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似有所感,忽然起身打开房门,暗夜如墨,院中空空如也。
看来又是错觉,萧珏心中怅然。
主审之事议了几次,漫天诸神却无一人应承此事。溟侓渐生不安,初初借着那冠冕堂皇的“正当理由”激起的心气慢慢冷下来,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差沐武去启元学宫请了两回,太清才姗姗来迟。他早已猜到所谓何事,但见溟侓不肯直言,便只作不知,对溟侓顾左右而言他之语应对自如、侃侃而言,长篇大论却又总不点到痛处,溟侓心里发急,却又只能强装镇定。他深知,自己虽贵为神主,坐镇神界万年,但实际上这些神官不过是面上尊他敬他,却只拿他当尊泥塑供着。他从来不敢在他们面前露怯,叫他们小瞧了去,因此凡事必得装得胸有成竹,尽在掌握之中。
太清见溟侓言语将尽,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这才问道:“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翻案一事不知君上如今是何决断?”
见他终于问到点子上,溟侓也不再托词言他,接过他的话道:“星君府回话,此案已基本理清,只等定下主审之人即可重审。”
太清抚须道:“此案干系重大,不知君上心中可有人选?”
“此事我正想听听老神君的意思。”
太清沉吟道:“那么……尊上的意思呢?”
溟侓也未瞒他,将重曜所言转述于他,太清听过,温言笑道:“既然如此,君上决定便是。”
溟侓说:“老神君觉得,如今何人堪当此任?”
太清面上有思索之状,心中却道:当初不问青红皂白,仅凭那些要挟之徒三言两语便扯出一桩六万年前的案子,休说此案乃尊神勾决,光是牵涉数界也该慎重。如今整个神界谁敢接这个烫手山芋?若是此案确凿无疑,这一出便是天大的笑话,亦是六界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若是此案确有不清不楚的地方,谁又敢站出来验证尊神的公道严明、刚正不阿?
太清说:“按照规程,此案交天律司审理即可。”
这显然不是溟侓想要的答案:“此案事关重大,由天律司主审是否妥当?何况前期一直是星君府在跟踪此事……”
太清若有所思道:“既然结果并无不同,由谁审理又有什么区别呢?”
溟侓面色一滞,继而溢出些笑:“此事恐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如何能不慎重?再说,这案子还没审,神君怎知结果?”
太清静静看着他:“君上此话何意?莫非星君府还理出了些别的头绪?”
“星君府的确理出些东西,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于案情无关紧要。”溟侓说着,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道是让本君很是意外,原来当年那位名盛一时的云照大殿下竟是神君座下高徒。”
太清笑笑道:“老夫的确有个叫云照的徒弟,早已故去多年,不知君上提他是何意?”
“神君不知他与谢霄一案牵连之深?”
“此案关涉仙界内务,老夫虽为授业师,却并不清楚个中因由。当年尊上圣裁,云照并不在处决名单之中,想来他与这些事并无牵扯。”
“神君当真相信,他身为仙界储君,对其父所作所为就一点也不知情?”
太清的回答滴水不漏:“老夫不敢质疑尊上圣裁。”
溟侓素来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恼此话,说起别的:“此案中,有一事令本君十分不解,想请神君解惑。”
“愿闻其详。”
“老神君自本君降生天地之前,便执掌启元学宫,距今也有十数万年,阅历学识不可谓不广博。昔日那季微高居天君之位,尊荣无双,何故还要私通邪魔?那邪魔能给他的,给他一族的,也不会比他当时拥有的更多,何苦还要折腾?”
太清毫不意外,只说:“在替君上解惑之前,老夫有一个问题也想请教君上。”
“哦?什么问题?”
“若有朝一日,此间要避天地大劫,须得炼化一界,君上身为神主,会如何抉择?”
溟侓一顿:“这……”
太清笑笑道:“老夫只是假设,君上但说无妨。”
溟侓想了想道:“此事关乎万千生灵,本君岂能轻言取舍?本君相信,尊上英明睿智,定然会作出最佳抉择,我等听凭圣断即可,老神君以为呢?”
“这是君上的心里话?”
“自然。”
太清反问:“既然君上事事听凭尊上圣断,此番又何必翻出一桩旧案?”
溟侓前后矛盾,自然无话可说。太清又道:“方才君上的疑惑,其实也很简单。人的取舍无非都在权衡之间,季微既舍了天君之位,自然是想取别的东西。”
“别的?难不成他同那烛尘乃一丘之貉,也想凌驾于六界之上?”
太清笑而不语,将话题转回来:“方才君上所言重审一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看君上是何心意。”
溟侓说:“神君此话怎讲?这断案看的是真相,要的是公正,与本君心意何干?”
“那看来是我误会了君上的意思。我想着,既然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重提往事,这当中必有隐情,君上一力应下此事,也定是心中早有打算。”
溟侓听出些意味:“此事当初闹的六界皆知,若不应下,岂非叫人笑我神界怯事?何况此案又是尊上定谳,与其叫人揣测良多,徒生猜疑,道不如重审定论,也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君上思虑周全。不知君上打算如何审?”
“此案乃陈年旧案,又牵涉数界,此番更是将凤族和仙界牵扯其中,为表公允,自当公审为好。”
太清看着溟侓说:“倒也合情合理。既然如此,君上还有何顾虑?”
“顾虑谈不上,只是想请老神君举荐一位主审官,将这事办的无可指摘,不叫其他几界看了我神界的笑话去。”
这位神主大人是何心思,太清洞若观火,心如明镜:“神界不乏嫉恶如仇、刚直不阿之人,若要举荐,道确有几个人选。只是君上如此郑重其事,在旁人眼中是君上英明,可不知神尊会如何想?”
溟侓脸色微凝:“此事尊上并无异议。”
“神尊英明睿断,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重审无非就是走个过场。但若是,这期间查出些别的,到时候,这案子审是不审?”
溟侓徐徐说道:“那依老神君的意思,该审还是不该审?”
太清直言道:“此事君上早有明断,若君上无心,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老神君执掌启元学宫多年,为神界培养了一代又一代神官,可谓神界柱石,本君素来敬重神君,指望在大事上能得神君指点一二,若神君肯倾心倾力,本君感激不尽。”
太清面容慈祥:“君上的心意我都明白。此案牵扯的不仅是六万年前的旧事,更牵涉四界纷争。当年,纷争以谢霄伏诛而落幕,如今君上要重审,谁主审都不要紧,关键是看君上想怎么审。”
溟侓缓缓说道:“既然是公审,当然要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让人无可指摘,也无可辩驳。”
“此事容易,但区区一件旧案,影响微乎其微……”
“当年之事,想必神君比任何人都清楚。神君若愿助我一臂之力,相信结果自然不同。”
太清见他终于说出用意,也不再同他打哑谜:“君上何以觉得,此事我能帮上忙?”
溟侓说:“典籍中曾载,启元学宫初为神界诸神合议之地,谓之“启元台”,议事断讼,谕令皆出于此。后弃用此地,改为学宫,设兰台银阙领一干政事。若是本君没有记错,便是神君接掌后,启元学宫江河日下,再无昔日荣光。”
“老夫惭愧。”
“神君可曾想过,重现启元学宫昔日盛景?”
太清笑道:“君上说笑了。诸神合议确有弊端,改制势在必行,岂有走回头路的道理?”
“自然不可能回到从前。但神君就甘心启元学宫门可罗雀,直至凋零?紫庸神君与你师出同门,可如今六界只知兰台银阙,谁还记得启元学宫?”
太清好似并不在意:“兰台银阙能成为如今的兰台银阙,紫庸当年的确费了一番心血。神界有一个兰台银阙足矣,至于启元学宫,亦有它的本分。”
溟侓跟这些人打交道多年,早已将每个人的性情摸的透彻。见他不露痕迹,同样也不显山水:“神君此话有理。距神择大会已有数月,规矩他们也学的差不多了,本君正有意测一测他们的资质。我还在斟酌,此事到底该交给兰台银阙,还是由启元学宫去办,方才听神君如此说,道是给本君吃了颗定心丸。”
太清眉心微动,却未应声。
“不过也不急,此事我再斟酌斟酌,”溟侓意有所指的说,“神君也再斟酌斟酌?”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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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2章 谋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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