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新一轮朝阳从东方探出，海面上散落粼粼波光。
日出的光景令人心生向往，而朝昀此刻全然没有心情欣赏。
这是鲛人少女第一次来到岸上，却与她曾经设想过的一切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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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母亲决定将她送去西海联姻，以谋求东西海鲛族合作。朝昀点头应着“但凭母亲作主”，一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却趁着夜间族人尚在休憩，悄悄离开海底宫殿，头也不回地游向海面。
当时的朝昀感觉自己就像人间话本里的富家小姐，不愿服从家族安排，为了幸福毅然决然选择逃婚，与心上人私奔。
只是大概没有哪个逃婚的姑娘像她一样，没有心悦的公子不说，还不及冒出海面便被渔网缠住，最终被人拖上了岸，成为了细网中的收获品。
鲛人少女的反抗不敌三名捕捞者的力量。她奋力挣扎，想要脱离掣肘回到海洋，却始终无济于事。
朝昀开始有些慌了。
宽大的尾鳍在空中胡乱拍打，朝昀的挣扎反倒激怒了那几人，被捕捞者狠狠压在地下。
一片混乱中，渔网上的弯钩透过鳞片缝隙，在鱼尾留下细密的伤口，但她已经顾不上疼痛。
海浪的声音盖不住鲛人少女的呼喊，岸边不时有人经过，却对正在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好似早就习以为常。
朝昀心中逐渐生出一丝绝望。
正是在这时，一声呵斥声遥遥传来。
“住手！”
压在头顶的手动作一顿，朝昀艰难地偏了偏脑袋。透过眼前凌乱的发丝，她隐约望见了一个正快步走近的身影。
为首那人一身锦衣华服，眉眼含怒，只望上一眼便能察觉其气度不凡。
他在不远处停下脚步，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人，但沾着海水的发丝糊在眼前挡住视线，朝昀看不清晰。
“这是在做什么！”
锦衣公子眉头拧紧，沉声呵斥将鲛人少女踩在脚下的几人。
“没见这鲛人已经遍体鳞伤么？还不放开！”
捕捞者几人见这生人开口便要断自己的财路，自然不乐意：“这是我们捕上来的鲛人，就是我们的东西，怎么处置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什么人啊，轮得到你管？”
阳光逐渐强烈，朝昀感觉周身的水分正在不断离她而去，身上细密的伤口隐隐作痛。她被围在众人之间，背后的力量骤然加重，耳边响起的喧闹让她逐渐感到有些晕眩。
而下一刻，少女头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似月色下微凉海风吹过，拉回了她的意识，使她瞬间清醒了些许。
“几位稍安勿躁。”
华服公子身后的青年忽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位乃是当朝康王。今日殿下途经此处，见这鲛人可怜，心生怜惜，故而前来同几位攀谈。几位捕获鲛人之后也要卖给上头的人，左右都是挣钱，我们王爷愿意出三倍价钱买下鲛人，不知几位可愿意？”
青年说话期间，康王始终将视线落在朝昀身上，似是默许了身后人提出的条件。
三人不作声对视一眼，互相瞧清了对方眼中的动摇。
这鲛人于他们而言，本就不过是换钱的物品，眼下有贵人三倍开价，还不用与上面分成。这样的买卖谁会不愿意？
那三人顿时喜笑颜开，一边连声应着，一边就要伸手扯开朝昀身上的渔网。
刺入鱼尾的弯钩被牵动，阵阵痛感袭来，趴在地上的鲛人少女下意识挣扎，尾鳍在空中扬起胡乱拍打。
身后大汉正沉浸在横财的喜悦中，下一瞬鱼尾正正击中他的面门，留下一道显眼的红印。
男人一声呼痛，啐了一口便撸起袖子又要动手，却被走上前来的青年伸手拦下。
青年人将银票横在男人面前，男人眼中的怒意瞬间被银钱消散。他紧攥银票不再多留，带着身边两人骂骂咧咧走了。
捕捞者离开，岸边重归平静。
浪花拍岸的声音不绝于耳，岸边再无旁人，在这样的清晨里显得有些安静。
鲛人少女双手撑在地上艰难坐起，缩起身子抱着自己的尾巴，紧紧盯着站在面前的两名陌生人。
迎上她警惕的目光，锦衣男子蹲下身子，对着面前的鲛人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我没有恶意。”
他试探着伸出手，朝昀犹豫了一瞬，没有躲开。
属于人类的体温随着指尖的触碰落在她的眼角，一阵灼烧般的触感从眼下传开，朝昀下意识想要瑟缩，最终还是僵在原处，垂眸敛下目光中的警觉。
这是她接触到的第一个人类。眼前的男人救了她，或许她不应该躲避他的好意。
话本里都是这么说的。
康王见她并不抗拒自己的靠近，面上似是有些欣慰。他安慰着眼前的少女，缓缓将她垂在眼前的发丝拨向耳后。
日光渐明，深海明珠般的双眸没了阻碍，在二人面前缓缓显出全貌。
康王的动作骤然顿住，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早听说鲛人族生性纯善，面容姣好，今日一见，姑娘果然容色倾城。”
他言语温和，毫不掩饰自己对朝昀容颜的欣赏，注视着她的目光愈发柔和。
“康王殿下谬赞了。”朝昀有些不自在，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却冷不防撞进了另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明亮而冷静的眸子，恍如海面初升的明月，却笼着一层叫她看不懂的东西。
两人视线相撞，青年迟滞了一瞬，很快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
“殿下。”青年垂首低声开口，略上前一步。
康王瞥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得到他的许可，青年拿出银剪在一旁安静蹲下。他轻轻挑起朝昀鱼尾上的丝线，一根根细心理清剪断。
鱼钩深深刺入朝昀的鱼尾，好在青年清理动作轻柔，朝昀也不觉难以忍受。康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有意转移她的注意，使之忽略无法消除的痛感。
人类的体温比鲛人高上许多，若是二者相触必然使得朝昀不适，就像方才康王的触碰。
但眼下则不然。青年动作细致谨慎，清理渔网时指尖甚至不曾触及她的尾部鳞片，倒叫她逐渐放松了紧张的心情，不由对眼前沉默的青年又多投去几眼。
朝昀思量片刻，对着康王开口：“今日幸得殿下搭救，朝昀感激不尽。我们鲛族素是知恩的，不知朝昀可以为殿下做些什么？也好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
见康王眼中流露出意外之色，她略一沉吟，将自己为了摆脱联姻而出逃，而如今无处可归之事缓缓道来。
康王本欲拒绝，可见她一脸单纯像，瑟缩在岸边又是一副可怜模样，沉默片刻后叹了一口气。
“姑娘初次来到岸上，若不嫌弃，不如先在我府中落脚，也好有个照应。”
“既然如此，朝昀便多有叨扰了。”
望着眼前的锦衣王爷，朝昀心中长舒一口气，才逐渐展开笑颜。
虽过程有些惊险，好在鲛人少女完成了出逃的第一步。她正沉浸在喜悦中，却不曾注意到一旁青年看着她，目光中闪过一缕复杂神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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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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