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清晰强烈的痛楚落在身上,长鞭划过传出破空的声音,时慎行的眼泪顺着鞭子落下的节奏,全部砸在地上。
责骂没有因为时慎行的沉默退让而停止,身上阵阵的疼也没有因为他滴落的泪珠而弱化。
“时慎行!你为什么就不能争口气!”
“为什么你总是低人一等!”
“为什么你就这么废物!”
父亲的话是一把锋利的刻刀,字字句句烙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每一句否定的话,都像往他的心底挖走一块肉,疼到他干呕窒息。
而后每每看见背上的旧伤,他都会意识到自己正背负着什么。
他好像一辈子都只能活在伤痕的阴影里,活在自己和父亲的阴影里。
泪如雨下。
他窒息似地从浴缸里起身,像一条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这是……”
时慎行环顾浴室周围陈设,再看向没受一点伤害,完好无损的自己。
就好像以后那段时光是他死前做的一场梦。
原来,他竟然没死成吗?
不仅没死成,还做了个奇怪的梦——
危机四伏的星球,死伤殆尽的小队和星际匪盗的领头人,红眸白发的男子,还有一个救了他命的蓝眸男人。
“……?”时慎行看着满脸水痕尚且稚嫩的自己,浴室门却毫无征兆地被家里佣人打开,简要行礼后,不给他丝毫缓冲机会:
“少爷,老爷让您下楼。”
“……”时慎行□□坐在浴缸里,水珠顺着额角滴入眼里,没有起到柔缓的作用,反而让他更觉干涩,一股酸劲直冲鼻腔。
佣人依旧冷冰冰地站在浴室门口,对时慎行无动于衷的态度表示沉默。
永远不尊重,永远不反驳。
“我知道了。”时慎行只好迅速整理好自己,带着濡湿的头发下楼。
记忆总是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交错重叠,时慎行下楼时就隐约察觉到不对,但他说不上来。
好像遗忘了什么东西,似乎重要,似乎不重要。
时启明依旧穿着实验室的白褂,正襟危坐,面色严峻而冷漠,看时慎行的眼神也像陌生人。
时慎行没来由的心悸,生怕又犯了什么错。
但时启明的下一句话又给了他光明,他说:
“慎行,你获得了猎手集训营的资格,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待在家里了。”
眼前画面乍然终止,刺目的白光后,是无尽的黑暗。
……
不出意外的,A100被带走了。
那一瞬,陆谨总觉得应该牢牢抓住小孩,但后背却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死死按在原地无法动弹。
而那群带离小孩走的人就像根本没看到他似的,径自打开一个精铁制造的大笼,把A100号粗暴地塞了进去,任凭他如何撕心裂肺地哭号。
“不行……不行!不能带他走!!”陆谨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力、渺小,甚至连一个半大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A100!”
A100尖锐的哭声和捶打笼子发出的撞击传遍整个廊道。
只可惜他不懂表达,不会说出完整的话,他只能哭,痛苦地哭。
直到A100号被押送至远处,听不见哭声后,陆谨身后的重压才渐渐消失。
不能坐以待毙。
陆谨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并不简单,且这里地形错综复杂,十分巨大,每个房门都通往不同地方,要是贸然行进,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坏事。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除了A100外,那些人看不见他。而相应的,他也无法自主地去救助A100。
但这不代表,A100无法自主向他寻求帮助。
陆谨心底生出一种在游戏里卡了bug的欣慰感,三两步起身走出手术室,进入外界廊道。
这里没有窗户,白茫茫的一片全是墙,纵深的走廊随着白炽灯绵延至远方,不见尽头,就像闯入了某个无穷无尽的空间。
陆谨往前走了很久很久,最后甚至开始大步跑起来,但依旧没能到达终点。
他心底不安愈发强烈,随手推开一扇手术间的门,却发现里面并未开灯,光也透不进去,一片黑暗。
哐当!
远处不知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砸出脆响,一直绵延不断地重复至陆谨耳廓,整个楼道的白炽灯刹那间变成骇人的暗红色。
同时温度好像也降了下来,冷得吓人。
陆谨还没弄清楚状况,总觉得身后恶寒阵阵。
他猛地回头,钻石心人那张巨大的怪脸横在他面前,浑浊灰白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两圈,最后停在陆谨脸上。
下一秒,钻石心人的手一瞬刺入陆谨腹部,皮肉破碎的声音响彻安静的廊道,鲜血如注,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到底是哪里?
为什么会有钻石心人……?
强烈的不安感让陆谨再度愣在原地,在濒临绝望间,他感觉到衣角被轻微的力道扯了扯。
他颤巍巍地回头,眼珠往下望。
那是心口成为空洞,正不断往外喷血的A100号,平常乌黑明亮的眼珠早已失去光泽。
“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
……
“小孩!”
陆谨一个鲤鱼打挺翻下床,身上全是湿黏的汗糊在一起。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被钻石心人捅穿的腹部,但意料中的伤口并未出现,他身上还是穿着干净的厚实的白色实验服。
“哥哥……??”
是A100号的声音!
陆谨猛回头,看见A100号就乖顺地站在他身后,还是那具薄得像纸片的身体,套着宽大的实验服,身上没有血,心口也没有洞。
还是那张不染纤尘的天真的脸,苍白的皮肤,深黑的眼珠和头发。
压在心口的巨石陡然掉落,陆谨心底好像有一根弦绷断般,几乎是瞬间便三两步走过去,迅速蹲下后把A100号抱进怀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替小孩伤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挂心小孩。
他就是放不下,好像宿命之线将两人死死绑定在了一起,从见A100的第一面开始,陆谨就注定无法轻易放弃。
可能是一种源于心底的同情,也可能是一种责任,或者其它感情。
那都不重要。
陆谨单手覆在A100的后脑,眉头紧拧:“你……被带到哪里去了?”
A100号却像听见什么新奇事一样,眨巴两下眼睛,两只手慢吞吞地回抱住陆谨,断断续续道:“没……没去哪里,一直都在这里,等哥哥醒。”
不知时隔多久,A100的语言表达能力已经得到提升,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
虽然还是有些磕巴,但好在能够交流,陆谨非常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
“之前呢?之前你被关进一个大笼子里带走,你知道那里是……”
陆谨话音未落,A100便隐隐抽泣起来,可也仅仅只限于抽泣,削薄的肩细微地抖动着,像是在极力忍耐。
又让陆谨一阵心痛。
他怕再刺激到A100,赶忙住口,双手替A100拍着背,无声地安抚。
“他们……把我带到小黑屋……打尖尖的东西,让我吃很多,很多的东西,不许我走……”
陆谨把这句话细细地品了品,想来A100说的小黑屋,应该就是梦里他打开门的那间手术室,打尖尖的东西,应该是某种针剂。
“那你怎么回来的?我又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A100抽噎着,偏偏又倔强地擦干眼泪,吸吸鼻子挺起胸脯:
“他们,说让我每隔,半个月再测一次,下下次,就是最后的……这是我的,房间,你一直在这里,睡了很久。”
陆谨有点搞不懂了。
A100说的话太含糊不清,每半个月测一次什么?下下次就是最后的什么?还有他为什么一直睡在A100的房间?
如果说他从跑到走廊上的那一刻就在做梦,那他理应是在手术室睡着的。
为什么?
还有那具怪诞的钻石心人。
陆谨的头有些疼,心海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就像某人殷切的呼喊,可却因为隔着重重迷雾,他始终无法听清。
“……”
A100很敏锐地察觉到陆谨心情的烦躁,稚嫩苍白的手牵起陆谨的,弯着眉眼笑:“哥哥,我知道,一个好看的地方,我带你,你别难过。”
然后陆谨就被不由分说地拉出了睡眠舱房。
两人快步在廊道内奔跑,浅灰的身影在白墙上快速移动,陆谨心里很忐忑,生怕会再现梦里面的场景,但事实上并没有。
原来这条看似无尽的长廊也有尽头。
末尾的一处防盗门外,通向一个有着天窗和巨幕的休憩厅,厅内和外界一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布满监控。
这里还是鲜有人至,zA100号拉着陆谨去软坐沙发上躺下,巨大的天窗就横在两人头顶,可以看到外界的星球和银河。
“这里,是他们的……休息区,但他们平时,都不来,所以……我带你来,看好看。”A100黑如深潭的眼眸里盛满星河,他抿着唇看向陆谨,微微笑着:
“你……喜欢,吗?”
陆谨虽然大脑还是一片空白,既想不起过往,又看不见未来,但总是悬空的心也难得在此刻获得平稳,他很捧场地点头:
“很喜欢。”
A100又咯咯笑起来。
陆谨发现A100本质上是个很爱笑、很乐观浪漫的小孩。
这让他又加深了要带他逃离这个牢笼的想法:“小孩……”他望着满天星河,蓦地开口:“你想过……要逃出去吗?”
A100意料之外的没有多想就回答:“想,可是,出不去。从这里……想逃出去的,都……不见了。”
陆谨意识到想逃脱的人肯定都像梦里那样,大概率被挖了心脏。可如果在这里坐以待毙,也只是消磨最后的时光,死亡终究会降临到A100身上。
不如放手一搏。
“你相信我吗?小孩。”陆谨出神地望向天窗外的群星,抬手将其框进指节缝隙间:“出去了就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会再疼了。”
A100长长的眼睫垂下去,在脸上镀了一层阴影,像是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片刻后他抬头,咧嘴笑道:“我当然信你!”
陆谨松了一口气,释怀地笑了笑:
“那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在‘下下次’之前,带你逃出去。”
A100没来得及回答,休息室外面便骚动起来,又是之前强行带他走的那群人。
陆谨立即坐起身牵起A100的手,抱着侥幸心态想带他躲过这一劫。
但无济于事。
下一秒,休憩室大门被外力撞开,A100紧抓住陆谨的手,眼底含着几片碎光。
陆谨又被那股不可抗力量压在原地无法动弹,一次次目睹A100被粗暴地塞进铁笼,然后带走。
只是这次A100没有尖叫哭号,他眼底盛满细碎的光,直到和陆谨紧抓的手不得不放开,才拼尽全身力气,满怀期望地说了一句:
“一定要再见哦。”
于是多更了三四百,嗯对,星期六见——[让我康康]
A100:哥哥真可爱,嘿嘿
陆谨:小可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第23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