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左吕二人挤出了每日下午的空闲时间，一头扎进修行室中潜心打坐，毕竟两人都不是什么天赋家。
两周下来，左游虽仍不见成效，两颗灵蛋全然不见破壳之势，但一番努力下来近几日也能将灵气运转一周天有余。
吕放桃更是领先二十七科全员，一马当先突破了练气一阶 ，给其他人一点内卷小震撼。此事将平日里除了授课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辛掌门惊了出来，称能半月练气之人实在不多，不由对她大加赞赏。
对此吕放桃私下表示：“也不给点实质性奖励，口头表扬有什么用呢？”
这日休沐，两人难得想给自己放个假，闲聊间想起那日约好一同去买首饰，便欣然前往。
“对了，这两天看见谈师姐，感觉她都愁眉苦脸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左游问。
“上次师傅不是找她吗，是本地府衙有个不错的位置邀请她去坐，应该是空降领导阶层那种，但她更想回家乡发展，可这次拒了回乡却不知能不能有这么好的待遇，所以正发愁呢。”
“修仙的人也要为这种事而烦恼，太魔幻了吧。”左游倒吸一口凉气，虽说早就被段鞍摧残一遍，可真切遇上却又是另一番体验。
所谓飘逸出尘的修真，真轮到他却成了一块大编制的跳板，何谈不幻灭呢？
吕放桃却没多担忧，道：“都这么久了，我也调理好了，这个世界的设定就是这样的。真要灭情灭欲，斩断三千愁思，比起登仙先到来的是出家吧，到时候庙里都塞不下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吕放桃神色认真对上左游的眼，晦暗不明的眸子里满是他所没有的坚定，她朱唇轻启，嗓音是一反常态的真挚，“你想做什么，你想升官发财还是得道成仙？”
是啊，他想做什么呢，得道成仙四个字卡在喉咙口里呼之欲出，怎么他没说出口呢。
心中早已有个明晰的答案，却像是被锁住了，一如他那两颗未破壳的蛋，所以他只生涩道：“我想知道你想做什么。”
吕放桃神色一空，眼中一亮，几秒后才慢慢道：“我啊，我想……”
“我想问二位有没有时间陪我去后山一趟。”一个嬉皮笑脸的声音忽然插入，是三师兄柏审青。
气氛急转直下，左游怒上心头。
干什么啊，能别随便打断别人说话吗，左游剜他一眼，可惜眼珠子瞪得太圆，被柏审青活生生解读成了吃惊。
柏审青甚至善解人意道：“别惊讶七师弟，其实我已经跟你们半路了，只是你们一直在交谈，我便候着没上前来。”
“那你现在怎么上来了呢？”左游粗声粗气道。
“我见小师妹话里有气口呢。”
这么会找气口是舞台剧演员吗，左游疲于应对，插腰缓了口气。
吕放桃问道：“三师兄，你去后山要做什么。”
柏审青娓娓道来：“我不是药修吗，照着书，用门派里分配下来的原料按图索骥总觉得索然无味。听师傅说青栖后山天然草药甚多，故而想一探究竟，不知二位可愿作陪？”
还没学明白走就要开始跑，三师兄是什么绝命毒师啊，亢龙长老要知道徒弟是这个性子，怕是死也不会告诉他吧。
左游浮夸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准备起个高调拒绝他，吕放桃却先他一步答应了。
“诶，我们不是要去逛街吗？”左游恳切争取道。
“逛街哪天不能去，爬山不觉得挺好玩的吗？”
“这是哪门子山，不就是个丘陵有啥可爬的。师兄你都多大了，不能自己去吗。”
“分明是小山却常年云雾不散，隐约瞧去山上似有妖物，我独自一人实在有些打怵。”柏审青弱弱道。
“那是我师傅的灵兽，”左游耐着性子解释，“小龙很可爱的，不吃人。云雾也只是龙息而已。”
“对，大龙就要团了。”吕放桃冷不丁道。
“……别讲冷笑话了好吗，没有人笑。”
吕放桃无视左游无力的反击，继续道：“行啦，左游你要是走不动的话，让三师兄背你上去，反正他也要背草药篓子的。”
“是走不走得动的问题吗……”左游循着本能飞快接话，可下句却忽的羞于启齿。
是什么问题，是他只想和吕放桃两个人一起去干点什么，可他凭什么这么想，没有立场也没有原因，说出来只会暧昧不清。
似乎没有坚持的理由了，左游咽了口口水，温良笑了：“问题是根本没有问题，走吧。”
柏审青被他精神分裂一般举动惊到，一时踌躇不敢抬脚：“师弟……”
“没事啦师兄。”左游和吕放桃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下意识看向对方，更是让左游一阵慌乱。
“走吧走吧。”左游实在受不住，埋头往前冲。
“走错方向了！”柏审青叫起来。
山麓小斜坡最是适合种竹子，一片青翠之间呼吸也清凉几分。只是山间小路入口被一条轨道粗细龙尾盖住，叫三人不得不从竹丛中挤进去。
出于对小动物的喜欢，虽然龙可不小，但左游还是大着胆子观察了一番。
片片淡青色龙鳞闪烁着翡翠般光华，还随着呼吸微微翕张，好不气势。
“不摸摸吗？”吕放桃问。
“这倒是真不敢。”虽然他很想试试手感，可实在害怕触怒了它。
“还好，都说老虎的尾巴不能摸，这是龙不是老虎，所以可以的。”
左游实在吐槽不动这般插科打诨，费嗓子，改天得跟三师兄敲竹杠要点护嗓的药了，这么想着他便装作听不见继续往前走，却听柏审青道：“小师妹说话当真有趣。”
左游：“……”
采好你的草药吧，没有就挖几根笋走。
三人缓步往上，左游忆起段鞍的灵兽似乎也在后山吃竹子，听他描述应该是熊猫，可那两个字读音他的确不熟。
他凭着记忆喃喃自语起来，尝试模仿发言：“周瑜……”
“什么东西，我还小乔呢。”吕放桃瞟他一眼。
修真者五感强还在发力，作为三人中目前唯一一个有修为之人，吕放桃实在敏锐得过分。
左游有些语无伦次：“熊猫，古代是叫邹，驺虞吗？”
吕放桃一头雾水：“啥？”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倒显得他像个没有表达能力的文盲，左游挥挥手不再提，道：“一会儿有机会看见的话再说吧。”
“……莫名其妙。”
“啊！有熊啊！”柏审青一声尖叫破开气氛，把左吕二人都吓一跳。
有熊就不要打草惊蛇了好吗，生怕熊听不见吗？左游默默决定之后要准备一个本子，专门记录他一天无语的次数，等回现代就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两人朝他颤颤巍巍指着的方向看去，见一只浑身黑白，露着尖牙的熊猫躺在竹子较为稀疏的泥地中，观其外形比现代大熊猫凶狠得多，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段鞍怎么现原形啦！
那巨兽朝三人吵闹方向抬眼定睛一看，突然张大嘴来，柏审青顿时两股瑟瑟躲到吕放桃身后去了。谁知这大熊不过打了个哈欠，似是嫌弃几人聒噪，直接翻身背过他们。
一个怂包一个懒蛋，还有个冷笑话大王，左游眼前一黑，此时解释面前熊猫是他大师兄的灵兽有种诡异的家丑外扬之感，叫他羞耻起来。
不过聪颖如吕放桃，结合左游前面一通前言不搭后语和之前对段鞍单方面的了解，她瞬间福灵心至，乐道：“你师兄还真是表里如一啊。”
“怎么了？”在柏审青视角里便是这两人一直在语意不明地胡言乱语。
吕放桃“噗噗”笑了两声，用胳膊肘怼了左游腰一下，她手臂上没什么肉，还真有些痛。
左游只好解释一通，谁知柏审青一听居然喜上眉梢，褪去浑身惧意，深一脚浅一脚踏着山路朝熊猫走去。
“你要干什么！”左游呆呆上去拦。
“灵兽出没之地长灵药的可能更盛，毕竟有天然灵力滋养。”柏审青解释道。
“呃，在它睡觉的时候过去不礼貌吧。”左游委婉阻止他，毕竟茴香只是长得像包子，不能真觉得它就是包子。段鞍好歹也三十多岁了，筑基期修士的灵兽一巴掌可不是三师兄这个还没进入炼气期的愣头青可以承受的。
“怎么这么多人？”段鞍懒散的调子自身后突兀传来，他手里提着个大木桶，歪歪斜斜朝三人致意，“二师弟，你们来干什么的？”
吕放桃和柏审青皆是头回见他，一同做了个揖，左游道：“来摘点草药，师兄你怎么也来了，难得见你一面啊。”
“难得看了次日子就是休沐，既如此有缘，我便来找茴香去洗澡。”段鞍把桶往地上一放，朝那熊猫吆喝道：“茴香，别睡了，起来洗澡去。”
茴香硕大身体窸窸窣窣动起来，“咔”一声掰断一根竹子，头也不回朝段鞍方向甩去。
段鞍纹丝不动，那竹子到他面前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灵力障挡下，落在地下碎成几瓣，没发出一点声响。
新生三人都心神一荡，这可以说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真枪实弹的防御术法。虽说出自这位不成气候的段鞍师兄，可这一瞬间浮光掠影，连带着他不清晰的下颌线都帅了两分，修仙果然是古代人最好的医美。
段鞍视而不见，直直跨过那摊碎竹，劝那熊猫道：“诶呦，茴香祖宗，你也动一动吧，都懒成什么样了。”
几人眼睁睁看着这位师兄恢复窝窝囊囊的模样，连哄带骗推着茴香走，又默默打消了心里那一丝丝憧憬。
走远之前段鞍还贴心补充道：“对了，你们要摘草药还是多往山顶上走走吧，听说那里栽培种和自然种都有，半山腰除了篁竹就是竹笋，真有什么草药大抵也被茴香吃了个精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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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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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栖后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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