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淤青
霓虹灯的光晃得人眼晕,空气里全是威士忌的味道,跟烟雾似的在夜色里飘着。
粉色的灯管弯弯曲曲,像破破烂烂的蜘蛛网,把屋里照得一块亮一块暗。
冰块撞杯子的声音,和震耳的电子音乐混在一起,顺着灯光飘到了外头。
一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端着酒杯走过,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那些穿着暴/露的嗲俏男孩们,男孩们顺从的摆出姿势讨好着她。
“姐姐……你喜欢人家嘛?”最受“欢迎”的18岁男孩小柔扭/着/腰挤过去,整个人靠在女人身边,嗲滴滴的撒嗲。
女人满意的笑了,酒晃出来几滴,掉在地上,正好沾上了霓虹灯的颜色,连空气里的酒味都变得冷冰冰的,像金属一样。
同样穿着暴/露的沈来妹端着托盘穿梭在桌椅间,高跟鞋蹭在地板上蹭出吱呀的响,烟蒂和酒水混在桌底,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着腐烂的内脏。
客人们的笑声比啤酒瓶碰撞的声音还刺耳,她们的眼神黏在他身上,像爬满蛆虫。
沈来妹的腰被人伸手搂住,他转头一看是一个醉醺醺的中年女人。
如果放在原来他肯定会惊跳着远离,但现在的沈来妹只是微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麻木的笑容迎了上去。
…
某个深夜,一桌客人那边骤然响起激烈的争吵声。两拨人在闪烁的霓虹灯下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与火药味。
突然,一个啤酒瓶被狠狠砸向墙面,玻璃碎裂的脆响瞬间引爆了冲突。
有人抄起高脚凳,朝着对方的脑袋狠狠抡去,伴随着桌椅翻倒的声响,尖叫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
沈来妹正弯腰擦拭吧台上的酒渍,冷不防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他整个人往前扑去,重重撞在金属桌角上,下巴传来一阵剧痛,腥甜的血立刻充满口腔。
“打!给我往死里打!” 混乱中有人喊,辱--男--词在屋里到处乱飞。
拳头落在背上、腰上,像雨点一样密集。
沈来妹蜷缩成一团,护住头,听见骨头被踢中的闷响,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有个穿黑T恤的女人揪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往地上撞,疼得他眼前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警笛声由远及近。那群人一哄而散,留下满地狼藉和呻吟的伤者。
沈来妹趴在地上,看见旁边“最受欢迎”的男孩小柔捂着肚子蜷缩着,血从他指缝里渗出来,染红了地上的啤酒渍,而老板骂骂咧咧地打电话,没人过来扶他。
……镜子里的人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左眼下方一片青紫,嘴角裂了道口子,渗着血。沈来妹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很久,像在看个陌生人。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嘴角的伤口,尖锐的疼痛顺着指尖爬上来,像微弱的电流。
奇怪的是,沈来妹的心里没有恨,没有怕,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像死水一样。
他以为自己会哭,会发抖,会想起以前被欺负的日子,可什么都没有。
那些“客人”粗暴的对待、被打的疼痛,像落在石头上的雨,留不下任何痕迹。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伸出手,摸向桌角的铁皮罐头——那是他用来装零钱的。
指尖在锋利的罐口上轻轻划了一下,一道细小的血珠立刻冒出来。他把手指凑到眼前,看着血珠慢慢变大,然后滴落在床单上。
有点痒,有点疼,还有点……安心。
从那天起,疼痛成了沈来妹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每一次疼痛,都像一次微弱的电击,能让他从麻木的混沌中短暂地抽离。他不再是那个漂浮在空中的影子,而是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疼,就意味着还活着。
有天告别客人“结束工作”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沈来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脸还带着昨天被拧出的红印,胳膊上有新烫的烟疤,走路时后背隐隐作痛。
路过一个垃圾桶,他停下脚步,看着里面腐烂的菜叶和发霉的面包。有只老鼠从里面窜出来,飞快地钻进下水道。
沈来妹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只老鼠没什么区别,都在阴暗的角落里苟活着,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唯一的不同是,老鼠不需要用疼痛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沈来妹继续往前走,脚步踉跄,像个醉汉。
晨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吹得嘴角的伤口生疼。他咧了咧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是这口冷气,让他觉得心里踏实了点。
这个工作昼夜颠倒,大多数人都在起床的时候,他却直直栽倒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好像闻到了附近排档的油烟味,闻到了劣质酒精的酸气,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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