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引着乌先生出门，将早已备好的良马交给他。乌先生郑重谢过，翻身上马，直奔城外。
月如银盘，重曜背光立于房顶，看着一人一马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房中，男人随即铺纸，打算手书一封送往青渠城。外面街道传来阵阵马蹄声，马背上那人风尘仆仆，顾不得将马勒稳，翻身下来，匆匆跑上二楼。
“将军，紧急军报，大业来犯！”
“什么？”男人惊愕道，“不是刚订下盟约，大业与青渠城十年之内互不相犯？这赵长意转头就出尔反尔，简直可恶至极！”
“将军，大业来势汹汹，城主旧疾复发，军师请你速速回城商议对策。”
男人犹豫，他刚答应乌先生要调查城内之事，可林长怀和青渠城的安危让他更加悬心。他已经失去了父亲和三弟长思，他绝不允许自己再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思索片刻，林长念命令道：“高卓留下，继续留意城内动静。其他人随我连夜返程。”
三更时分，林长念带着三千人马悄无声息离开陵水。
重曜在房顶上立了许久，这才离去。许是接连赶了数日的路，此时他觉得很累，本打算找个地方睡一觉，却突然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他随即放出神识，迅速锁定此人的位置。
城中巷子里，一个敏捷矫健的身影正对一缕黑气紧追不舍。那缕黑气仓皇逃窜，钻入民房，没了去向。
单薄的身影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来回寻觅，可还是寻不见一点踪迹，光是映在墙上的影子都能看出渐渐暴涨的怒气。身影倏忽腾空，凝心冥神，放出神识，仔细搜寻城中每一个角落。神识一圈圈扩大范围，忽然撞上一道屏障。神识绕着屏障审视了一圈，发现竟无法看透。单薄的身影锁定目标，消失在原地。
重曜正在街头走着，黑暗中，一柄长刀卷着势不可挡的气流呼啸而来，猛地定在五步开外。
一个单薄身影自黑暗中越出，看见自己的兵器被定住，连带所有的气势悉数被化解，心头不禁一震。
能挡住自己的攻击，这可不多见，而且还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似乎不是邪魔。
她打量此人，发觉此人气势有几分似曾相识。好胜心起，她心念一动，往刀中灌入灵力，停滞在半空中的长刀剧烈抖动起来，刀锋周围卷起狂暴的如同蛟龙般的气流。这些气流原本都是要卷向重曜，但却慑于威压，始终无法靠近分毫。
僵持了一炷香时辰，那人总算接受了自己不如对方的事实，这才罢手，将长刀收入掌中，豪爽的抱拳道：“数年不见，花公子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神兽天生比其他物种敏锐，更不必提这些上古神兽。他们不靠皮囊识人。重曜在神识扫到她时就已经认出她，虽然仍旧一身男装，但与数年前相比，这只小凤凰肉眼可见的成长了许多，也还是一如从前争强好胜。
不过，她来的道是恰到好处。
“你也不错，灵力精纯深厚，收放自如，有进步。”
葶苧听到此话撅了撅嘴：“不错？你真是一条狂妄的龙，我告诉你，这几年我可没有一刻懈怠，今日在城中，我施展不开，不如我们去城外切磋切磋？”
重曜转移话题：“不知你有没有发觉这城中的异样？”
葶苧说：“你也发现了？”
重曜如实道：“方才我亲眼看见城中有人神志失常，举止癫狂，虽然都称是疯病，但看着道像是失魂之症。”
一提此事，葶苧正色说：“就是失魂。我就便是从城外的阳明村过来。几个月前，村子里突然有人神志失常，残暴疯癫，刚开始村民也以为是犯了疯病，谁知犯病的人越来越多，村里死伤了十几个……我在路上恰好听说此事，就去了阳明村，发现村中确有邪魔侵扰的痕迹。”
“邪魔侵扰的痕迹？”
“我一直追着那邪魔到了城中，方才刚要擒住它，那邪魔突然没了踪影。”
“可看出那邪魔是何来历？”
葶苧摇头：“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肯定捉住它了。”
重曜说：“明日我想去村子里看看。”
葶苧捏着下巴打量他说：“想不到你这条龙竟还对这种事感兴趣。莫非你是天界龙族？”
重曜没答话。
“还是四海龙族？”
重曜问她：“你从何处看出我是龙族？”
“这还不简单？”葶苧胸有成竹的说道，“除了龙族，我还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威压。而且，你身上有龙族的气息。我猜得没错吧？”
重曜并没纠正她：“你倒是细致入微。”
葶苧得意道：“这有什么难的？任你伪装得再好，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你去村子里若是想查那邪魔来历，我道愿意陪你走一趟。”
翌日，重曜随葶苧来到阳明村，接连去探望了几位受邪魔侵扰的村民。
“魂魄缺失，我已经将他们安抚下来，虽不疯癫，却也只能是这副痴傻状态。”
重曜说：“没有找到他们缺失的魂魄吗？”
葶苧摇头：“这邪魔道有点良知，并不将某人的魂魄全部吞吃干净，还会留下一魂一魄，不至于害人性命。”
“良知？”重曜冷哼，“你以为留下一魂一魄是它良知未泯，善心发作？”
葶苧不解：“不是吗？”
“凡人生死皆要经过冥界生死簿勾画，一旦寿数终了，魂魄都要入冥界轮回。而留下一魂一魄，生死簿上不会有任何异样，便不会惊动冥界。换句话说，也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葶苧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邪魔如此做，是打算瞒天过海？真是歹毒。”
“既然打算让神鬼不觉，看来这邪魔是有长留于此的意愿。”
葶苧愤慨道：“猖狂！简直无法无天，我非要将它揪出来不可。”
重曜分析道：“方才听他们家人所言，这些人都是在外遇袭，而且都曾去过一座山神庙。”
葶苧一点就透：“你是说那座山神庙有古怪？”
“去看看就知道了。”
村民所说的山神庙位于城郊，地处偏僻，年久失修。
庙中有一石像，高约六尺，因屋顶漏水，石像面容已被完全冲毁，无法辨认。
葶苧环视四周，并未发现异样：“不如把此地的山神叫出来问问。”
她蓄力，猛一跺脚，灵力自脚下如涟漪荡开，霎时地动山摇。
等了半天，并不见人出来，葶苧就要再跺。
重曜说：“既未现身，此处定有蹊跷。”
葶苧猜测道：“莫非那邪魔竟敢对山神出手？”
重曜看向供桌，葶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立马发现不对：“这香灰颜色尚新，水果也还完好，不久前一定有人来过。难道是那些遇袭的村民？”
重曜走近两步，仔细端详面前的石像。因为横梁上垂下不少褪色的红绸，石像大半被遮挡，他伸手摸了摸桌案，搓了下指头：“这石像道是一尘不染……”
闻言，葶苧走近，立刻就发觉供奉的桌案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而石像身上却干干净净。葶苧疑惑：“难不成是有人只擦拭石像，没有打理供桌？”
重曜沉思几秒，对葶苧说：“把石像转过来。”
葶苧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上前两步，捏指成拳，蓄力于掌心，一巴掌扇在石像身上，石像猛的打了个转，带起的气流刮的庙中灰尘四起，红绸翻飞。
重曜掩鼻，葶苧被灰尘扑了个满面，呛的咳嗽起来，一个劲拿手将灰尘扇开，忍不住叫道：“这么多灰！啊切！啊切……这原是个不爱整洁的山神，啊切！自己的庙宇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重曜不经意抬手，引风而入，吹散庙中尘土。
葶苧口里埋怨，见重曜一动不动望着前方。葶苧也看过去，立时瞳孔大震：“这……”
这石像背后竟然是另一副面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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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葶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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