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宵月蹲在国子监的槐树下,手里把玩着只刚逮来的知了,眼珠却骨碌碌往谢景辞的书斋瞟。
翻箱倒柜找出了表哥偷偷塞给她的那卷春宫图册。
“二小姐,您真要这么干?”小丫在一旁急得直搓手,“那可是谢公子啊!要是被太傅知道了,非扒了您的皮不可!”
“怕什么?”温宵月把知了往笼里一塞,拍掉手上的灰,“他谢景辞不是榜首吗?我倒要看看,他捧着画满自己脸的春宫图,还能不能端着那副好学生架子!”
这话倒没吹牛。
她昨日特地找了画舫里最有名的画匠,照着谢景辞那张清俊脸蛋,把图册里的男主角全改了面貌。
画匠起初还支支吾吾,被她塞了块足金的令牌,立马眉开眼笑地应了,临了还夸她:“二小姐好眼光,这公子的样貌,画出来比话本里的神仙还俊。”
此刻日头刚过午时,学子们都去饭堂用膳,谢景辞的书斋静悄悄的。
温宵月猫着腰溜到窗下,见里面没人,撬开虚掩的木窗就翻了进去。
书斋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药草味,书架上的书码得整整齐齐,桌案上还摊着本没写完的策论,字迹清隽如松。
“书呆子。”她撇撇嘴,麻利地抽出谢景辞放在书箧里的《礼记》《尚书》,把那卷伪装成《论语》的春宫图塞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像只偷腥的猫,踮着脚溜出了书斋。
第二日天刚亮,谢景辞走进国子监,这死温宵月,一大早出门尾随他一路,不知晓又在哪琢磨什么坏水。
那丫头坐在窗边,手里捧着本《女诫》,嘴角却咧到耳根,见他进来,挤眉弄眼好一段面部活动,活像只偷了鸡的狐狸。
“傻笑什么?”谢景辞放下书箧,习惯性地抽出《礼记》准备预习,指尖触到书卷的刹那,却觉手感不对。
寻常的书册封面是硬壳,这本却软乎乎的,还带着点异样的滑腻。
他疑惑地翻开,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本该是“曲礼曰毋不敬”的页面上,赫然画着两个**的身影,而那男子的脸,分明就是他自己!眉眼如绘,连他左眉梢那颗小小的痣都画得一清二楚,旁边的女子却面目模糊,只露着双含情眼,正往“他”怀里钻。
“啪!”谢景辞猛地合上书卷,耳根“腾”地红了,连脖颈都染上层薄红。他活了十六年,别说看这种污秽东西,就连话本里的风月描写都避之不及,此刻手里捧着画满自己脸的春宫图,只觉得血液都往头顶冲,手都在发颤。
“谢公子,怎么了?”邻座的寒门学子苏文见他脸色不对,关切地探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谢景辞慌忙把书卷塞进书箧最底层,还用几本厚重的《资治通鉴》压住,指尖的药草味都盖不住掌心的汗湿。
他抬眼瞪向温宵月,那丫头正趴在桌上,肩膀抖得像筛糠,显然是在憋笑。
好啊,温宵月!他咬着后槽牙,指节捏得发白。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敢拿这种东西来作弄他!
正想着,周夫子背着双手走进了课堂,手里还拿着戒尺,脸色比往日严肃几分:“昨日讲的《礼记》,想必诸位都预习了。今日我抽查,每人都要诵读一段,且要讲解含义,若是答不上来,便罚抄全篇!”
话音刚落,课堂里响起片倒抽气声。
温宵月吐了吐舌头,她昨晚光顾着琢磨怎么作弄谢景辞,压根没翻书,此刻只能暗暗祈祷别抽到自己。
谢景辞的心却沉到了谷底。周夫子抽查有个习惯,总爱从榜首开始。他如今书箧里最上面的《礼记》被换成了那污秽图册,底下的几本也被温宵月动了手脚。方才他偷偷摸了摸,竟全是些画着怪诞图案的话本。
“谢景辞。”周夫子果然点了他的名字,戒尺在掌心敲了敲,“你先来,就从檀弓篇开始。”
谢景辞慢吞吞地站起来,指尖冰凉。他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温宵月那丫头更是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眼里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学...学生...”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书呢?”周夫子皱起眉,“昨日不是让你们带了吗?”
谢景辞的手在书箧上悬着,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襟。他总不能说“我的书被换成了春宫图”,那样别说社死,怕是要被逐出国子监,还要连累御史府的名声。
周夫子见他迟迟不动,迈步走了过来:“拿出来我看看,是不是没带?”
脚步声越来越近,谢景辞的心跳得像擂鼓,眼前甚至浮现出周夫子看到图册时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还有同窗们鄙夷的目光。他的脸憋得通红,手紧紧攥着书箧的锁扣,指节泛白,整个人像块绷紧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就在这时,课堂里突然爆发出“噗嗤”一声笑。
是温宵月!那丫头实在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指着谢景辞说:“哈哈...谢景辞,你...你脸怎么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周夫子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猛地转头瞪向温宵月:“温宵月!你又在胡闹什么?!”
温宵月笑得直打嗝,压根没听出夫子语气里的怒意。
“夫子您看他...”她指着谢景辞,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夫子厉声打断:“上课时间嬉笑打闹,目无尊长!给我出去罚站!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来!”
温宵月这才收敛了笑,撇撇嘴站起来,临走前还冲谢景辞做了个鬼脸。
看着她被罚站在走廊里,谢景辞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他趁周夫子训斥温宵月的空档,突然捂着肚子弯下腰:“夫子,学生、学生突然腹痛难忍,想...想去趟茅厕...”
周夫子正被温宵月气得头晕,没多想就挥挥手:“快去快回!”
谢景辞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课堂。他一路跑到无人的假山后,才扶着石壁大口喘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方才那短短一刻钟,竟比他考童子试时还要煎熬。
“温、宵、月!”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眼底的羞愤几乎要化为实质。他行医多年,见过蛇蝎心肠的毒妇,也见过蛮不讲理的悍匪,却从没见过像温宵月这样,把捉弄人当成乐趣,还手段如此刁钻的女子!
这丫头,简直是全京城最大的恶魔!
谢景辞刚躲进假山后喘息未定,正暗自咒骂着,温宵月手里转着片刚摘的槐叶,眉梢眼角都漾着促狭的笑,声音脆得:“谢大公子,方才在堂上脸那么红,莫不是对着自己的画像动了心?”
谢景辞喉头一哽,方才被她搅得乱了方寸,此刻见她近在咫尺,倒生出几分破釜沉舟的恼怒。
他攥紧袖中那团画着小乌龟的纸,指腹碾过粗糙的纸面,冷声道:“温宵月,你可知‘礼义廉耻’四字怎写?”
“自然知晓。”温宵月弯腰捡起他方才扔偏的石子,指尖在石面上摩挲着,突然抬手往他衣襟上一弹。石子带着劲风擦过他锁骨,撞在身后的太湖石上,“叮”地溅起细尘。“礼是不打笑脸人,义是捉弄好友不算过,廉是我没拿你书斋里的墨锭,耻嘛......”她故意拖长语调,眼波往他书箧方向瞟了瞟,“该是藏春宫图不敢认的人才懂。”
“你!”谢景辞被她歪理堵得语塞,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温宵月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笑得更欢了。她忽然凑近两步,声音压得像蚊蚋,带着桂花糕的甜香钻进他耳中:“那画匠说,你左眉梢的痣点在画上人儿脸上,倒添了几分艳色呢。”
“放肆!”谢景辞猛地抬眼,眸中盛着怒火,却在瞥见她亮晶晶的杏眼时,那火气莫名泄了大半。他别过脸去,从药囊里摸出颗薄荷丸塞进嘴里,清苦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才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温宵月,你若再胡来,休怪我——”
“休怪你怎样?”温宵月歪着头看他.
谢景辞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往长廊走去。
温宵月被罚站还不安分,扒着石头挑衅:“谢景辞,你跑什么呀?是不是不敢让夫子看你的‘宝贝书’?”
谢景辞的脸“腾”地又红了,这次却是气的。他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就朝她扔过去:“你给我闭嘴!”
石子擦着温宵月的发髻飞过,她却不怕,反而跳出来冲他做鬼脸:“有本事你别跑啊!把你的‘春宫图’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看看我们谢大公子私下里都看些什么好东西...”
“你!”谢景辞气得浑身发抖,却偏偏奈何不了她。这丫头轻功好得不像话,真要追起来,他未必能追上,更何况她是女子,他总不能动手打她。
就在这时,钟声敲响了。温宵月吐了吐舌头:“不跟你玩了,夫子该出来了。”她说着,蹦蹦跳跳地跑回走廊,背着手站好,阳光落在她发梢,竟透着几分明媚的稚气,丝毫看不出刚做了件如此“缺德”的事。
谢景辞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指尖,胸口的怒火让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茅厕那头走,至少得捱到下课,才能想办法把那些污秽东西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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