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恒走回南江雅苑也就半小时的事,初秋的夜终于吹了点凉风,小明自己回家,郑澄和瀚宇并肩在梧桐树下走着。
“再过几天这个破树又要掉叶子了。”郑澄拍了拍粗壮的树干说,“前两个月刚掉过毛,痒的要命。”
“你真的是,人家羡慕都来不及,就你嫌弃。”瀚宇在一旁笑。
“你们江口老街都是香樟树,你是没尝过这滋味,绝对不是我何不食肉糜。”郑澄心想,明年初夏,带胡瀚宇走两遍就知道了。
最近他会不停想到两个人的未来,脑子里冒出各种各样的期待,有很多想和胡瀚宇一起做的事。
原本他总是被自己的病束缚住,谨慎地避开一切可能诱发惊恐发作的因素,可是现在,他想都试试。
瀚宇在,他好像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南江路有家著名的Live house,这会正是散场时分,男男女女还沉浸在被现场调动起来的热情节奏里,毫不顾忌地在人行道上尖叫大笑着。
经过的行人对此毫不在意,弄堂里乘凉的大爷摇着蒲扇,照样谈笑风生。
沪市的微妙距离感,就是如此。
郑澄忽然抓住瀚宇停下来。
Live house大门敞开,鼓点和让肾上腺素飙升的激昂电吉他像是一句最有诱惑力的邀约,他拉胡瀚宇挤进人群里。
“要去听吗?”郑澄指了指里面,“还有下一场。”
他一直想试试,但周稔讨厌吵闹,家里人更是害怕他被声光和噪声刺激。
“这要怎么买票?”瀚宇却直接同意了,只是在门口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标识。
“票子要伐票子?快开场了打折卖了。”一个黄牛卯准了凑过来,拿着两张票,“两张内场!600一张,你现在600两张拿走!”
“这场又没几个人看的,”胡瀚宇装瞎,指了指附近乌泱泱的人群,“再便宜……”
“叮,收钱吧到账……”
“走啊!我请你!”郑澄拿着票就往里冲。
“黄牛票啊,你都不砍价?”胡瀚宇只能无奈地跟过去。
“能贵多少,他不都说了原价600么。”郑澄毫不在意。
两个人在最后一排站定。
“不是,”郑澄还没反应过来,“他不是说内场吗?为什么把我们领这来了。”
“进了场就是内场了,又不是演唱会。”胡瀚宇把票上贴着的镭射标扣开,“我们被斩了。”
镭射标下面,赫然写着售价:280。
“才怒赚40啊。”郑澄看了一眼。
“你等等,我现在去找他。”胡瀚宇作势要走。
“哎,别去了,就这么点钱,一会开始了进不来。”郑澄拉住他。
胡瀚宇两手托住他的脸往中间猛捏:“我去叫他来认认人,这里有个冤大头觉得自己还给少了,下次看见记得再加个零!”
“呜!”
他力气好大,郑澄被他捏的嘴都嘟起来了,胡瀚宇又硬捏着亲了一下才松开。
“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胡瀚宇。”郑澄揉着脸嘟嘟囔囔的,“本公子还好是天生丽质,否则玻尿酸都要给你捏移位。”
“要是换做是天一,我早就上手打了。”瀚宇直摇头,“叫做是你,还舍不得。”
“你敢打我一个试试!猜我会不会还手了!”郑澄锤了他一下。
“不敢不敢,百年好合。”瀚宇笑着帮他揉了揉。
灯光全暗,伴随零星欢呼,演出开始。
郑澄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只拿着家里给的包厢票去过歌星演唱会,就算开场前能去休息室和明星握手合影,他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可这个不认识的乐队,不认识的曲子,被激烈挥动的手臂挡得看不清的舞台,却让他觉得很兴奋。
逐渐熟悉了旋律,他学着前排观众的样子,跟随节奏抖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
此刻,什么仪态,立场,规矩,全都不重要,这斑驳闪烁的灯光下谁都看不清谁,只有激情的旋律随着动作和尖叫充斥四溢。
原来这就是演出的魅力。
他可以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忘记自己是郑家三公子,毫无教养的肆意乱叫乱跳,直到嗓子哑了,还浑身臭汗。
不了,暂时还不想变臭。
“今天尽兴不尽兴?!”临近结束,台上的歌手大吼。
“尽兴!!”乐迷回应。
“爽不爽?!!”
“爽!!”郑澄也跟着叫。
这会他跳的头发乱了,衣服上的飘带都散开了,眼睛却炯炯有神的闪着光。
胡瀚宇看着他大笑,在他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
“你开心吗?”郑澄问他。
“开心。”瀚宇回答,拿手抹去脸上的汗珠,笑道,“40当打发叫花子了!”
虽然头发被汗水打湿,胡瀚宇脸上的汗珠却被灯光折射出一种粗犷的帅气,脸上也是毫不收敛的畅快笑容。
这是郑澄一直想看见的,带着点破绽的,格外真实的胡瀚宇。
他一股脑的,就反扑上去亲他,嘴唇撞在牙上,生疼都没管。
“我嘴唇好像破了。”散场的时候郑澄咂巴着嘴,好像有血腥味,“你帮我看看。”
“不是你,是我。”胡瀚宇把下唇掰开给他看,直接被磕掉一块肉,“都怀疑你铁板烧是不是没吃饱。”
“对不住,”郑澄拍拍他肩膀,“太帅了,忍不了,想大吃一口。”
到这会他觉得腿酸了,脚上还磨了几个泡,走路都疼。
“可惜肋骨还没好,否则我背你回去。”瀚宇扶着他,“像游戏里那样,把你顶在头上走。”
“我真走不了,好疼。”郑澄感觉自后脚跟像刀割了一样,停下来,“这普拉达设计鞋的时候是没打算让人走路吗?下午我就磨出泡了。”
打车距离太近,走路又太远,瀚宇看见路边的共享单车。
“你会骑车吗?”他问,顺手扫了一辆。
“会,这个怎么玩啊?”郑澄也拿出手机来扫,“怎么我这还要付押金啊?”
“你这小黄车,不一样,”瀚宇看见他摆弄了半天都没成,摇摇头,走过去伸手,“手机给我,登我的账号。”
就这样,大半夜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在这条线路上并排骑着车。
“瀚宇,你还生气吗?”郑澄忽然问。
“40块我不至于气这么久吧。”瀚宇以为他说的是黄牛。
“不是,我说的是白天合影的事。”郑澄说。
“哦,那个。”瀚宇把龙头往外打了打,给郑澄让了点地方绕窨井盖,“本来也没多气。”
“可我没见过你那样啊。”郑澄慢慢蹬着腿,“你都不理我了。”
胡瀚宇想了想:“以前我是不会的,也就是最近。”
仔细想来,胡瀚宇不像郑澄,是不内耗的,什么事都是能让就让着,真的看不过去就出手打一架,做的比想的多。
“以后你就直说嘛,这说明你在乎我呀。”郑澄说,“我又不会生气,你在乎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虽然不要脸,但你说的没错。”胡瀚宇笑了。
“其实我早就这样了。”郑澄扣着车把上的铃铛,被人弄坏了,怎么都扣不响,“你和小明多说两句我都不高兴。”
胡瀚宇把车头往他边上靠了靠。
“你干嘛叫他明啊?叫我却还叫全名的。”郑澄还在扣那个铃。
“郑澄。”胡瀚宇叫他。
“对啊,干嘛这么叫,就不能叫我点别的嘛,总觉得你要骂我。”郑澄往前骑着。
“郑澄!”胡瀚宇按了刹车。
“说了别这么叫了!”郑澄用力把车铃往后一掰。
“澄澄!”
叮铃!
车铃终于发出脆响。
“对嘛!就这么叫我……嗯?人呢?”郑澄这时才发现人不见了,一脚踩地回头找胡瀚宇。
胡瀚宇离开他三五米开外,也没从车上下来,就停在那指着江南雅苑的牌子。
骑过头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进电梯了郑澄还在说。
“我叫你三遍了。”胡瀚宇按了楼层。
“跟你说了以后别老叫我全名,再叫我不理你啊。”第二次没找着家门了,郑澄把锅甩在了这件事上。
“知道了。”瀚宇笑,放低声音补了一句,“澄澄。”
他叫澄澄,和别人都不一样,和郑澄的家里人,长辈们,都不一样,好听,温柔,还有点……涩情。
时间有点晚了,人的心是会比较脏一点。
“你肋骨什么时候能好?”郑澄突然凑过来,手隔着衣服在他腰上搓了两下。
“还得有一个月吧。”瀚宇不自觉地挺了挺身。
这么久。
“还要一个月才能正式做……”
虽然电梯里没别人,瀚宇还是把他嘴捂上了。
“乖,不早了,你今天够累的了。”瀚宇推着郑澄出电梯,“走了,睡觉。”
果然,晚上看演出的兴奋劲一退,郑澄就不想动了,洗着澡都觉得眼睛快闭上了。
“瀚宇!能扶我一下吗?”怎么从浴室走出来有这么多路,郑澄晚上跳的腿肚子都僵了。
“等我一会。”胡瀚宇把饭锅支棱好,进来看见他扶着门闭着眼睛,笑了。
“来吧。”他架住郑澄的胳膊,一低头去捞他膝盖窝,轻轻起身就把他抱起来了。
“哎你!”郑澄吓得一睁眼,“小心点啊!别又裂开了。”
“这几步路没事。”说话间瀚宇已经把他放到床上。
郑澄二话没说就缩进被子里,拖着声音勉强说了句:“把灯关了你也快来睡……”
瀚宇检查了一圈窗帘,电饭锅,还有浴室,才关上灯潜进被窝。
“哦,在这呢,睡吧。”他摸了老半天,才找到郑澄露在外面的头顶,揉了两下。
被子里的人拱过来,往他肩膀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勉强张嘴呢喃:“再…叫一次……”
瀚宇转头贴近他耳边,轻声道:“晚安,澄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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