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塔塔村这么热闹啊?”
“因为大家都在准备供品啊。”
“供品?”
“嗯,因为满月祭要来了。”
塔塔村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满月祭。
对于塔塔村而言,满月祭是他们最重要的节日,也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爷爷,什么是满月祭?”
“满月祭啊,那是先祖的故事。”
“什么故事啊?”
“那是在上古时期的故事,那时我们还不叫塔塔村,我们应该叫九黎部落。”
九黎部落是传说中的存在,他们早已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而满月祭的由来,是先祖九黎部落的族人在祭祀他们的大祭司阿瑶和大巫阿漓。
大祭司是被认为可以与神明沟通的存在,能为部落消灾祈福,是部落里的核心领袖,是掌握部落文明的承载者,还是负责组织和主持祭祀活动的领导者。
而大巫是鬼神之间的通灵者,跟鬼神打交道,能招魂驱鬼,能勘破他人命运,是一个集齐通灵、制蛊、医术、算命占卜等等复杂身份的神秘人。
无论是大祭司还是大巫都深受族人的爱戴。
所以在多年后,后代的族人通过流传至今的神话故事,以供奉大祭司和大巫等祭祀的方式来延续先祖文化。
“那为什么大祭司没有传承人?”坐在一旁白白净净的小孩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的爷爷。
白发苍苍的爷爷似乎被问住了,久久回答不上小孩的问题,支支吾吾地说着:“或许是大祭司没有给我们留下子嗣吧。”
隔着墙的邬柳听到这句回答,唇边浮现一抹讥讽的笑容。
明明是黑暗又丑陋的现实,居然会被篡改成神话故事代代相传。
满月祭的由来从来就不是为了纪念大祭司阿瑶和大巫阿漓为部落作出的贡献。
当年九黎部落的族长乌堰将青梅竹马的大祭司阿瑶视为自己未来的妻子,想与她成婚,但是阿瑶并不喜欢乌堰,多次拒绝他的求婚,可乌堰却固执己见,以各种手段进行威胁,在一次阿瑶以祈祷为由离开部落之后,她失踪了三个月,回来时已有了身孕,乌堰怒火中烧,觉得是阿瑶背叛了自己,两人的关系跌到冰点。
乌堰以族人不得与外族男子通婚的理由要将阿瑶驱逐,甚至杀死她腹中的孩子。
最后还是大巫阿漓力保下阿瑶,亲自照顾她,直到姜祈的出生。
姜祈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他有远超大祭司和大巫的能力,而且他还是大祭司的孩子,按道理来说,应该由他继承大祭司的身份,将神职传承下去。
可姜祈的生父身份不明,被族长挑唆,部落里的人都将他当作异族,称他为野种,所以他并没有得到族人的认可,也没有获得传承大祭司身份的资格。
已经失去理智的酋长宣称废掉大祭司之位,所以后辈血脉里,他们只知道大祭司阿瑶,是因为姜祈的存在被九黎部落的族人刻意抹去了。
在酋长不断的洗脑下,被废去大祭司身份的阿瑶和她的孩子姜祈在部落里过得很不好,在阿瑶离世后,阿漓为了姜祈不被酋长驱逐出部落,将他收养。
直到陆时的出生。
九黎部落的每一代大巫都能感应到他们的传承人,陆时就是大巫身份的继承者。
陆时并不介意姜祈的身份,反而很喜欢黏着姜祈。
但这不是族人和酋长所希望看到的。
所以,他们趁着阿漓出远门的时候,将年幼的陆时关在小木屋里,将姜祈用荆棘捆在祭台上,将他烧死。
那天原是满月,天空却乌云密布,森林里的火光冲天。
跌跌撞撞跑到高台上的陆时用尽最后力气向上苍求雨,那场大雨最终成了九黎部落永远的噩梦。
那天以后,族人们发现他们身上多了个蝴蝶印记,无论如何搓洗都无法将印记去除,甚至有人将整块皮肤切掉,印记也会在第二天出现在伤口上,触目惊心。
他们明白这是姜祈给他们下的蛊,又或者说这是一种诅咒。
随着一天天过去,这个印记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现象,直到一场雨的到来,打破了整个部落的宁静。
那天,惨叫的嘶吼声响彻整片森林。
之后的每个下雨天,他们都会遭受□□被蛊虫啃噬之痛。
那是失去爱人的姜祈对九黎部落所有族人下了一场诅咒,哪怕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在降生于这个世上时,都会带着这枚蝴蝶印记,诅咒永远都不会停止。
为了平息姜祈和陆时的怒火,酋长带着族人举办了名为“满月祭”的祭祀仪式。
多年过去,满月祭被世代流传,却被一次次美化,成了守护部落的神话故事。
时至今日,过去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满月祭是为了感恩先祖,更是为了延续部落的文明。
邬柳并不喜欢满月祭,他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死去。
每年的这个时候,邬柳都会回森林一趟,去给故人扫墓。
阿瑶喜欢玫瑰,而他的师父阿漓喜欢白雏菊。
邬柳朝森林深处吹了一声口哨,过了好一会,一头银灰色的狼从密林里拱了个大脑袋出来,看了他一眼,兴奋地朝他扑了过来。
“嗷呜~”
邬柳险些被它扑倒在地,摸着它毛茸茸的大脑袋rua了一把,一边嫌弃它滴落在自己身上的口水,一边翻身骑上了它的背,“走吧,时间不早了。”
越往森林中心地带走,湿度越重,所看见的毒虫也越来越多。
邬柳身上挂着的银饰,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声音,在山林间回响。
看着地面上蜿蜒曲折的痕迹,他摸了摸小白的头,“你看见那条大蛇了吗?”
“嗷,嗷呜~”
邬柳看着它忽然变得颓丧的表情,笑道:“所以你跟它打架打输了是吗?”
“嗷。”
邬柳趴在他的背上,揪了一把它的毛发,哄道:“那蛇年纪比你大,吃得又多,你打不过它是因为你还小,你多吃点好好长身体,说不定下次就能打过它了。”
“嗷呜~”
小白对他这句话高度赞同,尾巴都快甩出残影来了。
邬柳来到山顶上,清冷的山风带着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拂过他的脸颊,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前方走去。
周围的野草有被清理过的痕迹,墓碑也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两座坟墓紧紧挨在一起,上面各摆放着一束花,花瓣很鲜艳,上面还有水珠。
看来姜祈比他先到了一步。
邬柳把手上的红玫瑰放在了阿瑶的坟前,随后移步到阿漓的坟前,看着墓碑上那苍劲有力的刻字,他眼眶一热,有了泪意。
小白趴在他的脚边,他挨着小白蹲下来,给师父的坟松了松土,又再次压得严严实实的。
邬柳自顾自地说了很久的话,大部分都是在抱怨和发牢骚。
“师父啊,一个人真的过得很累啊。”
“为什么传承到我这一代就结束了呢?”
“姜祈那家伙有陆时陪着,每天都不知道过得多惬意。”
“九黎部落都要被他烧没了,我的财产也被烧了,您说我是不是该去找他赔偿我的损失啊,也不至于我现在成为了穷光蛋。”
“师父,我不想再守护部落了,我想出去走走。”
直到邬柳蹲得脚都麻了才停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如果我明年还在塔塔村的话,我再来看您吧。”
他刚走出了森林腹地就接到了郝大哥的电话。
“什么事?”
“大巫!呜啊!!救救我!!!”
邬柳脚步一顿,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郝大哥看着树干上被他刻画的几道划痕,和疯狂转动的指南针,开始怀疑人生:“我好像迷路了。”
邬柳:“你在森林里面吗?”
郝大哥:“嗯,我今天带了两位领导来爬山,原本走的就是景区路线,但不知道怎么的偏离了导航,越走越远,指南针坏了,我们也不确定现在在哪个方向。”
“根据我们刚才走的路线应该是没错的,可能是这里的雾气太重了,也可能是磁场混乱让指南针给了我们错误的指示,我建议我们还是留在原地等待救援。”
“有这里的救援电话吗?”
邬柳敏锐地听见了除了郝大哥以外,其余那两个人的声音,听到他们说起救援电话时,他果断开口:“如果雾气太重的话,救援队也不会轻易进山,太危险了,不用给救援队打电话了,我过来找你们,按市场价八折就好。”
郝大哥直接应了下来,十分感动地嘤了几声:“大巫你真好!我们是待在原地就可以了吗?”
“嗯。”邬柳挂断电话之后,摸了摸小白的头,说:“去吧,找找他们在哪。”
小白在前面开路,邬柳跟在身后,一路上还捡了不少菌子。
直到小白带着他出现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时,他无奈地扶了扶额,是不是该跟景区的工作人员沟通一下,把这条路封死,免得其他人总误闯这条路线,太危险了。
他也不想再捡人了。
邬柳拍了拍小白的屁股,示意它可以离开了。
“嗷...”小白哀怨地看了他一眼,还没哀嚎出声就被邬柳捂住了它的嘴,示意它别出声,“乖,别吓着其他人,我下次带你喜欢吃的来找你玩。”
小白不情不愿地在他怀里拱了拱,三步两回头地离开了。
大雾四起,云雾缭绕山间,丝丝缕缕地缠绕在每一棵大树上,缓慢地流动着,能见度不足一米。
“叮叮咚咚——”
清脆的铃声打破了森林的寂静。
一道模糊的轮廓出现在这片云雾中。
随着铃声的靠近,那道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雾气好像散了些。
邬柳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身着黑色衣袍,身上的银饰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三人的目光顿时被他吸引,郝大哥第一时间冲到邬柳面前,抱住他的大腿痛哭:“大巫!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跟着导航走也不对,指南针也不灵了,信号还特别差,我还以为要被困在这里了。”
邬柳:“……”
他才一米七,郝大哥好歹是个一米八的壮汉,什么时候能把抱人腿的坏习惯改改。
“我就是按照景区路线走的,怎么还迷路了呢?”郝大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席远和他的助理一眼,心虚不已,明明是他放下豪言壮语说要带着他们两位一起穿过森林探险的路线到达塔塔村,结果半路就遇到各种问题,不是导航出了问题就是指南针失灵了,三个人晕头转向的,中途小状况特别多,特别倒霉,他待会要不要找大巫单独问问,他最近是不是又招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上次大巫让他用符纸灰的水洗澡好像还挺有用的,要不再洗一次吧?
邬柳拍了拍他的头,安抚道:“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迷路还哭。”
郝大哥:“嘤,好可怕的。”
席远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打量着这位在郝大哥嘴里充满神秘色彩的大巫。
他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气质清冷,眉宇间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他的声音散漫而慵懒,给人一种很干净的少年感觉。
他站在云雾里,更添几分神秘感。
据席远了解,郝大哥今年已经25岁了,可眼前的大巫看起来比郝大哥还要年轻。
病态的冷白肤色显得他整个人清清冷冷的,不好靠近,皮肤光滑没有一丝皱褶,诡异的是在他脸上看不到那种二十岁出头的稚嫩和青涩,而是一种像是历尽千帆的沧桑感。
在郝大哥抱住他的大腿时,席远明显地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松懈下来,看向郝大哥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小孩,连说话都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宠溺。
邬柳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抬眸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的这一刻,两人都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席远率先打破沉默,唇角微微上扬:“你好。”
邬柳压下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小腿上,随着男人的靠近,他捕捉到了空气中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席远好奇地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腿,不明所以:“怎么了?”
郝大哥和席远的助理都纷纷看向他的腿,助理连忙帮他挽起裤脚,一道鲜红的血液赫然出现在眼前,一条山蚂蟥吸附在他的小腿上,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助理紧张不已:“席总?!”
席远怔了怔,还没从眼前这一幕反应过来。
郝大哥吓懵了:“这是山蚂蟥吗?!”
邬柳:“你们...带盐了吗?”
“没有。”郝大哥摇摇头:“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它弄下来吗?”
邬柳无声地叹了口气,大概只有本地人才知道这座大山藏了多少的山蚂蟥,随便一片草丛都潜伏着密密麻麻的山蚂蟥。
这里的阳光无法直射到地面上,隔绝了所有光线,加上雾气很重,所以森林里面湿气很重,是山蚂蟥的温床。
本地人上山捡菌子都会穿下水裤,带上一包盐,就为了防山蚂蟥。
邬柳来到席远面前蹲下,伸手轻轻触碰着那条山蚂蟥。
那条紧紧吸附在小腿上的山蚂蟥掉了下来,落在邬柳的掌心里,黏腻的感觉让邬柳抿了抿唇,不爽地把他丢到了身后的草丛里。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粉,洒在伤口上止血,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席远感到很舒服,看着在认真给他包扎伤口的大巫,他很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
邬柳头也没抬,淡淡地说道:“不客气,一会记得给我再转五十。”
席远短暂地怔了怔,眸中绽开点点笑意,这位大巫的性格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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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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