去,可菱霜先行进入寢殿瞧见……而后将我们都拦在殿外,这……属实不宜擅闯。”
陆理指着他,咬牙切齿道:“你……朕喝酒误事啊。”
山脚下的柿子树硕果累累,佃户们正赶着牛车往返于田间和庄上,半人高的竹筐装满了金黄的谷子,迎来了丰收的时节。
农妇们合力推倒竹筐,谷子倾泻在地上,摊开晾晒,江潮也加入秋晒的行列。
沈遥端着草药出来,瞧见他忙碌的身影,问道:“江统领,您怎么来了?”
江潮走至她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扁箩,应道:“沈小姐,我通过了文试,可最近因家宅修葺分身乏术,故今日特意携礼来谢您辅试之劳。”
“贺喜江统领!这真是喜事一桩!”
沈遥打心眼子里替他高兴,江潮住在庄上备试,虚心请教,朝夕用功,时而陪她入山寻草药,时而帮助做些力所能及的劳力,且耐心教她练武,是个极好的人。
沈芜瞧他有些害羞,逗趣道:“不知道江统领送我什么谢礼呢?”
江潮帮着摊开草药,颇为自豪而神秘地说道:“不是江某吹嘘,这件谢礼难得,沈小姐一定会喜欢。”
沈遥来了兴致,她自幼锦衣玉食,也见过诸多世间好物,可从未有得不到的萦绕心头之物。
“什么啊?可否泄露三分,让我猜一猜?”
江潮思考片刻,说道:“此物能护人心脉,即便地府阎罗王要此人三更死,亦能拖到五更。”
“此物定是药物。”
江潮逗她,捧场道:“沈小姐聪慧,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沈遥被逗乐了,对着他笑道:“江统领是不是迫不及待把答案告诉我了?”
江潮注视着她,也跟着笑了,说道:“那江某就说了,是续心草。”
“什么?”沈遥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捂着嘴巴瞪大了双眼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的续心草可是医书上记载的具有续命延寿的珍贵之物?”
江潮笑着点头。
“那快走啊!”沈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往前跑,江潮松了力跟着她走,视线从她的纤手移至她的背影,侧脸的弧度令他甚是满足,这件谢礼送对了!
沈遥惊喜地注视着盆里的续心草,惊叹道:“我的天爷呀,续心草乃可遇不可求之物,百济堂中也没有此物,你在何处寻到它的?”
江潮说道:“我寻遍了这庄上十里之内的山岭,本欲给你寻一株灵芝作为谢礼,老天眷顾,没寻到灵芝,却让我寻到这株续心草!”
“你怎么认得它是续心草?”
江潮挠挠头,谦虚道:“我既陪沈小姐多次入山寻药,想着不能一窍不通,预备文试期间,学得乏了便看看医书,权当解乏了。”
“所以,你这些伤是为我寻药之时受的伤?”沈遥指着他手背上未愈的伤。
他接过扁箩之时,沈遥已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
江潮翻转手掌,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些皮肉小伤,江某乃习武之人,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沈遥愧疚地看着他,说道:“深山之中,荆棘遍布,毒虫众多,你必然不止这点伤,让我瞧瞧,上些药。”
江潮恳切道:“沈小姐,赠谢礼乃江某的心意,并非你之所求强求,无须挂怀。”
沈遥抓住他的衣袖,说道:“那也需要瞧一瞧,上些药好得快一些,不能耽误了你的武试。”
江潮拗不过她,只得邪恶道:“江某的伤在胸膛之处,男女授受不亲,沈小姐的关怀之意江某心领了。”
沈遥毫不避讳,说道:“医家眼中无男女之别,只有伤患。”
江潮握住她欲解下他外衫的手腕,怯羞道:“男女有别,私密之处只有亲近之人能瞧。”
沈遥望着他眸光微闪,指尖微微一顿,问道:“何为亲近之人?”
江潮弱声道:“双亲,兄弟,妻子。”
沈遥抬起另一只手,使劲地掐他的手背,江潮吃痛地松开她的手腕。
“守旧之人!若是你身受重伤,当下能救你的只有女医者,你该如何?”沈芜努嘴瞪他,“不要命了?”
一番话堵住了江潮的嘴,他本无此意,只是不愿她看到那些小伤而怀有愧疚之心,一切皆因他情愿罢了。
沈芜抱起续心草,回首傲娇地鼓励道:“武试选拔,尽全力即可,我相信你。”
江潮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坚定地说道:“好!”
蒙掌柜急匆匆地前往东苑,那群读书人又吵起来了,甚至动了手,愁得他头风又犯了,叹气道:“士人不是一向讲究君子和而不同?怎么三天一吵,五天一打呢?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小厮紧随他身后,说道:“这次因为是因银子抵徭役之事而争论起来,多方一开始只是友好辩论,可是他们当中有一位士人家中贫寒,听说他的兄长今年本不应该应役,却.......怒气上了头,双方厮打在一起,一发不可收拾。”
蒙掌柜糟心不已,急声道:“这应是天家该思虑之事,他们即便在此打破了头又有何用?打碎的杯盏皆是上乘的白瓷!”
陆理彻夜难眠,安庆殿没有任何一点动静,他几次想去,却在半道折返,莫名地心虚,又拉不下脸面。
陆理掀开被子,急躁地唤道:“林暄!”
林暄匆匆入内,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陆理的余光瞥向他们,说道:“改日你出宫为朕寻一些新的话本。”而后趁机与他低语。
林暄朗声应道:“属下遵旨!”
陆理躺在榻上,望着殿顶,叹声道:“希望此法可以奏效,朕要向皇后赔礼。”
片刻,他疑惑地自问:“朕为何要赔礼?”
思来想去,陆理内心愈发烦闷,辗转反侧,下定决心道:“无论如何,先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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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考虑要不要放存稿日更了,但是收藏上不去,呜呜呜呜呜呜[爆哭][爆哭][爆哭][爆哭]
我再想想,晚安呀[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我的宝们[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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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无论如何,朕先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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