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廊的灯光暧昧地流淌，陆离刚摆脱主办人的寒暄，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应付场面的疲惫。
他下意识抬眼望向陈朔刚才站立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已经空了，心头莫名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
然而这丝失落很快被一股更强烈的不耐烦所取代。
那盆过分离奇、枝叶繁茂到几乎能藏下一个人的“绿植”动了动，接着，一个穿着极其骚包、印花衬衫扣子解开三颗的男人笑嘻嘻地钻了出来，手里还假模假式地拎着个小喷壶。
不是闻晴殊又是谁。
他几步凑到陆离身边，身上那股甜腻的男香瞬间冲散了陆离周遭清苦的气息。
“阿离~”闻晴殊拖长了调子，语气黏糊得能拉丝，“看见我就跑？还拉黑？太伤我心了吧。”
他试图去勾陆离的手指，被陆离毫不留情地啪一下打开。
“闻晴殊，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体面’两个字怎么写？”陆离压低了声音，语气淬着冰，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警告，“离我远点。”
“体面？能当饭吃还是能追回前男友？”闻晴殊浑不在意，反而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陆离的耳朵呵气，“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
“刚才那个是陈朔？啧，阿离，你现在换口味了？喜欢那种冷冰冰的木头……”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陆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不是恼怒，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厌恶的神情：“我跟谁接触，与你无关。”
“我们早就结束了，闻少，请自重。”
“可我还没同意结束啊。”闻晴殊撇撇嘴，做出委屈的样子，眼神却带着势在必得的侵略性，“玩玩嘛，当初我们不是挺开心的……”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陆二少。”
去而复返的陈朔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神情是一贯的漠然，目光在闻晴殊几乎要贴在陆离身上的姿势扫过。
陆离和闻晴殊同时一怔。
陆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与闻晴殊的距离。
闻晴殊则挑了挑眉，打量着去而复返的陈朔，脸上又挂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哟，这不是陈总吗？怎么又回来了？落了东西？”
陈朔没看他，只是对着陆离，语气平淡：“外面下雨了，司机一时过来不了。主办方说二楼有休息室，可以暂歇。来告知一声。”
这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
尽管一般来说像陈朔这种身份的人的车从来都会提前等候，绝不存在司机过来不了的情况。
陆离正被闻晴殊纠缠得心烦，此刻陈朔的出现竟像是一个意外的解脱。
他立刻顺势接话：“多谢陈少告知。”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不少。
闻晴殊看看陆离，又看看明显无视他的陈朔，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但笑容越发灿烂：“那正好啊，一起上去坐坐？我也嫌下面吵。”
他说着，又要去拉陆离的手腕。
陈朔却像是无意般上前半步，恰好隔在了陆离和闻晴殊之间，姿态自然地对陆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边。”
他的动作从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彻底将闻晴殊隔绝在外。
陆离微怔，看了一眼陈朔线条冷硬的侧脸，随即垂下眼睫，低声道：“好。”
他绕开僵在原地的闻晴殊，跟着陈朔朝楼梯走去。
闻晴殊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特别是陈朔那完全将他视为无物的姿态，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他撇撇嘴，眼里没了笑意，只剩下浓浓的不甘和玩味。
“艹……”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好狗还知道不挡道呢。”
——
二楼休息室。
空间不大，布置得却很雅致，隔绝了楼下的喧嚣。
陆离靠在沙发里，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想将刚才那阵乌烟瘴气全部吐出。
陈朔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淅沥的雨丝，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室内的景象。
“认识？”陈朔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像只是随口一问。
陆离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陈朔会问得如此直接。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陈朔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
暖色的灯光下，陆离看起来比在楼下时放松了些，但那份疏离感依旧萦绕周身。
“眼光不怎么样。”陈朔评论道，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陆离闻言一愣，随即失笑，摇了摇头，没解释，也没否认。
或许是不屑于谈论，或许是与陈朔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谈论这种私事的地步。
一时间，休息室里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朔看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忽然道：“基金会那边后续的手续，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陆离抬眼看他，眼中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陈朔主动提出帮忙，这比闻晴殊去变性了还让人意外。
“……谢谢。”陆离斟酌着措辞，“目前还顺利。”
“嗯。”陈朔应了一声，并不强求。
又沉默了片刻。
陈朔看了一眼手表：“雨小了。”
陆离也站起身：“我也该走了……多谢了。”
他道谢的含义模糊，不知是谢他告知休息室，还是谢他刚才无意间的解围。
陈朔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闻晴殊不知是走了还是藏回了哪盆绿植里，楼下已不见他的踪影。
陈朔的车果然已经稳稳地停在门口。助理撑开伞拉开车门。
陈朔在上车前，回头看了陆离一眼。
陆离站在画廊门口朦胧的灯光下，身后是流光溢彩的艺术空间和细雨绵绵的夜，身影清瘦，仿佛随时会融进这片模糊的光影里。
“陆离。”陈朔叫了他的名字。
陆离抬眼望来。
“下次这种沙龙，”陈朔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建议，“或许可以选点……正常的地方。”
说完，他没等陆离反应，便俯身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入雨幕。
陆离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良久，极轻地、几乎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他当然听懂了陈朔话里的意味。
雨丝带来一丝凉意，他拢了拢衣服，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车内，陈朔闭目养神。
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
助理从副驾悄声问：“小陈总，回公司还是……”
“回家。”陈朔睁开眼，补充道，“之前让你查的，关于陆离的事，加一项。”
“您说。”
“查查那个闻晴殊。”陈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重点查查，他们当初什么关系。”
“是。”助理应下，心里暗暗记下这位闻少恐怕要倒霉了。
陈朔重新看向窗外飞逝的雨夜景致，城市霓虹在湿漉漉的车窗上拉出模糊的光带。
陆离。
他确实，比想象中更有趣。也更……引人靠近。
而那个闻晴殊，碍眼得很。
司机：so？又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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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好狗还知道不挡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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